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
　　良溪听话照做。
　　秦断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又将人一脚踹了个满怀。
　　良溪慢慢爬起来，眼眸深处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掉了，他半面脸颊微红，露出一抹癫狂的笑容，柔声喊道，“殿下。”
　　秦断缓缓抽出他袖中冷刃把玩，然后靠在榻上，阴冷道，“逑州安王一家，真的没动静吗？”
　　良溪这才缓缓恢复如常，“逑州安王府，多有京城往来，奴查知其子成玦并不在逑州。”
　　秦断将冷刃扔到地上，“请安王和王妃来京城作客，你能办到吧？”
　　安王府到底是有底蕴，东厂之人尽出，也未必全然有把握，这一命令，可谓是危险至极。
　　良溪却像是看到生机一般，狂热誓令，他叼起冷刃，咧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秦断微微一笑，轻轻吐出几字，“去吧，为我生死。”
　　……
　　今年大成春闱，可谓是举国注目，京城礼部、太学等众多官员，忙得如陀螺一般。
　　齐扬灏舒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不行了。”
　　叶林阔借着递封宗，偷偷把一摞考卷塞进齐扬灏那堆，然后才放松道，“齐老，虽然累您也开心不是？”
　　齐扬灏笑着点点头，今年人才济济，难以挑选，真是喜人呐！
　　这般想着，他又继续埋头在最后一轮判定考卷上，丝毫不知自己怎么批着批着，又多了许多。
　　叶林阔动了动肩膀，心中不由嘟囔，难道是他儿子在公主府太受宠了，怎么今年让他做这差事？
　　考卷撕了糊名，抄录了名册，递了一份给秦断，秦断一眼就看到了“云叔尔”三个字，他点了点，眉眼一动，露出笑意。
　　放榜当日，云姝尔早早来到榜前，她慢慢搜寻着自己的名字，一甲三位！
　　“干得漂亮！”
　　云姝尔打了个响指，然后喜气洋洋钻出了人群，准备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云弟。”
　　云姝尔眼睛一亮，“玉兄。”
　　成玦带着人早早等在这里，他拱手贺喜，“恭贺云弟一甲，今日我请，在飞鸿酒楼给云弟道喜。”
　　云姝尔也不客气，“好，多谢玉兄了。”
　　饭间，成玦微微叹气，沉声道，“只是如今昭明篡政，云弟胸怀抱负恐怕难以施展。”
　　云姝尔“啊”了一声，她没说话，只是觉得当日告示上，她看到了昭明思想的先进性，她不是古人，没有什么忠君观念，若是昭明执政于民有益，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成玦见她沉默，自顾自地安慰，“不过云弟放心，这世道总会过去的。”
　　云姝尔敷衍地点点头，觉得这一段时日交谈甚欢的感觉也就那样。
　　待云姝尔走后，成玦房间潜入了一个人。
　　“安王世子，不知何事入京？”阴柔冷森的声音幽幽响起。
　　成玦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神情悠然。
　　“原来是云三督主。”
　　云孝目光透着狠厉，“奉劝世子一句，京城有殿下，还轮不到你。”说罢，他将茶杯扫到地上，起身离去。
　　成玦挥退了带着不忿怒火的手下，轻轻念道，“云姝尔，云孝……”他笑容如波纹般荡开，似乎期待着什么。
　　……
　　成启秀派人请秦断入宫商议事宜，他怯懦地看着秦断，羞赧道，“皇姑姑，朕实在不知殿试该如何出题，想请皇姑姑指教。”
　　秦断把玩着手中的特殊令牌，眉眼淡然，说出的话却十分尖锐，“身为帝王，却连个殿试题都写不出来，简直是个废物！”
　　成启秀宽大的衣袖下拳头捏紧，他努力维持着表情，“是侄儿蠢笨，还请皇姑姑赐教。”
　　若不是忌惮秦断，他何至于装成如此蠢的模样？他竟然还来辱骂指责，简直是、简直是……
　　成启秀如鲠在喉，恨不得拔了秦断的舌头，斩了他的脑袋。
　　秦断冷哼一声，将手中令牌扔到成启秀面前，“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本以为你能担起大成之责，可是这么多年却毫无长进，本宫受尽天下唾骂，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皇位！”
　　成启秀被这一席话骂懵了，他愣愣看着令牌，这是皇室暗卫令，向来传给帝王，可是后来他才知道，皇祖父早就偷偷传给了秦断。
　　他这是给了自己？
　　秦断落寞起身，走到窗前，“当年大成交困，外戚干政，狄氏树敌众多，宗室多有虎视眈眈者，可你尚且年幼，若是掌权，定会有性命之危……罢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转身，目光中是深深的失望，“看来裘尚玉只会帝王心计，却教不会你圣贤之理。”
　　秦断沉静地甩袖离去。
　　成启秀猛地起身，又轻轻坐了下来，如果他一直期望着自己……他这么多年的伪装又是何必呢？
　　他抓起令牌摸了摸，它表面冰冷，却好像还残留着一丝曾经那人握过的温暖。
　　系统：……你脑袋坏掉了吧？
　　秦断这手段不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这他么你都看不懂？
　　系统对这个世界再次绝望。
　　秦断安慰小系统，“放心吧，缓兵之计，他等会就好了。”
　　狄氏当年的仇敌自然有昭明一个，小皇帝身上有狄氏血脉，昭明当真会护着他吗？等小皇帝想想彼此身份，肯定会怀疑起来了。
　　系统不解，那这一波？
　　秦断眨了眨眼，他就不用想殿试题目了，也不用上朝了，更不用批折子了。
　　系统：……
　　果然，今年殿试，小皇帝一改作风，崭露锋芒，这是一次于众大臣的示意，也是对于秦断的试探。
　　小皇帝毕竟已经年年长大，而令众大臣微惊的是，秦断全程没有干预，还带头夸赞小皇帝，这让朝堂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了。
　　云姝尔被点为状元，齐扬灏的孙子齐晋文被点为探花。
　　云姝尔有些吃惊，后来也想明白了，要不是今年齐扬灏为主考官，说不定这状元和探花要颠倒过来。
　　总之，她得了状元，也不必妄自菲薄，终于也能体会古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乐了。
　　琼林宴上，意气风发。
　　秦断在众臣探究的目光中入了席，他无视小皇帝投来的目光，随意一瞥，目光颇有深意地望向云姝尔。
　　小皇帝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眼眸微转，“不知状元郎可有婚配？”
　　云姝尔猛地一呛，她颤巍巍抬眸，就见大名鼎鼎的昭明公主向自己微笑。
　　“皇姑姑。”小皇帝的语气意味深长。
　　“臣、臣……”
　　云姝尔内心如遭雷劈，听我说，谢谢你，女驸马，竟是我自己？


第33章 秦秦公主求生记
　　秦断看见云姝尔绝望中带着呵呵的样子, 潇洒抬手，“诶，状元郎正是为国建功立业之际，岂能耽于儿女情长？”
　　云姝尔差点感动落泪, 连忙高呼, 愿为大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要她喊得快, 谁都别想反驳她, 否则她可真是“创业未半而中途崩殂”了。
　　众大臣神情暧昧, 看来昭明公主是认真了, 不然哪能替人解围呢, 这状元郎确实好颜色。
　　齐晋文将云姝尔避之不及的模样收入眼中, 心中略有些不舒服, 他想起昭明公主在听闻鼓前的一言一语, 这样的奇女子不应该被世人误解, 也不应该被男子当成洪水猛兽。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了爷爷。
　　琼林宴后，是封官册典时, 云姝尔见齐晋文等人皆已授了官, 唯独自己没有差事，她暗中向吏部打听, 却得来一个悲伤的消息。
　　“昭明殿下亲自给你安排。”
　　云姝尔胆战心惊，她要是个男的, 肯定就从了啊，可是她不是！
　　没等云姝尔想出个对策，公主府来人请她，云姝尔只能维持着悲伤蛙的表情跟随前去。
　　昭明公主府十分气派, 云姝尔观察着，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
　　殿内秦断早已屏退了所有人，云姝尔进殿时，唯有这轻微的脚步声，让她心里更加忐忑起来。
　　秦断并没有让她行礼，而是请她坐在一边。
　　“我这次请状元郎来，是想问问，如今大成的田法、税法该如何变革。”
　　云姝尔眼睛一亮，她穿越之前是文化研究所的，对古代的制度以及文化可是研究得非常透彻，而且从一个吸收了千年王朝变革更替经验的现代人角度来看，她自然是旁观者清。
　　云姝尔没想到，昭明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不过，她到底有些犹豫。
　　秦断递给她一杯清茶，“没有咖啡，只有茶，你就凑合一下吧。”
　　云姝尔手猛地一抖，咖啡？这个朝代应该是没有咖啡的吧，她半惊半疑，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秦断。
　　秦断缓缓一笑，“奇变偶不变。”
　　云姝尔一下子蹦起来，十分激动，“老乡见老乡！”
　　惊喜、归宿感和熟悉感让云姝尔的眼睛都红了，她在这异世踽踽独行，本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现在，她竟然还遇见了老乡，这个老乡还是位高权重的公主！
　　云姝尔心里有好多问题，不过秦断都一一为她解答了。
　　“真的要变革吗？”
　　秦断点头，“对，如今大成看似平静无忧，其实制度僵化，经济发展趋于停滞，而且北方蛮族近来又有异动……”
　　不必秦断多说，云姝尔自然明白，封建王朝发展到某一节点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她看着自信的秦断，心中亦涌上勇气，来了这一遭，总得做点什么吧。
　　秦断温柔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这条荆棘路吗？”
　　云姝尔抓住他的手，坚定点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秦断十分感动，“好，我终于不是一个人努力了。”
　　云姝尔内心万分心疼，她来了！
　　系统：……活该你一辈子打工啊啊啊！
　　秦断贼心眼真多，“认亲”招揽，真有你的。
　　走出公主府的云姝尔自信昂扬，她哼着小曲，拿着令牌，却感受到一束谴责的目光。
　　“晋文兄，你怎么在这里？”云姝尔搞不明白他的眼神，率先出声问道。
　　齐晋文凉凉一笑，“怎么云兄在琼林宴时还对公主避之不及，如今却大摇大摆地从公主府出来了？”
　　云姝尔不解。
　　齐晋文看着她茫然的脸，更是有些气恼，“若是云兄对公主无意，就不要招惹，昭明殿下是个有才能的奇女子，应当配得上真心实意。”
　　云姝尔秒懂。
　　“你来毛遂自荐？”
　　齐晋文脸色一红，算、算是吧。
　　云姝尔努努嘴，“那边好像还有一个人。”
　　齐晋文扭头看去，一青衣男子站在旁边，静静听他们说话。
　　“你是江魁首？”
　　策政一科，单独设册，第一名称魁首。
　　齐晋文知道江斯越，他爷爷曾和他说过，此人在通政司展露出的治事手段十分高超，无有难题。
　　江斯越行了一礼，淡淡道，“前来与殿下议事。”他这话虽然没什么火药味，但其中暗含的亲近之意袒露在外。
　　三人在公主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你来我往，最后被房林通通扫远了，笑话，三个殿下的小乐子在这儿装大头菜！
　　房林觉得这些人都配不上他家殿下，颇有些长辈觉得自家儿孙最好的意味。
　　京城中的饭后闲谈话语终于可以更新了，状元郎、探花郎和策政魁首三人为了昭明公主的宠爱，竟在府前互相辱骂。
　　不过到底是状元郎更胜一筹，毕竟昭明公主亲自为她举荐，废无用衙台，设推恩处，有权调任五军府。
　　夜色深深，寂寥高门大院里，只有些不知疲倦的火把移动着。
　　一群黑衣人攀上昭明公主府的墙头，暗中窥视巡逻侍卫。
　　东厂莫名空虚，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无碍他们决定解决昭明。
　　秦断在看着云姝尔、江斯越和叶鸿承三人的信件，颇为满意。
　　如今变革有云姝尔，内政有江斯越，百工有叶鸿承，大成经济发展一定会慢慢蓬勃/起来。
　　系统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安排，内心已经毫无波澜，或许以后它也会被安排……呵呵。
　　秦断放下信件，手指微微摩挲，他眉眼冷下来，殿外似乎十分安静。
　　“昭明公主，还不喊人吗？”
　　蒙面黑衣人哑着嗓音，调笑声在殿内响起。
　　看来房林已被调虎离山，公主府内部也出了奸细。
　　秦断不言不语，任由黑衣人靠近。
　　蒙面黑衣人逼至榻前，将秦断笼罩在阴影之下。
　　“我赌公主您并没有什么绝世武功。”
　　虽然外界传言纷纷，也有人亲眼目睹，但成玦还是不相信，毕竟障眼法也是能蒙骗人的。
　　“我赌对了，是吗？”
　　成玦看着丝毫不反抗的秦断，得意一笑，他挑起秦断的下巴，“可惜了。”
　　默默观察的系统：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向来只有秦断挑别人的下巴！
　　秦断伸手，扯下他的面巾，是一张没见过的俊美面容，但是，他知道他的身份。
　　“成玦世子，来京怎么也不和安王他们说一句，免得他们担心啊。”
　　成玦手指一顿，突感不妙。
　　秦断突然轻笑，“安王和王妃马上就会来京与你团聚了。”
　　“你早就知道我……”
　　成玦立刻明白了，为何东厂之人尽数倾巢而出，防卫空虚，他被人端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