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去洗碗。”
刚走到关沉身边,关沉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手里的碗接过来,语气很凶。
“床上躺着去。”
沈庭柯偷偷打量着他,“哦”了一声。
关沉收拾好碗筷进了厨房,在水池里放了水,熟练地戴上手套。
沈庭柯没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一米八几的男孩站在水池边,身高挺拔,宽肩窄腰,瘦了之后轮廓显得硬朗了许多,倒更像个大人了。
“关沉……”
洗碗洗到一半,沈庭柯喊他名字。
关沉停下来,回了个头。
“你能不能……”带着浓重的鼻音,沈庭柯说,“搬回来跟我一起住。”
关沉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阵子,把手套摘掉,转过来靠在水池边上。
“你昨晚上干嘛去了?”
“我……喝酒。”沈庭柯支支吾吾地说。
“和谁?”关沉挑了挑眉,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沈庭柯却不敢答了。
“和席砚。”关沉说。
沈庭柯脸色一变,关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和他是朋友嘛,正常交往……”
沈庭柯叹了口气,抬起手背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好像很烦恼为什么关沉总不喜欢席砚。
“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又不缺既能跟你聊工作,又能跟你喝酒的朋友。”关沉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你非让我回来干嘛,你接济别人上瘾了吗?还是你缺个佣人……”
“不是的!我没有当你是佣人。”沈庭柯说。
关沉看着他,看了很久,叹了口气,凄凉地笑了笑。
“其实就算给你当佣人,我也心甘情愿……谁让我欠你的呢?”关沉自暴自弃地说。
“我不知道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沈庭柯这样好的人都不想管我了,那我是不是烂透了,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有时候我又想,我得按你说的那种方式把日子过下去,等将来有一天找到你,不能让你看不起,我得把那二十万连本带利地甩在你脸上。”
沈庭柯呆呆地看着他,听着关沉剖析自己,把一颗心血淋淋地挖出来摆在他面前。
“有时候我想跪下求你,就算你当养条狗似的把我放在身边,我也会冲你摇尾巴。但有时候我想冲上去掐死你……”关沉的情绪失控了,他说话的声音不稳,语气喑哑痛苦,“你凭什么说走就走,连个理由都不给我?沈庭柯,我到底算你什么人啊……”
“关沉……”沈庭柯站在门口,低着头,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关沉摇了摇头,好像卸了力一样靠在水池边上,语气也低落下来,“……是我有病,我心里有鬼。”
“你……你在说什么啊?”沈庭柯抬起头,看着他。
关沉跟他对视,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很紧,过了一会突然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
“早上的事情,其实你都没忘吧?”
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沈庭柯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心脏狂跳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喉咙发紧。
“什、什么?我……我忘了。”
沈庭柯总藏不住心事,脸色说明了一切,看吧,他都知道……
关沉说罢,欺身上前,一只手搂住沈庭柯的腰,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微微仰着头,低头衔住他柔软的唇瓣,重重地吻下来。
沈庭柯愣了有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一把推开他。
“关沉!你……你疯了!”
沈庭柯脸色苍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关沉,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关沉看着他的反应,失落地笑了笑。
“对,我就是疯了!“关沉看着沈庭柯,眼底通红,“我今天才明白过来,我喜欢你喜欢得快要疯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沈庭柯烦躁地捂上了耳朵,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我、你……你年龄小我让着你,不代表你可以一次两次跟哥开这种玩笑!”
关沉压不住眼底的怒火,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脸上,上前一步拽住沈庭柯细瘦的手腕,凑到他耳边。
“你说这话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叫我的名字?”关沉歇斯底里地质问他,“沈庭柯,你有半点当哥的样子吗?你打电话跟我说难受的时候,你在我怀里撒娇的时候,你口口声声宝贝宝贝地叫着的时候……那些时候你把自己当哥了吗?”
“关沉!”沈庭柯闭上眼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满脸,“你不能喜欢我……我比你大,我跟你一样是个男人,我……”
我和你来自不同的世界,中间隔着漫长的十二年遥遥相望……
“我难道不知道吗?”关沉打断他,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我知道我不能,我也不配……但是你给我选择了吗?沈庭柯,你为什么不再狠心一点,要走就走,干脆别回来了……”
沈庭柯抬头看着关沉,看到他失控的表情。他离沈庭柯那么近,但好像怕极了沈庭柯再离开他,两个人鼻息交错,关沉连呼吸都是冷的。
“能不能不要总是让我担心你是冷是热、有没有好好吃饭……也不要在我亲了你那么多次之后,装成没事人一样求我回家……”关沉说,“你别骗自己了,也别骗我了……”
这样的两个人,相爱是万不可能的。
沈庭柯的视线被眼泪模糊,他真的好难受,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这么难受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事情变得这么不可控起来,关沉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居然让关沉觉得这么痛苦……
更可怕的是,沈庭柯从心底觉得自己可耻。关沉是他的任务,他对关沉的好,从始至终怀揣着目的,关沉爱上的那个是个虚假的皮囊,皮囊底下才藏着真正卑劣的他。
沈庭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脸。
关沉搂着他的腰,蹲下来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贴着温热的皮肤。
“沈庭柯,你教教我怎么做吧……”关沉的声音颤抖着,“你那么聪明……”
沈庭柯不知所措,抬了抬手,却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抱住他。
过了很久很久,沈庭柯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对他说。
“你走吧……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然后,关沉就真的走了。
这幅画面跟三个多月前,关沉走出这间屋子的景象重合。
沈庭柯仿佛也被困在了这里,一天一天原地打转,再也出不去。
……
关沉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席墨和周晓志又点了外卖,坐在桌边吃。
两人听到关沉进门,齐刷刷地转过头往他这边看。
关沉脸色很差,一身黑衣,好像自带冷气,冻得席墨和周晓志都一个激灵,忙回过头自己扒饭。
关沉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席墨说。
“你的药我拿去用了,多少钱等会补给你。”
席墨被他吓得后背一凉,差点噎住。
“不不不……不用了,买了不就是给咱们用的嘛。”
转过身,席墨又用胳膊肘杵了杵周晓志,意思是让他问问关沉怎么了。
周晓志怂巴巴地摇摇头,端着自己的饭盆坐到旁边桌子上去了,只剩席墨一个人孤军奋战。
“那个……沉哥,怎么今天又没去上课啊?”
关沉脱下外套挂起来,看上去很不想说话,但还是克制了一下,对席墨说:“有事。”
“哦……”席墨点了点头,不好再问什么了。
周二晚上的时候,关沉坐在寝室里看书,身后席墨和周晓志在聊天。
“明天就是周三了,太好了,有沈老师的课……”
关沉翻书的手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拿起放在一边的通讯器查看教务通知。
教务通知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调课通知,这就说明沈庭柯没有请假。可关沉还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要知道,沈庭柯向来是个拿自己的健康不当回事的人,这从他不暇思索地给段燃捐骨髓这件事上就可以窥见一斑。
关沉放下通讯器,回想起那天自己的失控,觉得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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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让我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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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寝室熄灯后,关沉睁着眼睛,看着寝室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发现席墨的位置有灯光,隔着薄薄的床帘透出来。
过了一会,关沉的通讯器震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席墨给他发的一条通讯。
【沉哥,睡不着……】
关沉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烦死了,但又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现在也睡不着。
他拿起通讯器,回复席墨。
【努力睡。】
席墨那边没了动静,似乎是被关沉的回复给无语到了。
但席墨这样的性格肯定不会轻言放弃,过了一会,又拿起通讯器悄悄打字。
【你最近为什么心情又不好啊,之前不是恢复过来了吗?】
关沉侧躺着,拿着通讯器盯着屏幕上的字,犹豫着要说点什么。
席墨继续给他发。
【我有个预感不知当讲不当讲,猜错了你可别生气。】
【你喜欢的人,是不是那个新来的沈老师?】
关沉看着这句话,思索了很久,久到席墨那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把通讯器放下了,关沉才动了动手指,按下发送键。
【是。】
先且不说席墨是怎么样的人品,他既然这么问,就是已经看出来了,否认也没用。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哪怕席墨笑他痴心妄想。
席墨连忙把通讯器拿起来,不知道是该惊讶关沉居然回他了,还是惊讶关沉居然喜欢沈庭柯。
没等席墨回复,关沉的下一条信息又发过来了。
【但他不喜欢我。】
席墨看到这条,愣住了,躺在被子里侧过身,一边思考一边咬手指。
他想了想,回复了一个哭脸表情包。
【放心哈,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这么帅他也不喜欢吗?】
【不过沈老师的确很优秀,那么年轻就能取得校外导师的资格……】
关沉不知道自己看到这句话是什么心情,打了个“嗯”发过去。
【你继续说。】
席墨就继续给他回。
【不过沉哥你也不差,完全可以追追看!】
追?
关沉皱着眉,反复琢磨着这个字,席砚的消息像连珠炮一样打过来。
【你是咱们专业第一,努力学习,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联盟第一工程师!】
【到时候制霸全星际,年薪千万不是梦!】
【如果这样的话,也不算配不上沈老师吧?】
关沉看着席墨的回复,开始思考这样做的可能性。
如果努力一点……把沈庭柯想要的东西全给他,沈庭柯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关沉若有所思地放下通讯器,忽然开始有点期待明天见到沈庭柯了……
反观沈庭柯,跟关沉吵架后,他在家躺了两天,重感冒总算好了一点。
但他嗓子还是哑,脚上的伤走路有点费劲,犹豫了很久应不应该向学校请假,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去上课。
沈庭柯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不喜欢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里,即使关沉说的那番话的确让他一时没有办法消化,但他总觉他和关沉的关系不该是这样,逃避不是最好的选择……
周三的时候沈庭柯戴着口罩提前出了门,没有开车,搭车去了学校。
因为到得早,校外导师又没有休息的办公室,沈庭柯只好站在讲台上等着学生一个个进来。
孩子们见到他都非常高兴,笑着向他打招呼,还有几个见到他就惊讶又担心地问他,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沈庭柯苦笑着向学生摆摆手,感叹一声:“老了,老了……”
说罢神情痛苦地咳嗽几声,那状态真挺像七老八十的样子。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沈庭柯在意的那位似乎没有来。他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失望,仿佛某种期待落空,而他不知道是什么。
“好了同学们,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沈庭柯没有摘口罩,只露出一双憔悴的眼睛,还好学校给配了扩音器,即使他嗓子哑着也不用太努力地讲话,“非常抱歉……不小心感冒了。”
“老师!C市这两天也不是很冷,怎么就感冒了呀?”
一群学生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老师说上半段,他们很快就能接上下半段,仿佛全天下最聪明。沈庭柯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看,没看到究竟是哪个小机灵鬼。
“这位同学,难道你不知道,必然性寓于偶然性之中,这个世界上没有脱离偶然的必然吗?”沈庭柯顿了顿,又说,“总之不管必然偶然,好好锻炼身体还是有必要的!”
学生们被他逗笑了,没想到他能扯到哲学问题上去,最后还拐得那么生硬。
教室里的氛围轻松起来,沈庭柯打开准备好的PPT,刚要讲课,忽然有三两个学生跑过来,站在门口。
“报告!”周晓志推了推眼镜,气喘吁吁地挺着肚子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