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来后郁云阁有那么点后悔,车厢里有位肤白的美人。
倒不是心生怜香惜玉之情,是这位美人有些眼熟,若没记错,这浑身不好招惹的气质及被他惦记至今的眉眼来看,正是昨晚下山遇见的那位。
此时美人没有遮面,让郁云阁将他看了个清楚。
他生得十分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适中还有颗惹人怜爱的唇珠,没什么血色,不妨碍郁云阁打量;下颚线清晰利落,初见只觉得凌厉无情,因脸色苍白,添了几抹病弱,削弱了初见的凌厉,多几分柔和,看过来的眼神多有戒备与杀意,眸子黑沉沉的,像颗挂在枝头已然成熟的黑葡萄。
真好看。
这样貌简直按照他的性取向长的,真是意外的合人胃口,若不是外面还有追杀人在,郁云阁真想借原主做事行径将此人藏起来。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美人眼里写着不信,盯着他的目光越发杀意汹涌,看着像是要将他弄死丢出去以和那帮人和解。
他将要再说话,马车剧烈抖动打断了他,车外马夫大声道:“太…公子,人太多了,只能掉头回山。”
美人张口还未说话,先是低咳好几声,撕心裂肺听得郁云阁都心疼了,往前探手:“你没事吧?”
咳嗽声戛然而止,美人抬头眼神如刀杀向他,哑声道:“站住。”
郁云阁遗憾地收回手,就在这时,马车遭到大力撞击,郁云阁身形不稳地向前摔去,目测会摔进对方怀里。
偏巧那人像有所察觉往旁边挪了半步,郁云阁摔进了散发着丝丝沉香的软垫内。
男人冷笑:“自导自演地投怀送抱?”
郁云阁:?
“丑陋不堪。”男人又说了句,低沉的嗓音像把细毛小刷子挠在郁云阁心尖上,痒痒的。
郁云阁正要开口,男人细长指尖径直往他脸上探过来,语气不悦:“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这可不行,郁云阁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往软垫上按,身形轻巧往外撤:“美人何出此言?我这脸货真价实着呢。你想摸,往这里摸。”
他说着将男人的手往自己心口拉,另只手掌心藏了把匕首。
男人又惊又怒,刚要挣开,头顶异响,冷风伴着大雨倾盆而下,浇得人透心凉。
两人维持这暧昧姿势同时抬头看去,便见四个持弯刀的黑衣人望着他们,刀光闪现,两前两后跃进来,刀光剑影往他俩身上招呼,竟不分是谁都要杀。
作者有话要说:
郁云阁:好得很,今日我的投怀送抱你爱答不理,后面的投怀送抱你高攀不起。
景玉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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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原由.
杀手来得太迅速,眼看弯刀刀尖便要落在男人肩头,郁云阁手腕用力,愣是将人拉到身旁,伸手揽住对方的腰,以背做武器撞开马车想往更安全地方退。
杀手显然料到他的打算,弯刀调转方向,往他身后下狠手,愣是将他往杀到面前的刀刃上逼。
换做郁云阁只身一人多得是脱身办法,此时有人在怀,诸多不便。
也是这时,他发觉男人比他还要高上大半个头,看似瘦弱的身形也比他大上不少。
转瞬功夫,郁云阁能分神注意到这些已是不易,知晓保命要紧,他集中精神将身形强行从后撤扭转往右躲,先留出给两把弯刀交错的空间,拉扯男人的手始终没放开,在杀手猛地收手刺过来的同时向后仰,借助男人手往对方那边滑。
脆弱的马车根本扛不住他们激烈交锋,又遭遇狂风袭击,在这时发出寿终正寝的轰隆哀鸣响声,碎裂成片的木片飞向四面八方,让在前方同杀手争斗的马夫顿了顿身形,手上慢了一拍,被划破肩头。
这没有影响到马夫,反而让他越发奋勇,不止是他,郁云阁又发现那晚见过的另两位黑衣人。
人数上面不占优势,从杀手渐渐被击退的局势来看,他今晚小命有着落了。
意识到这点,郁云阁再对上眼前以命相搏的四人游刃有余起来。
雨下得越发大了,老天还嫌不够热闹,又来渲染气氛。远处先是一阵照亮山崖的闪电,再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将在马车附近打斗的六人照得清晰无比。
郁云阁同那四人斡旋良久也没放开男人,男人不言不语,随着他的动作挪动,被雷电照的脸庞雪白得失去血色,嘴唇泛紫,眸子里的神色诡异莫辨,瞧不太出情绪。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像在耳边炸响,郁云阁看见三步远的悬崖,突发奇想个念头,他空无一物,象牙扇当武器使也不是个办法,三两下扇身上留下几道划痕,让他很是肉疼。
这扇子贵着呢,他平时宝贝得很,今夜真是豁出去了。
他咬牙带着人左躲右闪靠近悬崖,杀手没发现他的意图,还在步步紧逼,满心只想取他性命。一步远时郁云阁发现个麻烦,要想办成事,速度要快,可此时他带着个人,根本快不了。
只能委屈下男人了,他想。
“美人,缘尽于此,你千万不要怨我。”
闻言受他摆布的人倏然抬眸,像是要料到他要做什么似的,先一步松开他的手顺便狠狠推他一把。
郁云阁落下悬崖时不敢置信直勾勾看向男子,没挣扎得径直消失在黑暗中,杀手们没注意到地势,反应过来要借山壁峭石跳上来,眼前划过一道亮光,脖颈阵阵凉意,后知后觉到血液飙升仍做不了什么,如同落叶般滑向崖底。
使出浑身力气甩出四片柳叶刀的男子长腿发软瘫坐在地,捂着嘴唇猛地咳嗽,因五脏被撕扯得太痛苦,没注意到脚前崖边发出细微声响,等他听见时为时已晚,有人抓着他的脚踝,从山崖下爬了上来。
郁云阁没想到事到临头翻了车,说不恼怒是假的,对方不讲武德,他也大可不必因美人抱恙在身而心软。
掉下悬崖的那刻他手脚并用加象牙扇勉强稳住,一步步像只动作灵巧的大猫顺着峭石爬上来,大概运气好,正对上男子落脚点,这次他没客气,抓住对方的脚踝借力往上。
这手太突然了,男子另条腿条件反射蹬在郁云阁左肩上,力气不大,却让人很生气。
郁云阁怒了,一个用力往下拽,两人同时下坠,刹那消失在悬崖边缘。
马夫解决掉杀手转头便见到自家主子消失在崖边的画面,睚眦欲裂,惊吼道:“公子!”
杀手们借电闪雷鸣的功夫看见崖边没了人,猜到那两人坠崖了,这山崖底下深不可测,人掉下去必死,当即撤退。
马夫同另外两位快步追到崖边,崖下乌漆墨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活人掉下去生死难料。
四周顿时万籁俱寂,站在崖边的三人活像刚搬过来的人形雕像。
马夫抹了把脸:“派人下去找。”
“公子私自离开梁溪,大张旗鼓派人找,这不给别人送把柄吗?”
“那你要等公子自己回来吗?”马夫冷冷看着他,被雨淋了大半夜,风吹过遍体生寒。
那人垂下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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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云阁做了个梦,梦里刀光剑影交汇,眼睛像被蒙住了,他只感觉到自己紧握着一只冰凉的手,始终没放开,耳边雷声阵阵光亮乍起,他看清身侧人,那刻脚下空空,感受到失重的恐慌,手忙脚乱想抓什么,什么也没抓到,急得他睁开眼睛。
太刺眼了。
他又闭上了,缓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先是看见贴有静字的桐木房梁,再看见雪白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大字,心里稍安。
这时房门从外被推开,向来晚娘脸的江开略带愁容走进来,同身后人说着话。
“老爷要过来,瞒不住了。”
“那就实话实说,看看南川王室如何说。”
“就算他们知道公子昏迷不醒,恐怕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江开难得说句长话。
曲闲语气算不得好:“公子为何落到这地步,你心里有数。”
江开不说话了,这是推卸不掉的责任,当时要不是太畏惧查不到郁云阁要的那位美人挨罚,也不至于酿成如今惨状。
两人你来我往聊得太过投入,没发觉郁云阁醒了,正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们。
郁云阁浑身都疼,嗓子也出了问题,仿佛天生哑巴,张嘴半天,说了个寂寞。
还是曲闲先发现他醒了,那双时常透着老谋深算的狐狸眼亮起来,疾步过来,将要到床前时陡然停住了,嘴唇微扬冷笑道:“哟,这不是上天入地的郁小公子吗?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太利落的样子,孤身闯龙潭虎穴不是挺厉害吗?”
曲闲此人常年坐镇玄云楼,能耐手腕堪称一绝,郁云阁大小事宜多数时候都是和他商议后再行动。
此次探小馆事出紧急,加上曲闲忙着往南川国都梁溪布设暗桩,没空管这边,又怕他性子上来胡作非为,便让沉稳成熟得江开跟着他,别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口说不及,人就这么邪门,一不留神郁云阁坠崖了。
曲闲那个气啊,连训江开七日,愣是从儒雅青年化身阴阳大师,谁见谁绕道。
当然了,曲闲也知道要不是郁云阁一意孤行,给江开浑身挂满胆,他也不敢放郁云阁一人冒险。
这不最该挨训的人醒了,曲闲满腔牢骚像洪水开闸关不住了。
“瞧瞧这满面红光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跳崖摔断好几根骨头的人呢。郁小公子,是我小瞧你了,共事大半载竟不知你乃是江湖无敌手。”
江开站在一旁宛如瞎子,对郁云阁的求助视而不见。
这样的曲闲,江开惹不起。
郁云阁翻了个白眼,被曲闲阴阳得尴尬,又忍不住辩解,努力好半天,在曲闲冷冰冰眼神攻势下终于憋出句断断续续的话:“我…我哪是无敌手,这不、仰仗曲先知吗?”
“不敢当不敢当,你单枪匹马厉害啊,瞧着过不了多久我该退位让贤。”曲闲见他挣扎着要起来,本想任由他折腾,真有人看不下去还有江开呢。
哪想到江开是个实打实的棒槌,动也不动。
曲闲没好气白了木头人一眼,上前扶起郁云阁,又端过旁边一直温着的水,轻轻抵在郁云阁唇边:“真是能耐大了,连那地方都敢去,你知不知道我们再晚两个时辰,你死无全尸了。”
有温水润过嗓子,郁云阁感觉好多了:“我也没想到他们下手那么黑。”
“能不黑吗?他们专门做了个局在那,等着请君入瓮呢。”
在他昏迷的这七日里,曲闲抛开给江开上课,全心扑在查小馆上了。
“那是南川大王子景昭用来拉拢燕国有头有脸人物的要地,你知道南川与燕国局势不太好,他拉拢这些人想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曲闲说,“郁双泽确实在那出现过,消息无误的话,他该被人带去了梁溪。”
郁云阁刚醒,说话绵软无力:“那这梁溪我注定要去了。”
曲闲看死人似的睨着他:“还嫌自己惹事不够多?”
郁云阁扯唇:“我不去,也会有人想办法让我去吧?”
曲闲默然,拿南川王室来说,知道郁双泽失踪后不假思索同意郁云阁替嫁,还马不停蹄送来聘礼,像怕人反悔,这不合理;查郁双泽的事牵扯到景昭,又到梁溪,这很难不让人往深里想。
曲闲顿觉郁云阁不凡,探究似的看着他。
郁云阁心里毛毛的,想往旁边挪:“看我做什么?”
“你不会早年去梁溪留下了无数风流债吧?”曲闲问,“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为何有人要引你去那。”
郁云阁:“……”
作者有话要说:
郁云阁喊话景玉危:你对象暂时没了。
景玉危反击:说得好像你对象有了一样。
第5章 启程.
曲闲在他醒来后也没着急离开道馆,反而将这当做盘据点,日常处理公务空闲窝在他房间里,天气好便将他薅出来晒太阳,美名曰多晒晒有助身体恢复。
郁云阁常常精神不济,被晒得头昏眼花还不好意思说。
他不说,不代表曲闲眼瞎看不出来。
曲闲翻着玄云楼各大商行的账本,端着小茶壶,躺在摇椅里像个大爷:“瞧你虚的,这会儿把你心心念念的美人送过来,你也只能干瞪眼,连便宜都占不着。”
脸色苍白的郁云阁换了个姿势,后脑勺对着他,拒绝回答。
“不和我说话?我这有个与美人有关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曲闲打定主意要借他这次养病好好给他上上课:“你让江开查的那位有眉目了。”
郁云阁白得仿佛透明的耳朵尖动了动。
曲闲想给他一鞋底,在美人身上吃过多少亏都不记得。
呵,你不转过来问,我还就不说了,曲闲颇为傲娇,慢悠悠喝着茶翻着账本,等他耐不住性子来问。
翻不到两页账目,郁云阁佯装想换姿势似的磨磨蹭蹭挪动,面向曲闲,开口问得却不是美人的事。
“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没发现我那柄象牙扇?”
曲闲回想片刻:“没有,当时你气息微弱,浑身是血,不远处还有狼群虎视眈眈,我让人先带你回来,又在附近搜索几遍,只看见四个被割破喉咙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