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我绑到什么时候?”
虽然刚经历了一番认知上的打击,但是孔和并没有长时间颓然而是迅速的整理好了心情,最起码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穆斐拆开孔和腹部上的纱布看了看刀口,发现没有感染而是有了要愈合的迹象后,满意地点点头把药粉撒了上去,边处理边回答:“绑你是为了你好,万一你睡觉翻身压到伤口怎么办?”
“我不会。”孔和肯定道:“我想快点好,所以我不会。”
穆斐抬头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孔和,“确定?”
“确定。”
“那好吧,希望你睡觉的时候老实。”
穆斐放下手里的纱布先去把孔和的双手解开。躺着有躺着的包法,坐着也有坐着的绑法嘛。
躺了近两天,终于能坐起来的孔和小心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和双手,扫了坐着不肯离开的穆斐一眼:“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穆斐也不客气,好奇道:“能说说你是怎么加入义士盟的吗?”
听到“义士盟”,孔和自嘲一笑,“义士盟,现在的义士盟还能被称作义士盟吗,越棋钰说的不错,不过是一个鱼龙混杂的散人组织而已。”
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了原本的纪律与意志,能被人肆意冒用不加管束的联盟,已经没有什么脸面自称“义士”了。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穆斐还是那般态度,无畏道:“既然它和你理想、认知中的联盟不一样,那你努力去把它变成你理想中的样子不就行了?我哥说现在义士盟没个头领,你,或者你联合你的老大一起去把这个位置挣过来,到时候义士盟有什么规矩不都是你们说了算。”
虽然孔和有点单纯,但依照他嫉恶如仇的性格,如果他老大是个坏的,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哪里会跟着对方颠颠儿的跑了好几年?所以穆斐在画大饼的时候,毫不避讳的带上了对方。
孔和震惊地望着一脸平常的穆斐,很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有多么的天马行空,现实可不是书本,嘴皮子上下一碰,手一挥就能把那些大道理落实。
他张了张嘴,询问的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只是在心里,这番话却不可避免的留存下来变成一个种子,让他有了一个隐秘的奢望与胆大包天的幻想。
之前的开导再加上现在的大胆发言,他甚至还有些期待能从穆斐这里,听到更多的一些正好说到他心坎上的“厥词”。
定了定神,孔和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答了穆斐的第一个问题:“镇上的人也没有说错,我当初确实是跟着镇上的一个人出去学做生意的,不过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就遇到了一伙匪盗。那人不幸被杀,我幸运的被老大救了下来。”
“那时候年轻,遇到尸横遍野的景象吓得三魂去了六魄,跟着的人又死了个干净,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老大他们就照顾了我几天。再然后,行侠仗义的英雄心思作祟,就加入了他们。”
不等穆斐提问,他就主动道:“我一直在外面跟着老大他们活动,但也有关注家里人的动态,在收到家中人出事的消息后,我就连夜赶了回来。”
穆斐了然,他就说嘛,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你这身手,也是跟着他们学的?”
“嗯。”孔和罕见的露出了一点柔和的表情,“老大当初会同意我加入,就是看我体格不错脑子也活泛。一开始我只负责踩点打听情报什么的后勤工作,还顺带着学了开锁翻墙拳脚什么的,慢慢的才有资格参加任务。”
“打听情报?”穆斐问:“那你是在打听情报的时候,发现寻斐商行卖枪的?你这搜集情报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不是我发现的。”孔和否认:“是我们先知道了有一家人被害后,顺藤摸瓜才查到的寻斐商行。”
经历重重打击得知许多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已经对越棋钰没那么敌视,再加上他对穆斐的好感持续上升,他们又处在合作的状态,所以在说这些的时候已经能够心平气和。
“商行的人很细致,我们也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敢确定。现在想想,我们肯花那么多的时间去盯商行,却没有时间分给被杀害的一家人一点眼神,去仔细查一查,确定一下那家人的好坏。”
孔和看向穆斐:“你的话是正确的。”
听到孔和低头认错,穆斐这时却没了之前那样针锋相对的嘲讽,反而劝慰他:“可怜弱小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天性,你不也说了那户人家的风评很好?两者相加你们先入为主判断错误也是正常。”
孔和欲言又止。
他怎么觉得穆斐话里意思是在说他们对自己太有自信,盲目跟风?而且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越棋钰的话啊,只是觉得穆斐说话有道理,事情的真假他现在还没去确定呢,存疑!
穆斐不理他,话锋一转又问,“再说说你去刺杀洪济那天的事呗?”
这个问题孔和不是很想回答。因为那天他只摸进洪济房间,拔出匕首还没来得及刺下去就被洪济射中,然后慌忙逃窜,想到了同样被洪济盯上的穆斐是个大夫后,撑着一口气来赌运气了。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关键是还丢人。
穆斐不依不饶,正想着该怎么撬开孔和的嘴时,门被突兀地打开了。两人扭头一看,发现是一脸严肃的越棋钰。
“出什么事了?”
越棋钰没有把穆斐喊出去,而是反常地关门进去后在床边坐下,看也不看床上笔直端坐着的孔和,对询问的穆斐说:“鲁正祥一家被洪济抓了。”
“老板?!”
穆斐一听从凳子上猛地窜起,惊呼出声后又缓缓扶着凳子坐下,口中喃喃:“没事,一定没事,洪济的目的是我,他不会对老板他们做什么的……”
洪济的目的是逼他自投罗网,怕的是他鱼死网破把事情宣扬出去。抓了岁安堂的老板一家威胁可以,但敢对他们下毒手,洪济也会怕他狗急跳墙。
越棋钰安慰:“洪济特意把时间挑在了晚上,就是不想事情闹大。他现在还‘病着’呢,为了逼你现身,明天估计就会有岁安堂老板被请进洪家的传言。一切事情都要等到明天,阿斐,我们还有时间。”
“对,我们还有时间。”穆斐稳住了心神,右手握拳往左手一砸,狠狠道:“今晚我们就商量一下,怎么才能把老板救出来!最好能直接把洪济摁死!”
越棋钰在旁边泼冷水:“你自己赴约这个想法可以直接停止了,我不会同意的。”
穆斐不甘示弱:“那你让你的手下去救这个想法也可以停了,我不会同意!”
关闭在昆市的商行对越棋钰来说不是大问题,以前的穆斐也觉得没什么,但是知道寻斐商行会为一群人,在越棋钰口中惩恶扬善,庆幸这个时代有他们在的人提供武器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原先安排在城里的人,是为了保护商行和武器的,他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你一个干危险行当的外来势力,不老实在别人的地盘上待着,凑齐一大波人去挑衅洪家是想给别人示威吗?”
穆斐振振有词:“喊几个明面上和寻斐商行没联系的人,暗中潜入洪家保护我的安全就行了,要那么多人干嘛,送菜?”
越棋钰明白穆斐的坚持,也明白自己在昆市的难处,就是这样,他才不愿意让穆斐以身涉险。他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穆斐出现意外,更怕自己因为人手不足,无法保证穆斐的安全。
既然无法保证,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让穆斐离开自己身边。
两兄弟谁也说服不了谁,一个比一个有理,说到最后两人齐齐沉默下来,无声较劲。
从越棋钰进门后就一直被忽视的孔和,忍不住开口了:“越棋钰,你既然不想穆斐涉险,那就去让别人代劳啊,看不惯洪济的人可是多着呢。”
好歹也是合伙人,又被迫听了一大通两兄弟的争辩,听来听去孔和都不太懂为什么这两人非要用这两种办法不可。依照越棋钰的性格,他难道不该是让别人去冲锋陷阵,借刀杀人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畏畏缩缩,总不能是他的情报又出现了错误。
还有穆斐,“你不是大夫吗,配两幅毒药迷药总行吧,到时候让人悄悄去给洪家的人下药,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救出来了?”
他话说完,越棋钰还没表态,穆斐就炸了:“你也知道我是个大夫,不是个毒师啊!”
“大夫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是在阎王手中救人,不是把人推给阎王!还配毒药,你这么能耐你怎么不当时就把洪济杀了呢!”
孔和被喷了一通,小声辩驳:“洪济那个大坏蛋又不是什么东西,杀了才是为民除害。特殊时期特殊手段,你又不是滥杀无辜……”
穆斐更气,“我是大夫,我这双手就是用来救人的,绝对不可能用医术杀人!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有一就有二?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杀人之前的心情吗?是不是也如同你现在这般,轻飘飘说杀就杀毫不在意?”
“别人知道你杀了人后,是会担心你一言不合拔刀杀人,还是会同以前那样待你毫无芥蒂?”
孔和愣住。
穆斐停下,不等孔和反应过来呢,越棋钰就接:“我当然有借刀杀人的计划,但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汉,杀了洪济的手下又刺杀失败,让洪济想要速战速决解决麻烦。”
孔和彻底不敢吱声,尴尬地撇开脸看向窗外。
越棋钰却没放过他,又说:“又或者你真以为看不惯洪济的就是好的?卸磨杀驴,杀人灭口的事他们做的不知道有多熟练。”
说到底,还是他北方商人的身份太过不便,扎根不深的缘故。只要稍有差错寻斐商行就会被当地商户联合起来排挤,他越家当家的身份在这里可一点也不好使,没有万全的准备,他怎敢冒然将穆斐推至人前,当个人证。
孔和听完,刚想反思一下自己嘴快的缺点,就兀地反应过来,看向越棋钰:“你想让我去动手。”
这件事越棋钰大可以和穆斐私底下讨论,没必要非当着他的面说,再说他一个伤员,有心无力,约等于没有,越棋钰就更不会有让他知晓,看到他们兄弟吵嘴的必要了。除非,越棋钰是故意的。
而且对方已经承认自己有借刀杀人的计划,目前来看,合适的“刀”,只有他一个。
孔和很郁闷:“你想让我帮忙就直说啊,能杀死洪济我难不成还会推脱?”
他小声嘀咕了几句“老狐狸笑面虎。”
穆斐惊讶:“他,他一个病号能干什么?”
越棋钰默认了孔和的说法,挑眉道:“他可太有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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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落幕
◎人生十有八九是遗憾◎
“你早有计划啊。”穆斐反应过来, 瞪视:“那你刚才和我吵什么吵,逗我玩呢。”
越棋钰安抚一笑:“没有没有,刚才那个是备选计划,本来就是要拿出来与你讨论的。”
只是在知道到穆斐也同样关心他后, 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多听了两句多笑了两声而已。
自知有错的越棋钰赶在穆斐说出什么刺人的话之前赶紧转移话题, 把原本设想好的计划拿出来完整地说了一遍。说完,对面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孔和终于知道他刚才说的“太有用”是什么意思了。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很靠谱, 可行性非常高,但是对方给他安排的角色, 实在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无赖。最起码以他的性格来看, 很无赖。
越棋钰很体贴地补充:“毕竟你家人刚去世,如果你觉得犯了你的忌讳可以不同意,我另外找人。”
“……”孔和看了越棋钰一眼, 无语一阵后还是答应了:“这有什么忌讳,事情本就是洪济做的,又没有胡说骗人……我做。”
而且越棋钰刚才在说话的时候, 早已经把“计划被打乱”的错误盖在了他头上,他也默认了, 现在一切都算是“将功赎罪”,架在被动的地位他想不答应也难。
越棋钰点点头,又对穆斐道:“怎么样?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我们就都去, 这下总公平了吧?阿斐, 你的意思是?”
面对穆斐时, 越棋钰的说话语气可比面对孔和时的, 温和了不止一星半点, 还大有如果穆斐不同意就立马换计划的架势,看的孔和面皮抽搐不已。
计划很好,穆斐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说:“药你自己想办法,我绝对不会动手的。”
药,他不会配,但用药,随意,他不管。
“知道。”越棋钰早有解决办法:“阿远懂一些药理,商行也存的有一些,这事儿好办,我不会让那些烂人脏了你的手的。”
洪济有枪,为了避免他能随时抬手伤人,下药限制他的行动力自然是个好办法。直接把人毒死不行,毕竟他们无法做到精准下药,而且还要留着活口问话,所以只能用迷药。
问题是话本里一喝就晕倒的迷药,现实里根本不存在,所以此行还是有危险的,只是危险程度降低了不少而已。
出了孔和的房间,越棋钰才面满愁容地叹了口气,“我有些后悔让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