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和我相比，区别只不过是在于……更不像人而已。”
　　“天亮了。”
　　“记得好好教导她的学业。”
　　叶屹川起身离开。
　　但左裕云的演绎还没有结束。
　　他的一切执念和痛苦全都消失，像是在歌剧院中表演歌剧的演员，用咏叹调的语气说着：“魔鬼憧憬天使，不是因为想要得到，只是想要让天使永远不会变成魔鬼。”
　　直到最后，一滴眼泪砸在了纯白色的被子上。
　　他红着眼睛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开始了……”
　　未尽的话是，工作也要开始了，教导那个她的工作。
　　叶绿素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说在这场你俩完全没沟通过的表演里，我哥扮演了一个有白月光的人，恰好左美人你是我哥白月光的老师？”
　　“最后那个剖析自己卑微的话，其实是故意说的吧。”叶绿素摸着下巴思考。
　　没有背景的填充，但表演却并不显得单薄。
　　因为这两个男人已经把故事最大的发展空间全部都甩在观众脑补的范围了。
　　魔鬼憧憬天使，是不是在代指……
　　我终究会知道我的神明堕落的结局。
　　那一句新的一天开始了，是不是又在说，依旧是一眼能看到尽头的一天，也依旧是距离神明坠落更近的一天。
　　说着自己不是神的人，是不是也在表示，他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堕落？
　　我是你的过去，但你不会是我的将来……
　　叶绿素咂了咂嘴，她由衷地询问着：“你们到底是怎么才在连沟通都没沟通的情况下，默契地扮演了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人。”


第50章
　　因为水仙。
　　叶屹川感受到了被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是想到。
　　他猜左裕云也是这样想的。
　　演归演，没有详细的背景设定，要靠自我发挥，又需要附加上让叶绿素看得高兴这个前提……
　　两个男人经过各种原因，最后自然就选择扮演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人。
　　已经成为魔鬼的未来告诉过去仍是神明的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和自己并肩，只有自己才能达成理想的自己。
　　——只有自己才最爱自己。
　　左裕云扮演的就是失去了叶绿素的叶屹川。
　　叶屹川坚信，把自己血缘相通的妹妹看作与自身等价，没有任何问题。
　　在叶屹川看来叶绿素就是这么重要，虽然对于叶绿素来说而言，叶屹川也是等价。
　　再细想下去就会发现，左裕云所扮演的未来，其实就是在描绘着叶屹川失去了叶绿素之后的可能。
　　因为叶屹川失去了叶绿素，最终叶屹川成为了左裕云。
　　疯狂偏执，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无法去死……
　　如果扩写下去，这个原因就只会是叶绿素临死之前的要求。
　　因为你和我一样重要，因为我知道我要死了，所以我希望你活下去，或许痛苦，但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而在失去了叶绿素的未来里，叶屹川又被临死之前的她要求的必须活下去，在这种痛苦的中，整个人都疯了。
　　未来的自己化名左裕云，因为种种原因出现在在了过去的自己面前，在知道妹妹一定会死的情况下，左裕云（叶屹川）还要去教导这个曾经被自己放在心尖上，最终又因为种种原因，只能看着她去死的妹妹……
　　这是何等之刀！
　　未来的叶屹川做过了无数尝试，世界线依旧会发展到叶绿素必然死亡的那个结局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无法改变自己。
　　左裕云（叶屹川）只能亲眼看着过去的自己，从神明（叶屹川）走向魔鬼（左裕云）。
　　所以当又一次地站在过去的自己面前时，他疯狂地希望自己能最爱自己，自己能爱上自己。
　　就算是另一时间线上的自己。
　　因为那样就不会为叶绿素死亡前要求他必须活下去这件事，感到痛苦。
　　当一个人最爱自己的时候，就算周围已经是地狱，那个人的灵魂也能悬坐于天堂。
　　化名左裕云的叶屹川，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不管他改变还是不改变，叶绿素都会死，叶屹川也都会因为叶绿素死亡发疯。
　　……最终一切走向毁灭。
　　化名左裕云的叶屹川，又重新回到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救叶绿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终明白，自己无法做到，自己无能为力。
　　自己，在所有的变化过后，叶屹川成为毁灭前夕的左裕云，看着下一个叶屹川走向左裕云。
　　在这一切的变化中，他早就坏掉了。
　　世界最终又成为一个完美的闭合循环。
　　叶屹川又成为了左裕云，最终回到过去，看着过去的自己。
　　神明叶屹川，最终终会走向魔鬼左裕云。
　　但在未来的魔鬼眼里……
　　如果过去的自己只爱自己，永远都不会把身边的人和自己看作等价，将来就绝对不会因为和自己对等的存在离去，从而变得疯狂偏执。
　　左裕云告诉过去的自己，你最爱的应该是你自己。
　　可对于水仙来说，就算他们最爱的是自己，最后河岸孤芳自赏的水仙，结局也只会是溺于深水，孤身死去。
　　什么疯批不疯批，作为旁观者的张颂词，更能看出来这是个明目张胆的刀子。
　　此时的他牙疼得要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感觉到这种能把人心拧到一块的感觉了。
　　就连左裕云（叶屹川）最后说的那个“新的一天开始了……”，除了有只能看着妹妹死去的刀子之外，还包含着，亲眼注视着过去的自己，最终走向现在的自己时，产生的绝望。
　　张颂词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边的，一个躺在病床上继续挂水，另一个坐在椅子上轻轻整理眼睛上的布带。
　　就很气，凭什么被刀的只有他！
　　要知道原本应该被刀到的叶绿素，现正在旁边说着：“我也确实觉得我哥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她没有任何一丝犹疑地说道：“如果我哥一定会爱上他人，那个他人也只会是他自己。”
　　叶绿素果断总结：“果然水仙永不落幕，自恋永远的神！”
　　“今天也是被绝美爱情感动的一天！”
　　自爱，是最崇高的恋情。
　　叶绿素坚定地想。
　　旁边的张颂词再度咂舌，心不甘情不愿地自己一个人吞下这个刀子。
　　他已经心梗到恨不得把连夜加班的简怀逸拖过来一块挨刀的程度了。
　　叶绿素没看出来关键信息，医生也没法提醒。
　　如果叶绿素自己看出来了，他倒是能找个人一块抱抱，吐槽凭什么被刀。
　　何况就算叶绿素看出来了，阿川肯定只会告诉她说：“我永远都不会变成未来的我的那种这样子。”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叶屹川都不会让叶绿素处于死亡的危险之中。
　　也因为就算叶绿素真的将要死去，也绝对不会要求叶屹川一个人独自活下去。
　　真面对那种情况，叶绿素只可能在挂掉之前合理分析叶屹川吃什么毒/药，或者要怎么做才能让两人一块死去。
　　如果她是意外突然挂掉了……
　　也不可能留下遗言不是？
　　举例那个现在已经被a3吞得连口渣都不剩了的世界意识。
　　叶绿素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存在。
　　至于左裕云……只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演技大神。
　　叶屹川能“看”出来，左裕云最开始的设定并不是同一时间线上的一个人。
　　他更像是扮演一个疯狂痴迷神灵的信徒，憎恨着一切被神灵垂眸的存在，是一条彻彻底底的狂犬。
　　可直到叶屹川开始即兴发挥，左裕云就第一时间就打散了自己的思维，顺着叶屹川脑海里的想法完美的扮演了下去。
　　这种级别的演员，甚至能被称为恐怖。
　　在别人还在想着怎么样对戏时，他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并且在脑海里构思完毕。
　　最终又完美地将脑海里的场面展现。
　　这等实力，登峰造极。
　　叶屹川不知道的是，左裕云也在心里这样夸赞他。
　　之所以设定成疯狂痴迷神明的信徒，就是因为神那种角色，一般逼格很高，不说话不吭声，只坐在那里，其他人的脑补，就足够将神的逼格推向巅峰。
　　他一开始只觉得这不过是另类的独角戏。
　　可偏偏叶屹川说话了。
　　神明只会漠视人间。
　　只有人类才会给予一切情感。
　　于是神不再是神，神只是疯狂的信徒脑海中一个莫须有的概念添加。
　　剧情从我信仰他（神），变成了我信仰我自己。
　　直到刀子完全成形，左裕云才完美地在脑海里构思出这个故事的全部身影。
　　叶屹川猜得没错，左裕云的演技确实恐怖。
　　在别人还没开始时，他就已经完全判断出对方接下来的一切行动，并给予配合调整，这是站在大气层的视角。
　　但偏生在面对叶屹川的时候，左裕云就没办法做到在他更高一层面上注视着他。
　　相反只能平视，且时刻忐忑于自己随机应变构思出来的剧情无法配得上叶屹川的演技。
　　左裕云心下叹气。
　　最后那一句“记得好好教导她的学业”，也并不仅仅是故事里的设定，同样也有现实中，叶屹川试图邀请他成为叶绿素的演技老师这一想法吧。
　　实在是个让人觉得害怕的男人。
　　网上可从来没人说过，被她们疯狂喊着哥哥大人，貌似什么都会的全能男人，在演技这方面也这么离谱。
　　不过……
　　左裕云的眼神逐渐变得火热起来。
　　他完全可以自傲地说一句，国内演艺圈里与他同龄的，没有任何人能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
　　甚至在面对那些老牌演员时，左裕云也能做到单方面的碾压他们，偏偏还不会让对方发觉。
　　截止现在，唯一能让左裕云在演员这条道路上感觉到压迫感的，竟然只有根本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叶屹川。
　　左裕云没体会过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可在和叶屹川对戏的时候，确实能感觉到肾上激素狂飙。
　　过于刺激了。
　　吊桥效应不适合出现在左裕云这种咸鱼身上，他绝不可能因为另一个人的才能真的变成偏执的忠犬！
　　所以他只会说：“得加钱！！”
　　看起来格外的咬牙切齿。
　　叶屹川错愕了一瞬间后，突然笑了起来。
　　叶绿素则是和张颂词互相对视了一眼，前者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几十章的剧情，而后者在感慨……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叶屹川。
　　他是永远立在前方的道标，值得用一生去追逐。
　　“那你觉得多少比较合适？”叶屹川问左裕云。
　　左裕云“啧”了一声，动作生硬地偏过了脑袋。
　　嘴上却嘟囔着：“这种让自报价的行为是最讨厌的。”
　　说高了，就算觉得自己配得上，掏钱的人也不一定会觉得值。
　　说低了，又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廉价了，不然怎么那么点钱就能请得动。
　　心里想法千千万，左裕云一看到叶屹川嘴角挂着的那丝笑意，就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向来在工作方面始终钞票至上的咸鱼，此时竟然脱口而出了一句：“只要你还和我对戏，我不要薪资都行！”
　　下一秒就匆忙说道：“我的要求是月薪20万！”
　　“少一分都不行的那种！”
　　叶屹川又笑了起来。


第51章
　　叶屹川同意了左裕云月薪20万元的要求，但却没有同意继续和左裕云对戏。
　　随后叶屹川听到坐在床上的人，用相较于平常，显得急促不少的声音说着：“和我对戏，难道让你感觉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在那短暂的演绎交锋中，左裕云能感觉到的并不仅仅只有肾上激素飙升的感觉，同样也能察觉叶屹川和他对戏时的那种，和最顶尖的人处于同一领域时，产生的独特默契。
　　而叶屹川倒是一时之间觉得，就算左裕云下一秒说出“你说我就改”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他声音无奈，语气里还掺杂着一丝自我怀疑：“我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气的人，但也不至于经常被人误会职业。”
　　他是叶家主，是叶绿素的哥哥，是应麟的老板，是简怀逸和张颂词以及柳鞠的朋友。
　　偏偏就不是演员。
　　可以基于叶绿素的需求，适当地扮演一些角色，但这并不意味着叶屹川也要掺合进这个圈子里。
　　左裕云眼神失望地看向了被白布蒙眼的叶屹川。
　　“但你有这个能力。”左裕云不理解。
　　“可能你在其他行业也有着独到之处，但我敢肯定在演技这方面，你已经登峰造极。”
　　“还是说你觉得演戏这件事让你觉得痛苦？”
　　左裕云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也是个会让人产生烦躁感的男人。
　　但他没有办法。
　　当真正体会到和自己同一层次的人对戏时，所产生的舒畅快乐，左裕云就再也回不去将就着和演技一般的人搭戏了。
　　就像是从来没吃过糖的人，第一次感受到甜蜜的滋味。
　　无法戒断。
　　也像是被迫打了一万多局的辅助，终于能拿到输出后，首次体会到了一人carry全场的滋味。
　　一旦感受，就再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