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街边停了很久,直到黎念巧八面玲珑交际了一圈,这才想起还有个“妈妈”没有照顾。
她给黎念巧打来电话,找到了停车的位置,看到冉苹婉和司清谈笑自如的画面,整个人都愣住了。
“妈!”
“你怎么在他车上?”
黎念巧气得脸都白了,抓着冉苹婉的手把人往下拽。
转瞬之间谁也没反应过来,冉苹婉被拽倒在地,黎念巧眼珠转动,连忙蹲下身假意关怀。
司清立刻从车上跳下来,把自己的外套裹在冉苹婉身上,慢慢扶着女人,将她送回自己的车上。
临走之前,冉苹婉一句话都没和黎念巧说,任凭她撒娇卖萌,都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
冉苹婉紧紧抓着司清的手,“孩子,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司清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当然可以,我随时都在。”
站在寒风里,司清目送着轿车离开,他没有错过黎念巧阴寒的眼神,更没有错过冉苹婉带着愧疚和祈望的神色。
刘小海从车里探出头,“小清啊,真有你的。”
因为两个人关系交好,司清早就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刘小海。
“如果当面揭穿黎念巧,冉女士估计也不会信。”
司清叹了口气,“我这样也挺卑鄙的。”
他这样抓住了冉苹婉的弱点,一点点靠近,用早就计算好的温暖让对方明白,黎念巧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
彼岸的歌比亚州,一处破落别墅内,四周都显得阴森可怖,不远处就是幽深的森林,环绕着乌鸦的低鸣嚎叫。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锁链藤条处处环绕,深处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火苗微微闪烁,传来怪异的声响。
厉凌远已经被锁在这一个星期了。
从司清的出租屋离开之后,他就立刻启程出国,回到厉家常年居住的地方。
迎接他的无非是厉家人的冷嘲热讽,还有父母亲人的厌恶和责怪。
一切都是错误的。
厉凌远没有新闻报道中那样幸福隐秘的身世背景,更不是白手起家,他没有丰功伟绩,拥有的只是二十年来如一日的排挤和心理负担。
因小时候的失误,厉凌远没有从火灾中救出弟弟妹妹,从此之后便被父母冷淡,将所有的错误推到他身上。
他还并未成年,父母就将他赶回国内,美其名曰提早锻炼继承家族,实际上只给了厉凌远少部分资金,将年少的孩子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厉氏发展到如今,完全是厉凌远一个人的功劳。
可这些年他始终被厉家桎梏,被安排着与国外公司进行交易,威胁厉凌远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他并没有妥协。
这几年来尤为恶劣,父母时常给他发来信件,全都是死去弟弟妹妹的照片,用最恶毒阴暗的文字斥责厉凌远的过错,咒骂他是毁了整个家族的罪人。
厉凌远被强迫联姻,被厉家人暗地里栽赃陷害,他从不触碰违规生意,却被父母安插在公司的间谍出卖,差一点就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今天是弟弟妹妹的忌日。
每年他都会返回这个阴暗恐怖的地方,只因为这里是孩子们失去生命的地方。
他被亲生父母困在这里,盛怒中的中年男人用最锋利的藤条惩罚他,咒骂他,厉凌远却一声不吭。
他只是仰起头,干裂的嘴唇互相触碰,发出嘶哑的声音。
“够了么。”
“我赎罪了二十年,够了么。”
厉宏阔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他憎恶的仇人。
“你犯下的错……就算去了地狱也补偿不了。”
厉凌远啐了一口血,自嘲地笑了,“我说过无数次、火不是我放的。”
“别狡辩了!”
儿女离世的痛苦让这对夫妻痛苦了二十年,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厉凌远身上,即使明知道那时的厉凌远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冲进去救人。
“你眼睁睁看着弟弟妹妹被火烧死,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忤逆我们的命令!?”
厉凌远不肯低头,“不可能——我不会去联姻,我有喜欢的人。”
“是司清,我爱他,我只要他一个人!”
他嘶吼着,又挨了一鞭子,厉凌远青筋暴起,痛苦地仰起头。
就这样持续到深夜,他奄奄一息,而厉宏阔则一脸阴沉地扔了鞭子,带着哭成泪人的妻子离开了地下室。
深夜时分,窗棂传来一声异响。
厉择一身黑衣,从窗外跳了进来。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厉凌远的位置,一进去就闻到血腥味,然后快步走到厉凌远身前,声音都在颤抖,“我哥他真是疯了……把你打成这样!?”
“妈的——你可是他亲生儿子!”
厉凌远笑了一声,“他、儿子那么多,我算什么。”
这样的伤势连厉择都看不下去了。
他连忙解开厉凌远身上的枷锁,语气十分焦急,“你打算怎么办,不会还留在这受虐吧?”
“不。”
厉凌远吐出一口黑血,仰靠在墙上,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这是最后一次赎罪。”
“我欠他们的,已经还完了。”
第65章 才不要你,把哥哥还给我……
跌跌撞撞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天边正好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大雨倾盆而落,厉择连忙脱掉外套披在厉凌远身上,“你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望着厉择狂奔而去的背影,厉凌远黯淡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光亮。
男人孤身站在静默的街边,此时已经没有行人经过,厉凌远仰起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张着嘴喝了一口雨水。
喉咙都在刺痛,他扶着旁边的树干,俯身不停地咳嗽。
迎着暴雨,厉择开车行驶在僻静的山路上,他皱着眉十分不解,“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小远,之前明明计划得很完美,再等两年你就可以彻底接手厉家,为什么现在就放弃!?”
厉凌远低笑了一声,“小叔,你是怕自己的那份拿不到了么。”
“放你嫩的狗屁!”
厉择气得咬牙切齿,“我他妈的——是觉得这样不值得!”
“说说,为什么突然回来和我哥和嫂子决裂。”
厉凌远仰靠在座椅上,叹了口气,“如果再拖下去,他们真的会对司清动手。”
“又是那个司清……”
厉择正色道,“那人倒是不错,可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你这样实在是太冲动了。”
“我和你不一样。”
厉凌远眉目深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带着淡淡的笑意,“只要他安全,哪怕我一无所有,也无所谓。”
“没救了……”
厉择锤了下方向盘,“行,我已经让人订了机票,两个小时候起飞,回国之后打算怎么做?”
厉凌远沉思片刻,“厉家肯定还在国内留有人手,天亮之后他们就会发现我不见了,厉宏阔不会放过我的。”
厉择和他对视一眼,忽然笑了,“用那招吧,肯定能瞒天过海。”
厉凌远看了他一眼,终于卸下所有心防,因为过度疲惫昏睡过去。
“谢了,小叔。”
————
江城的低温来得更外猛烈,清晨天刚亮,司清就被冻得一个激灵,刚探出的脑袋又迅速缩回被窝。
现在是他拿到综艺入场券的第三天。
喜悦只维持了几个小时,自从那张照片在网上火了之后,黎念巧就开始雇佣各路水军抹黑司清,不过大概是cao之过急,不仅没有好的效果,反而还让司清获得了更多的热度。
他缩在被窝里不想起床,又想到韶星之前提醒过他不要赖床,司清慢吞吞地爬起来,一抬眼就看到角落里放着的取暖器。
厉凌远消失的这段时间,司清把取暖器抱到了自己的卧室,每天盯着看,时不时凑过去抱几下。
厉凌远不在,取暖器也没有用!
今天就要正式加入综艺的录制,司清起床洗漱换衣,等着刘小海来接他。
节目组将比赛场地设置在繁华热闹的市中心,租下一整个运动场馆,足以容纳几千人的面积,设备齐全环境优越,并且还未开播就在网上造势营销,连续几天霸榜热搜。
司清心里难免紧张,虽说参赛的艺人大部分都是非科班出身,但他毕竟是个新人中的新人,此时站在中心大厦外面,望着高耸入云的华美建筑,司清莫名感到一种激动和憧憬。
他换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迎接他的不知是光明还是坎坷。
【清清,你准备好了吗?】
司清颇为惊讶。
司清:好久没听到你说话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过以后的路充满未知,清清要加油!】
司清垂眸露出笑容,他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唯一值得他骄傲的,也不过是坚持和永不放弃了。
其他选手都是结伴而来,只有司清孤身一人,刘小海因为突发原因回工作室处理其他艺人的矛盾,司清衣着简单,发型也没有经过特别打理,发色漆黑,碎发软软的落在眼前。
时不时有选手经过对他投来好奇的眼神,他也不在意这些眼神的成分,一个人沿着地图路线寻找大厅的显示屏。
只是好巧不巧,黎念巧又是被众人拥簇着,朝着司清的方向走过来。
司清不想浪费时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黎念巧却主动搭话,“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我哥哥司清。”
“网上的那张照片,你们看到过吗?”
黎念巧的闺蜜也进入了初选,此时正一脸嫌弃地说,“巧巧你真是善良,到现在还惦记着他,但是那张照片肯定是美颜加修图了,指不定是他自己找人拍照发网上去的呢!”
众人纷纷附和,叽叽喳喳得吵得要死,司清觉得好笑,“男女选手不同组,你没必要特意来找我麻烦。”
黎念巧一脸委屈,正巧此时大厅中央的展示屏开始播放宣传视频,华丽又纷繁的特效过后,就是一连串的热血誓言,进入中心大厦的所有选手都被激起了斗志,短片最后出现了三个大字,斗兽场。
黎念巧笑了一声,轻蔑地瞥了司清一眼。
“司清,这里是斗兽场。”
“你早晚会死在我脚下。”
司清却微微皱起眉,他不太喜欢节目组的宣传片定义,更觉得这样狭隘的定义让人心生不适。
“我想走在最前面,赢得第一,但并不想把其他人踩在脚底下。”
“巧巧,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会得到报应的。”
说完这句话,司清背着包找到电梯口,再也没有理会身后的黎念巧。
“巧巧别生气,让你妈妈找人,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自大狂!”
闺蜜十分聒噪,黎念巧却不耐烦地说,“闭嘴吧!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穿过宽敞的走廊,司清发现自己迷了路,走廊里很少有人走动,他正低着头查看手机上的地图,忽然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入目是一双墨绿色的军靴,司清连忙道歉,再抬头时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哥哥!”
他惊喜地叫着,猛地扑到男人身上。
可对方却没有立刻抱住他,而是挑起眉眼带笑意,“怪不得他对你死心塌地,确实很会勾引男人啊。”
“什么啊……”
司清慢慢松开手,不解地看着厉凌远,“你在说什么?这么久没见面,远哥哥不想我吗?”
“远哥哥……”
虽然面容未变,但司清心中却警铃大作,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他熟悉的厉先生。
他想起厉凌远之前的倾诉,双重人格这四个字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司清立刻松开手。
他向后退了几步,说了声对不起。
“怎么,不抱了?”
男人在坏笑,唇角弧度都和从前不一样,厉凌远才不会这样恶劣地逗他。
“小东西,你过来。”
司清摇摇头,他失落地说,“刚才是我冒犯了,对不起。”
厉凌远皱起眉,声音也冷了一些,“让你过来,听不懂?”
司清仰起头十分不爽地和男人对视,“已经道歉了还要我怎么样?你又不是远哥,我干嘛要听你的!”
“让开——”
没想到多日后的相见会是这样一副场面。
心里没有怨气是假的,司清气鼓鼓地往前走,却又被厉凌远抓着背包带提溜回来,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
司清还想说什么,就被男人拽着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你放开我——”
“别吵!”
厉凌远抬手捂住司清的嘴巴,屋里静悄悄的,显得十分昏暗,司清被男人抵在墙边,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司清敏感的哆嗦了一下。
“警告你,这段时间安安静静做你自己的事,不要到处乱跑。”
司清像一只被锁住命门的小兔子,他眨着眼睛和厉凌远对视,然后一口咬在男人手心。
“厉先生呢,你把远哥还给我。”
厉凌远有些生气,“他明明和你解释过,在我面前装什么无知!?”
“我就知道……”
司清眼眶泛红,心底莫名涌起弄弄的悲伤,“把哥哥还给我……”
“我不要你,把厉先生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