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臻，是不是也是特殊的？


第99章
　　霍云臻的病来得不明不白，即使又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各项数值依然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他为什么没醒？”即使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的莫宁夏，这时候都忍不住出声了。
　　医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道：“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判断。”
　　“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霍云臻，霍氏总裁，妥妥的人生赢家，你给我一个理由，他为什么不愿意醒？”祝长亮也忍不住了。
　　医生摇头，“这涉及到心理方面的问题了。”
　　但是很明显，霍云臻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请心理医生啊。
　　“植物人的例子并不少，”医生想了想，补充道，“人的大脑毕竟是十分精密的，目前并没有谁能彻底研究人类的大脑，而人类的潜意识，确实也可以对人的身体造成影响。”
　　“你们应该都听过古代有一个著名的滴水刑罚吧？人的潜意识非常玄妙，即使到了现在，我们依然未能完全解读。”
　　“所以，我依然坚持我的想法，他睡着了，但是他不愿意醒。”
　　祝长亮等人与医生沟通的时候，叶白华还在病房里看着霍云臻。
　　这几日，他是能睡就睡，哪怕根本睡不着也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妄图让自己进入梦乡，或许能从睡梦中得到指引。
　　但是没用，他根本就睡不着，再怎么闭上眼睛都没用，睡不着怎么做梦啊？
　　叶白华看着霍云臻的手，白皙修长，就像那一天梦里对他伸出来的时候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霍云臻的手上。
　　两只手碰到一起的时候，叶白华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他又想起那个梦。
　　——你想要健康的身体吗？
　　——完成一个……一个……
　　当时叶白华在一个后面接的两个字，是“任务”。
　　后来反复琢磨，也没有什么比“任务”更好、更适合那个语境的词汇。
　　“我想要赌一把。”叶白华慢慢将霍云臻的手掌托起来，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低下头去。
　　薄唇与霍云臻的手相贴，没有任何欲/望，只有下定决心破釜沉舟后的平静。
　　“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阿臻，如果你真的要离开的话——”
　　说到“离开”这两个字，叶白华只感觉心尖都在颤/抖，他的头不自觉地往下压，让唇与霍云臻的手碰触得更加紧密。
　　好一会儿，叶白华才接着说：“——请带我一起。”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阿臻。”
　　最后那一声“阿臻”，叫得低沉缱绻，又有几分痛苦，丝丝缕缕，像蛛网般缠住人心。
　　叶白华拉上窗帘，又确保病房的门已经锁上了，他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静静地放于自己的手腕处，那刀片反/射/着寒光，一看就极为锋利。
　　“出来。”
　　叶白华的语气很平，一点也不激烈，但是在他说话的这一瞬间，那刀片已经在他手腕处留下浅浅的痕迹。
　　“我没什么耐心，我数三个数，你出来了就出来，不出来就别出来了。”
　　“反正阿臻要离开，我也不会独活。”
　　“三——”
　　那刀片又被叶白华往里送了送，已经有血珠顺着刀片往外落。
　　“二——”
　　叶白华眼底陡然闪过一丝狠厉，他的嘴/巴刚刚张开，字节都没有吐出来，那刀片就又往里面送了一截。
　　更多的血珠落下，叶白华张开了嘴。
　　——“等下！”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但好像不是从他耳边，而是从他脑海里。
　　叶白华没有拿开刀片，只是闭上眼睛，心想，阿臻，他赌赢了。
　　这个声音，就是梦里响起的，那个询问“你想要健康吗”的声音。
　　就是与霍云臻对话的声音。
　　太好了。
　　他赌赢了。
　　叶白华从小到大，遇到过无数危/险，面临过数不清的困境，一开始他也曾胆怯懦弱，不敢反抗，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明白，面对艰险困苦，不能怕，不能退。
　　这世间的一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过东风，越胆怯越恐慌，对方就会越嚣张。
　　俗话说得好，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明都不要了，还怕你吗？
　　尤其是在有底牌的时候。
　　要赌就赌最大的，不给自己留余地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不给对方留余地？
　　但凡他犹豫一瞬，这个声音都不会出现。
　　叶白华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病床上的霍云臻，眼底闪过一抹柔和。
　　既然是赌，就有输的可能，要是真输了，代价他也受得起。
　　叶家倒台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他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所思所求唯有一个霍云臻。
　　如果这世间没了霍云臻，那他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吗？
　　亲人具是仇人，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朋友大多泛泛之交，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很多时候都是迫于无奈之下的合作伙伴，可以背对背信任，彼此默契，但根本不会交流感情，他们委实太相似了。
　　他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霍云臻身上，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唯有一个霍云臻而已。
　　而这些感情，绝不可能随着霍云臻的离开而消逝，也绝对不会被他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只要一个霍云臻。
　　所以，他什么都敢赌。
　　“阿臻呢？”叶白华听到自己这么问。
　　系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先将刀收起来。”
　　叶白华嗤笑一声，又将刀往里面送了送，他不在乎这条命，那既然有人在乎，他当然得利用利用咯。
　　系统咬牙道：“他挺好的。”
　　叶白华这才停了动作，但依然没将刀收起来。
　　“我做的那些梦，是因为你？”叶白华又问。
　　虽然是问句，但叶白华的语气还是挺笃定的。
　　沉默在蔓延，好一会儿之后，系统才慢慢道：“对。”
　　“为什么？”叶白华扬眉问道。
　　“叶白华，”系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意味深长道，“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叶白华嗤笑，他幸运？笑死人了，没想到这辈子他还能跟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哦不对，等等，如果说把能遇到霍云臻这件事算上的话，那他确实很幸运。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达，你应该听说过什么世界假说？就是说这个世界之外，还有着其他世界之类的猜测。”
　　“事实上，世界确实不是只有一个，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除了早已经可以正常运转、拥有自己秩序和规则的世界之外，还有很多新兴的小世界，但是小世界并不能完全算一个真正的世界，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叶白华回答，系统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命运线。”
　　“世界的命运线，本来应该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逆天改命的机会，人定胜天，不是说说而已。”
　　“但小世界的命运线，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天生就拥有旁人没有的幸运，是世界的宠儿，天道之子，他总能完成他想要的，不论那个事情再荒谬，再可笑，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只要他想要，他就能得到。”
　　“而你，叶白华，你就是那个天道之子。”
　　叶白华差点笑出来，他这样的天道之子？从小活在仇恨与恐惧里，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活着，幸运？也就遇到霍云臻的时候比较幸运。
　　就像那个梦中的叶白华，最后仇报了，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了，他就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了吗？
　　不能。
　　那几十年在死亡阴影下挣扎求生的经历深深烙在他的灵魂上，怎么也涂抹不掉，又如何去做一个正常人呢？
　　不过……再怎么荒谬的事情，都能完成吗？
　　叶白华看向病床上的霍云臻，语气平和而坚定，“那么，他在哪，我在哪。”
　　“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只有在这个世界里，你才是世界的宠儿。”
　　“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你就不再是天道之子，独属于你的幸运再不复存在，你没有反悔的机会，叶白华。”
　　叶白华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反悔？”
　　“既然你那么喜欢天道之子这个身份，不如你来？”叶白华又补充了一句。
　　系统又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将你的幸运归还给天道咯？”
　　它说得随意，叶白华却很警醒，“归还给天道？”
　　“那是不是意味着，命运线会变得公平，小世界会变成真正的世界？”
　　“你之前说，小世界和世界本质上的不同，就在于命运线。”
　　系统没想到叶白华这么警觉，沉默不语。
　　它的沉默反而证实了叶白华的猜想，他问：“从小世界变为真正的世界，我这算不算是拯救了世界？”
　　系统：“……”
　　“拯救世界的勇士，”叶白华笑，“总得有点奖励吧？”
　　不知不觉中，谈话天平又偏向了叶白华。
　　系统冷冷问道：“你不想见霍云臻了吗？”
　　“当然想，”叶白华平静道，“你也别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不是想要这个世界从小世界变为真正的世界，你也不会跟我废话那么多，还一而再再而三询问，想要得到我点头。”
　　“要不然，你也不会让霍云臻来到这个世界。”
　　系统想，不是的，一开始选中霍云臻来这个世界，只是希望维持这个小世界的正常运转，而不是让小世界直接颠覆。
　　毕竟，数不清的小世界，又哪有几个能变成真正的世界呢？
　　可是偏偏霍云臻……给这个世界带来太多太多的不一样，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发生改变，就像祝长亮依然骄傲，却不再傲慢，张扬还在，却不再跋扈，多添了成熟和沉稳，相信祝氏在他手里必然会更上一层楼，而不会是那个破产的结局。
　　就像方天闻，敢于认识自己，敢于承认自己的偏执和软弱，他实在和方天逸和解，但又何尝不是和自己和解？
　　而未来那个阴沉可怖的方天逸想必也不会出现，他心底那一份温和善意会永远留存下来。
　　莫宁夏也是如此，命运对他的折磨在一开始就被阻断，他心心念念的家，永远屹立在他身旁。
　　因为他们的改变，又有太多太多人的命运发生改变，可这些改变，难道不比原定的结局好吗？
　　这个世界让人看到了新的希望。
　　系统听到自己这么问：“那你想要什么？”
　　叶白华将霍云臻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那一副健康的身体，能不能还给他？”
　　“说起来，应该是他带走了我，才能将命运线还给天道，这个小世界才能变成真正的世界，所以真正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我不知道你给他的任务是什么，但是拯救了世界，怎么也算超额完成任务了吧？”
　　“把他应得的奖励，还给他。”
　　系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它舆蟋想说，其实霍云臻后来改了想要的奖励，但好像又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沉默良久，系统道：“可以。”
　　“你要去找他吗？”
　　“当然，”叶白华点头，顿了顿，又问道，“我们离开之后，霍氏怎么办？”
　　系统道：“会安排好的。”
　　顿了顿，系统忍不住问道：“你就没考虑过，让霍云臻留在这个世界吗？”
　　“这样，你依然是天道之子，命运的宠儿。”
　　谁稀罕？
　　叶白华轻蔑一笑，倨傲地抬起头来，“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弄来的，可不是什么命运的馈赠。”
　　“我在这个世界可以做到，在其他世界自然也可以，比起这个世界艰难困阻，其他世界可能会更轻松些。”
　　“我在这个世界里有什么？亲人没有，朋友泛泛，事业也没，如果你觉得扳倒叶家报仇算事业的话，那也算有一点。”
　　“我什么都没有，自然没什么好在乎的，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我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家的。”
　　叶白华顿了顿，语气骤然柔和了起来。
　　“但霍云臻不一样。”
　　“他是有家的。”
　　“想要回家又有什么错呢？”
　　“我没有家，他有家，那该回去哪里，还需要问吗？”
　　“霍云臻并没有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去他的世界，而是我想要去他的世界，明白吗？”
　　“是我做的决定。”
　　“而霍云臻想要回家，我却不肯让他回家，把他困在这里，那我成什么了？”
　　“他尊重我，我却不能尊重他？”
　　“你也太看轻我了吧。”
　　叶白华静静地看着床上的霍云臻，眼底满是温柔的缱绻。
　　霍云臻来到他的世界，将他从深渊中拉出，让他第一次体会什么叫“人”，他不再是一个麻木的复仇机器，他成了人。
　　那么，他带霍云臻回家，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叶白华低头吻了吻霍云臻的手。
　　阿臻，我们回家。


第100章
　　叶白华渐渐感觉到意识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