当把顾云起带到时,校场好些陪练弟子都松了口气。
顾景平正将一个弟子打飞出去,看到顾云起来了,面上带着阴鸷的笑:“废物弟弟也会出门远行了,外面好玩吗?”
顾云起面色不变:“挺好的。”
“挺好,哈哈。”顾景平冷笑一声,抬剑指着他,“可堂兄我最近不太好。下场,陪我练剑。”
谢兰亭自然一路跟着过来的,他看了看周围,除了陪练弟子和远处的护卫外,没有别人在。
是他们能控场的机会。
“一个金丹要筑基陪练,”谢兰亭开口,“你这是太看得起他,还是太看不起自己?”
周围陪练的弟子都是金丹水平,但没谁敢跟顾景平动真格,因此才会被一个左手剑练得不成样的人压着打,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怕,谢兰亭却是敢直说的。
“看不起自己”这种话放在顾景平身上无疑是踩雷,尤其如今他右手已废,他好像必须更加趾高气昂高高在上,才能掩饰住内心那小丑的模样。
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顾景平依旧是人上人,不是什么右手使不了剑的废物。
顾景平不耐烦:“我们兄弟练练而已,你虽是他道侣,未免也管的太宽了。”
谢兰亭微微眯眼,酝酿的话到嘴边还没出口,被顾云起握住了手。
“我喜欢让他管着。”顾云起道,“他想让我怎样都行。”
谢兰亭瞬间被捋顺了毛,舒坦了。
顾景平:“你!”
他怒发冲冠,气到一半,突然觉得哪儿不对,他看了看顾云起,又瞧了瞧谢兰亭,好似终于发现了什么新奇模样,哈了一声:“等下,我说,顾云起,你这么服他,该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他话一出口,忍不住大笑出声,自己笑还不够,还得让其他弟子跟着笑,在一片哈哈声里,谢兰亭和顾云起视线非常隐晦的、跟看傻子似地瞧着顾景平。
同性道侣之间,谁上谁下从来不是什么屈辱,两情相悦情之所至,自然是人家爱怎么来怎么来,有什么好笑的?
笑得那么大声,可右手废了都没人来心疼他。
顾云起平静道:“私事就不说给堂兄听了,我和兰亭挺好的。”
想通过嘲讽人得到乐趣,那也得对方有反应,顾云起古井不波的模样显然没有让顾景平得到乐趣,他笑声渐歇,再说一遍:“我以少主身份命令你,来跟我切磋!”
“既然是切磋,双方修为不等的情况下,应该只凭剑术,不用灵力。”谢兰亭适时插话,“还是说你不敢,非得用灵力才能打?”
“我有什么不敢的!”顾景平吼回去,“来!”
顾云起从校场边的武器架上随手抽了把剑,这样的比斗上,他还不想用藏月。
顾景平咧嘴笑笑,废顾云起哪只手好呢?不,或者可以两只全废?
周围的弟子们心道待会儿肯定要见血,看顾景平的疯劲儿,顾云起怕是得留下点什么,然而随着剑光碰撞,叮叮作响,打着打着,众人表情逐渐变了——
光凭剑法不用灵力的情况下,那个一直被视作废物的顾云起,居然能压着顾景平打!
顾云起的剑法他们熟悉得很,就是顾家剑招,每招每式他们都能叫出名,也是他们常用的招式。
可同样的剑招,为什么顾云起使出来就如此精妙?行云流水,利刃夺锋,跟他们平时使得仿佛不是一种剑法!
众人下巴砸在地上,全都不可置信。
谢兰亭将这些人神色尽收眼底,微微抬了抬下巴:顾云起一招一式的精妙,都是千锤百炼磨出来的,他下的功夫不比任何人少,别说顾景平现在只有左手能使剑,就算放在从前,他的剑法在顾云起面前也不值一提。
他们所有人觉得顾云起修为不行,就是废物,谁还会注意一个废物的剑法如何呢?
顾景平原本带着肆虐的心态,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让人跪地痛呼,却猝不及防被凌厉的剑法震住,越打越心惊,居然要招架不住!
怎么可能!?这怎么行!!
当顾景平的剑被顾云起一剑挑飞后,耳边传来众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顾景平怒到极致,哪还管什么不能用灵力的规定,抬手聚起金丹的灵力,照着顾云起一掌拍下!
“去死!”
“轰!”
然而顾云起被他一掌毙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灵力相撞的风扬起校场尘土,谢兰亭站到顾云起面前,抬手对上了这一掌。
护卫也被惊动了,急忙过来。
“说好不用灵力。”谢兰亭道,“仗着修为欺负人?”
那他就不得不用一下自己元婴期的修为了。
谢兰亭反手将顾景平拍出,护卫们忙将人接住,顾云起自然是半点损伤都没有,但谢兰亭立刻将人肩膀扣住,左看右看,很紧张的模样:“有没有伤到?”
顾云起手中的剑立刻脱手滑出,虚弱地朝谢兰亭怀里一靠:“……无事,咳咳!”
谢兰亭:“是不是他掌风扫到了你?别逞强!我这就带你去医治!”
谢兰亭说得很大声,周围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嘀咕:“刚才顾景平掌风跟灵力扫到他了?”
有人摸摸下巴:“有可能……他剑法再好又怎样,修为就是个筑基,两人对掌,他近距离被波及完全有可能啊。”
这句话终于是让众人从方才的惊愕中回神:对啊,没有修为,剑法再好那也就是个武师,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废物还是废物,谁在外打架只凭剑招不用灵力啊!
看看顾云起那样,被灵力扫个边就不行了,差点就被他的剑招架势给唬住了!
大家立刻松了口气:他们似乎还没意识到,在看到顾云起剑招后屏息到现在,本身就是个问题。
顾景平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护卫,却发现眼前空了,怒道:“人呢!?顾云起和谢兰亭人呢!?”
“少主,顾云起受了伤,谢兰亭带着他匆匆走了。”
“受伤?”顾景平听得一愣,而后火冒三丈,“他挨打了吗他就受伤,啊!?”
“少主,您别忘了,他就是个筑基,”弟子们说服了自己,又来说服顾景平,“你用灵力一掌要是将他打实了,他没准当场就得交代在这儿,他那么弱,被灵力波动震得受伤不是很正常吗?”
顾景平皱了皱眉,仔细回忆方才出手时顾云起有没有被扫到,他那一掌出得很快,虽然谢兰亭接的也快,但是……好像真有可能还是波及到了顾云起?
好吧,若那一掌真拍实了,所有人看着他把顾云起打死,而顾薄还没得到顾家秘法,很可能会怪罪他一顿。
他也是气狠了,回神后也清醒了,暗地里弄死顾云起是一回事,哪能在众目睽睽下真动杀手呢,好歹顾云起还背着个顾家血脉的身份啊。
顾景平深吸口气,平复翻腾的丹田气海,忍不住想顾云起伤到哪种地步了,有没有被废?
想着想着,他觉得嘴里腥味压不下去,嗓子一动——
“少主!?快去请医师,少主吐血了!”
而被他惦记的顾云起,出了众人视线后就站直了,毫发无损。
“接下来你装伤几天,”谢兰亭道,“再扔几个话套,顾景平就能把你送进去苍行山的队伍里。”
顾云起点点头,感谢顾景平生成那般的脑子和脾气,真是非常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我受伤了,我装的
顾景平:吐血
第56章 这什么魔鬼道侣?
顾景平那掌是真想杀了顾云起, 只让他吐点血那是便宜他了,要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谢兰亭下手肯定不止如此。
可惜不是时候。
顾安前脚刚听说顾云起回来, 还没来得及去看看, 接着就听说顾云起受伤了。
顾安听完前因后果,拿了点灵药就朝顾云起的住处去。
到了元婴期后, 对气息和神识的感知范围也要更宽些, 不用暗卫提醒, 顾安还没到院子,谢兰亭和顾云起就察觉到附近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把桌上剥到一半的莲蓬莲子收起, 顾云起擦了手翻身到床上躺下,谢兰亭则将嘴里的莲子咽干净了,毁尸灭迹。
顾安敲门, 谢兰亭将门打开, 嘴里还有莲子的清甜味儿。
“有事?”
顾安越过他朝屋内望了望:“听说云起受伤了, 我来看看。”
“我已经给他治了伤, 刚睡下,你来的不巧。”
谢兰亭站在门边没挪动脚步, 这是连让人进来喝杯茶的意思都没有。
顾安示意手中的药瓶:“睡着了也没关系,我看看他情况就走,仙君再厉害也不是医修, 如果有需要, 我还可以请医师来。”
“我的确不是医修, 但好在他受的伤我可以帮着调息,灵丹妙药也不少, 真需要医师的话, 我也能叫人来。”
谢兰亭倚着门框, 似笑非笑:“我替我家道侣谢谢你关心了。”
“我家道侣”四个字简直正刀顾安心口,他眼角抽了抽,听到谢兰亭这般说话,他反而愈加不想走了,两人不用刀光不见血地杠上了。
顾安:“你这样替他把朋友都拦在门外,他知道后该作何感想?受伤了,连探望也不准吗?”
谢兰亭慢悠悠道:“普通探望是欢迎的,按理来说,我还该请客人喝杯茶,可这杯茶,我实在没法昧着心来请你喝。”
顾安:“哦?”
谢兰亭瞧着他的眼睛,笑得别有深意:“没旁人在,我们就直说吧,云起年纪不大心思单纯,很多东西可能看不出来,但顾安,我还长着眼睛呢。”
心思单纯正闭眼听全程的顾云起:“……”
顾安手指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每次看云起的时候,眼珠子恨不能黏他身上,你安的什么心还用说吗?”
顾安盯着谢兰亭的眼睛,片刻后,面上那虚伪的恭敬去了,他笑笑,仗着顾云起听不见,承认了:“是又如何?”
顾云起:“……”
暗卫们:哇,有瓜!
“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算下来,你才是后来者,”顾安说到这儿,神情也沉了沉,“如果没有你,他就该是我的。”
谢兰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瞧你说的,要这么算,顾家同辈的,都能算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难不成全是他的人?有情有意才叫青梅竹马,没情意充其量只算‘认识’。”
“你俩要真互相喜欢,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成婚,这不没成?”
谢兰亭一针见血毫不客气:“他对你没意思,而且你也不可能跟他成婚,即便没有我也不行。让我猜猜,你更想把他养成情人,明面上再找个门当户对的道侣,‘两全其美’对吧?”
顾安呼吸一紧,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可能承认吗,当然不能,他反驳:“胡说!我是准备等他慢慢开窍,然后表明心意,再求结为道侣!”
“哦,那你可以死心了,”谢兰亭道,“毕竟他有我了。”
顾云起在被窝底下的手指动了动。
“而且什么慢慢开窍啊,不是你的开不了,你看我跟他才认识多久,进展就是这么迅速。”谢兰亭指尖在手臂上搭了搭,似乎是回味起什么,眸光滟滟,“你不知道,他可行了,各种意义上。”
……顾安要炸了。
他恼羞成怒:“只要云起还舍不得顾家,还留恋顾家,你们就只会留在顾家!你要明白顾家是谁在做主!是家主,是长老,你这样帮他树敌,对他有什么好处?”
顾安是大长老的儿子,这是在拿身份压人了,谢兰亭莫名其妙:“我帮他树什么敌了,你得不到他,我不就说个实话?”
“你!”顾安深呼吸,怒极反笑,“好,谢兰亭,我们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他终于转身就走,谢兰亭在后面拉长调子:“慢走不送,云起需要静养,你没事别来了。”
静养,顾安眼神发沉,我要让你知道在顾家的地盘上,哪怕区区“静养”二字,也得你求着才能得到。
他走后,顾云起从床榻上支起身子,谢兰亭关上门坐到桌边,瞧着他打趣:“男颜祸水。”
顾云起默默从芥子里拿出剥了一半的莲蓬,剥出颗莲子来,去了芯,递到谢兰亭唇边。
谢兰亭低头咬住吃了,睫羽轻扇,眼神从下往上抬了抬,眸子里带着笑意,在心上拨弦:“一颗莲子就想打发我啊?”
莲子味道微甘,有的苦涩大于甜,顾云起并不青睐这个味道,但谢兰亭吃得津津有味。
顾云起忍不住想起谢兰亭方才跟顾安大放厥词,说自己各种方面都很行。
他迎着谢兰亭含笑的眼神,剥好一颗莲子,放进自己嘴里。
然后偏头,以唇相抵,换了种方式把莲子喂过去。
莲子味道本来就不重,白色的莲子在唇舌间来回翻滚,没一会儿表面味道就淡了,被汲取干净。
谢兰亭情不自禁抓住他肩膀,身体靠近,被压制得微微仰起脖颈,你来我往间,末了觉得舒服得快招架不住,舌头一卷,把莲子整个卷过来,停下了势头。
顾云起眼神里的锋芒勾了出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他看着谢兰亭发红的耳根,抬手将一缕发丝理到他耳后:“这样够不够?”
谢兰亭低着头飞速把莲子嚼了咽了,轻轻嗓子:“……嗯,还可以。”
真遗憾,仙君要是说不够,他还可以再来,还有这么多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