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拆散他们，他只是要让霍云臻失恋，他只是看个笑话。
　　天之骄子霍云臻，也会有看错人的时候？
　　他绝不会帮霍云臻——绝不会——
　　（四）
　　该死——该死——该死！
　　霍云臻他活该！霍云臻你听到了没有！你活该！！
　　有朝一日/你要是被叶白华把骨髓都榨干了，那也是你活该知不知道？你活该！
　　你特么活该！！！
　　（五）
　　方天闻觉得最近自己是真的倒霉。
　　先是在霍云臻那边栽了跟头，回来方天逸又来和他添堵，祖父还说什么要他好好跟方天逸相处，不要针对方天逸。
　　一开始方天闻还强忍着，装没听见，嗯嗯啊啊应付一下，但祖父似乎看出他在应付，口吻越来越重，方天闻忍不下去了，跟祖父大吵一架。
　　他更厌恶方天逸了。
　　他都没有几年好活了，就让他独占祖父几年不行吗？等他死了，祖父想怎么疼爱方天逸就怎么疼爱，这两年都等不了了？
　　他什么都没有，这方家的一切，日后都是方天逸的，方天逸为什么非要跟他争这两年？
　　撑死两年，说不定连两年都没有。
　　他犯病了。
　　但是不敢让祖父知道。
　　算了，跑吧，跑得远远的，不要碍他们的眼了。
　　……方天逸要好好对祖父啊。
　　（六）
　　他是真的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偏远小星球里，他竟然能遇到霍云臻。
　　他是因为和祖父吵架跑出来的，霍云臻是因为什么？
　　虽然之前和霍云臻发生了冲突，但霍云臻这明显有笑话看，他过来跟霍云臻说两句话看个笑话，也没什么吧？
　　他只是来看笑话的。
　　方天闻第一百零一次和自己强调。
　　但，这是霍云臻对他最为友好的一次。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偏远小星球的，只有他们俩？
　　那一天的月色真美啊。
　　方天闻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七）
　　后面的事，似乎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就像他很早之前就认识到，霍云臻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所以会被很多人追随。
　　那么，他被霍云臻的人格魅力吸引，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情吧？
　　他喜欢霍云臻。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先不说霍云臻会不会喜欢他，就说他这个病，他还能活多久？
　　所以啊，霍云臻还是不要喜欢他的好，送自己心爱的人离开，那也太难过了。
　　好吧，霍云臻本就不喜欢他，他不用杞人忧天。
　　方天闻没有想过和霍云臻在一起，所以他总是撮合霍云臻和叶白华，但他又真的喜欢霍云臻，又总是忍不住吃醋或是嫉妒。
　　喜欢啊，可真是一个磨人的事情。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先离开的那个人，竟然是霍云臻。
　　原来心爱之人离开人世，会这么让人难受啊。
　　真痛啊。
　　（八）
　　那天晚上，方天闻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霍云臻，没有小星球，什么都没有。
　　因为方天逸，他和祖父大吵过无数次，有一次吵翻了天，直接在祖父面前发病，身体直接垮了。
　　祖父再也不提方天逸，但是他却开始提方天逸。
　　他让祖父将方天逸带回来，祖父却不愿意了。
　　现在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都要死了，也感受不到什么爱了，带不带回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祖父为他请来了几个心理医生，他都懒得搭理，心里有病就有病吧，身体都病得不轻了，谁还在乎心理那点毛病？
　　说得好像把心里的问题解决，他就能活下来一样。
　　命都没了，还在乎别的吗？
　　梦里那种厌世和自我厌弃，哪怕方天闻从梦中惊醒，依然心有余悸。
　　他在雨夜中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世，死之前都没有和自己和解，也没有和这个世界和解。
　　他饱含怨恨，却又不知道该恨谁。
　　真是可怕的一生。
　　可方天闻细细想来，如果没有霍云臻，或许这真的是他的一生。
　　他永远无法从怨恨中解脱，哪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恨些什么。
　　那天早上，他敲响方天逸的房门，方天逸沉默地望着他，仿佛在无声询问，有什么事。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方天闻抱住了方天逸。
　　“我要去看看他。”
　　“一起吗？”
　　（九）
　　方天闻和方天逸一起去祭拜霍云臻。
　　这一刻，他们的情绪是完全可以共鸣的。
　　也是这个时候，方天闻发自内心地认为，比起梦中的他，现实的他，着实幸运了一些。
　　有些事情，一个人扛不住，两个人却可以勉强支撑。
　　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或许就是认识了霍云臻。
　　（十）
　　再见，阿臻。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毫无顾忌地唤一声阿臻。


第102章 番外二
　　方天逸番外
　　（一）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天还没亮。
　　方天逸走到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又躺了回去，他酝酿了好一会儿，却毫无睡意，只好拿起光脑，随意看看，打发时间。
　　但他主导的那部电影爆红，上哪里看都是那些消息，他看了几分钟，觉得难受，便把光脑扔到一边。
　　他又想起霍云臻。
　　想起霍云臻跟祝长亮打赌的样子，想起霍云臻对他的肯定和重视，想起霍云臻为了他舌战黑粉，想起那天深夜霍云臻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
　　“你一定没问题。”
　　第一次执导，外界唱衰声一片，要说心里完全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这六个字，方天逸却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云臻觉得他没问题，他就是没问题。
　　要真有问题怎么办？
　　那他就努力成为没问题的，不就完了？
　　多大点事。
　　这世上，总有人，三言两语，就胜过万人规劝。
　　对方天逸而言，这个人，就是霍云臻。
　　（二）
　　这些天方天逸总是做噩梦，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发现，这些梦似乎是有联系的。
　　可能是做过导演吧，方天逸对这些还是很敏/感的。
　　梦里，在那个宴会上，没有霍云臻，他拿着剧本四处跟人介绍，无人赏识，没人在意，他心里憋了口气。
　　再又一次被人推开之后，他看到了祝长亮，身边空无一人的祝长亮。
　　就像叶白华曾经问他的一样，如果没有霍云臻，你和祝长亮会怎么样。
　　他说，如果不去招惹祝长亮，就不会怎么样，可那时候的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会去试一试的，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招惹祝长亮？
　　梦里，这个假设成真了。
　　他去跟祝长亮推销自己的剧本，祝长亮自然不是个好惹的，没听两句就炸了，可能本来就有气，每个字都难听得很，比现实里当着霍云臻说得那些话难听千倍万倍。
　　脸皮再厚的人，都挡不住祝长亮这么骂，方天闻羞愤离开，从此将那个剧本彻底封存。
　　梦里，也不知道方老爷子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于是找上来，要投资。
　　他拒绝了。
　　梦里的方老爷子比现实中的要苍老许多，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向他低头道歉。
　　那一刹那，方天逸有一种想要哭泣的欲/望，他想要的，是这一声道歉吗？
　　（三）
　　梦里，没有霍云臻，方天闻更加偏/执而疯/狂。
　　或许是现实里，有霍云臻帮他分担了一部分方天闻的情绪，方天闻还显得正常点，梦里的方天闻，心底积郁太多，一路朝不正常狂奔了。
　　方天闻完全接受不了他，不是说看到他之类的，是完全听不得他的名字，听到就发疯，崩溃得那种，最后还将自己弄进了医院。
　　方天闻刚住院的时候，方天逸完全不当回事，甚至私底下还骂了句活该。
　　方天逸从未想过，方天闻竟病得那么重，而且，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或许就是，随时活在死亡的阴影下，活也活不安生，死又不甘愿。
　　方天闻去世的消息传到方天逸耳边，方天逸只觉得这不可能，明明驱赶他的时候还生龙活虎，怎么、怎么会那么突然呢？
　　方老爷子找到他，那些隐藏的秘密终于进了他的耳朵，他感到愤怒，又觉得悲哀，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凝聚，让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哪怕在梦外，方天逸都不能很好地解析自己在梦里的心情。
　　最后，方老爷子告诉方天逸，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方老爷子让方天逸自己选，隐姓埋名，从此和方家毫无联系，就像之前一样，可以平平安安到老，他会在死之前将一切给他处理好。
　　也可以选择回到方家，会被仇人盯上，而且，会很累。
　　因为他帮不了方天逸多久了。
　　血海深仇，为什么不报？
　　他母亲为了保护他惨死，他们一家因为仇人分崩离析，方天闻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这么个血海深仇，他怎么能不管？
　　而且，隐姓埋名，又能跑多久呢？
　　之后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如果结婚，如果有了孩子，曾经落在他们一家身上的悲剧会不会重演？
　　他母亲隐姓埋名那么久，最后不还是被找到了吗？
　　报仇。
　　必须报仇。
　　（四）
　　方老爷子最终也没撑多久，方天闻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而且方老爷子总将方天闻去世的原因归结于他自己，认为如果不是他那样逼/迫方天闻，与方天闻争吵，方天闻或许还能多活两年。
　　方天逸对此不做评价，只是这偌大的方家老宅，最终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那一生，为报仇而拼。
　　报仇，说得简单，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仇人很强，要不然方老爷子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只暗地里发展。
　　方天闻继承了这一套，甚至故意装出一副蠢样，就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
　　但是这其中他遭受的屈辱和试探，多少次让梦外的他气得咬牙切齿。
　　一个人，到底是太难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报了仇。
　　（五）
　　报了仇的生活，更失去了奔头。
　　他的人生目标没了，那么多年的尔虞我诈、背后捅刀，也让他失去了相信别人、喜欢别人的力量。
　　那一天，他坐在餐厅的桌上，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菜，却突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最终他还是只剩下了自己。
　　连个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人都没有。
　　（六）
　　那应该只是个梦。
　　可偶尔，方天逸又觉得，那不仅仅只是个梦。
　　（七）
　　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他推门去看，是方天闻。
　　懒得开口，他用眼神示意，有事吗？
　　这个动作做出来，方天逸突然有些好笑，他和方天闻什么关系啊，方天闻还能看懂他的意思吗？
　　他们可没这默契。
　　可方天闻就是看懂了。
　　“我要去看看他。”
　　“一起吗？”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方天逸点了头。
　　（八）
　　这不是方天逸第一次来祭拜霍云臻，当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和方天闻两个人单独出来看霍云臻，多少有些奇怪。
　　很多时候，方天逸也在奇怪，他和方天闻，到底算关系好还是关系坏呢？
　　说好吧，到现在他们也是姓名相称，人前人后都不提兄弟；说坏吧，对方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会挂些心。
　　但毫无疑问的是，比梦里好太多了。
　　算了。
　　方天逸最终放弃了这个问题，想不出答案的。
　　人类的关系，复杂而生动，很难直接下判断。
　　起码，他不像梦中那么孤立无援。
　　方天闻会站在他这边。
　　“阿臻，”方天逸垂头，“我——”
　　方天逸卡住了，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挺好的。”
　　“你不用挂念我们。”
　　“我和方天闻，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比梦里好太多了。”
　　方天逸终于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到电影上映大获好评，说到那个梦，说到方天闻今天抽风一样给了他个拥抱。
　　最后，方天逸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谢谢你，阿臻。”
　　那一刻，他显得格外认真而严肃。
　　或许曾经不懂霍云臻带给他那些的意义，但做过那个梦之后，方天逸就明白了。
　　如果不是霍云臻，那个梦，说不定就真的是现实。
　　霍云臻在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他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出来。
　　至此，阳光笼罩了他。
　　（九）
　　那天晚饭，方老爷子亲自下厨，给方天闻和方天逸各做了一碗“长寿面”。
　　“你们祖母最喜欢吃这个，”他的眼底有怀念，有难过，“我便只会做这个。”
　　“就是这么多年不做了，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
　　自从妻子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下过厨。
　　方天逸下意识地看向方天闻，只见方天闻表情也怔怔的，便知道他也是第一次见方老爷子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