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他正专心画画,在下一瞬间直接晕在椅子上,也不是纯粹失去意识,而是一种灵魂被抽取的感觉,然后被一条丝线牵引着朝着某个方向飘过去,最后!撞上一堵墙。
谁能帮他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怪病?
倒也不是宴落帆不愿意朝好的方向想,比如又能回到修真界之类的。可是期待落空实在令人难以承受,幻想得多了,到头来也就歇了心思。
虽然是这样想的,可握着笔的手无意识勾勒出那个熟悉的轮廓。
自怨自艾可不是他的性格,宴落帆重新打起精神,打算有时间还是到医院去一趟,大概是画稿画多了,耳鸣什么的也来折磨人。
正赶巧,手机铃声响起,宴落帆看到“悟谦”二字立刻接起,还没等对面开口,他先迫不及待地问了句:“你最近也经常失去意识吗?”
“啊?说什么呢?”悟谦被劈头盖脸问完,十分茫然。
也就是宴落帆面前没有镜子,所以才不知道自己神情是何等的露骨失望,声线也蔫了下去:“没,你闲着没事找我干什么?”
“没事我还不能找你聊两句?”悟谦先不服气地反驳了句,然后才说起正事,“就是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待会我们当面聊。”
宴落帆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支持出门,要是晕大马路上上社会新闻了怎么办?“也行,你直接上我家算了,我懒得动。”
悟谦尊者答应下来。
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宴落帆家的门铃被按响,他走过去开门,“到底有什么大好事?”
悟谦尊者完全不知道内敛二字是什么意思,看门开了,立刻走进去找了个沙发坐下,跷着二郎腿说道:“我今天闲着没事回看了一下《神启》,按照我一开始的设定,成神后的主角绝对拥有踏破虚空的能力。”
宴落帆配合追问:“所以?”
悟谦尊者轻啧一声,“那他不就能穿越时空吗?”
宴落帆:未曾设想的道路增加了。
不过,“他应该想不到。”
悟谦尊者一瞪眼:“为什么?”
宴落帆干笑两声:“我没告诉他咱俩不属于那个世界。”
悟谦尊者仰倒在沙发上,嘀咕道:“空欢喜一场……啊?!”
眼瞅着悟谦尊者腾地一下重新坐起,宴落帆被这动静吓一跳,调侃道:“我沙发上长钉子扎到你了?”
“不是不是!”悟谦尊者将头摇成拨浪鼓,伸手指向宴落帆的身后,哭丧着一张脸,“我好像是出幻觉了。”
宴落帆迷茫扭头,然后僵住:“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两个的幻觉可以联机?”
悟谦已经反应过来了,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哪怕是见过画像也绝不是能凭空幻想出来的,尤其是这光风霁月,皎若明月的气质!绝对就是主角!“殷辞月还真过来了?”
宴落帆也有些傻眼,一时语无伦次:“可、可是他不说话。”
殷辞月看清眼前状况,感受到这位面无比枯竭的灵气,得到这不是好地方的结论,他不自觉蹙眉:“我带你回去。”
“回哪儿?”
宴落帆手腕已经被抓住,脑子短路了一瞬,但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殷辞月不太对劲。
殷辞月沉声道:“你该待的地方。”眼前的人毫无灵力,在这种无法修炼的地方不过百年便会化作一捧黄土,哪怕没有记忆,他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宴落帆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被带回去了,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不过没有效果,反而换来了殷辞月越发皱紧的眉宇。
他赶紧看向身后的悟谦,前后看了眼,“能多带个人吗?不对,悟谦你想要回去吗?”
悟谦眼睛一亮,当即起身,想也不想地回答:“想啊,特别想!加我一个行吗,这位……道友?”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小说中的主角。
殷辞月依旧保持抓手腕的动作,眸光微冷,看向情丝另一头的作为道侣的存在:“不带他,你便不走?”
宴落帆:“……”那倒也不是。
只是面对悟谦尊者恳求的眼禾日禾日神,这也太难说出口。
殷辞月将这短暂沉默理解为承认,“好。”总归并非难事。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房内三人同时消失。
作为位面土著带个被驱赶的人回来并非难事,只要稍加伪装便可,与将人召唤到位面相比较能用轻而易举来形容,可殷辞月心底抗拒多带个人,见身为他道侣的人目光落到另一人身上,他注意到情丝的闪烁。
不可否认,这小骗子确实拥有万中挑一的出挑皮相,就连要挟人也不会令人心生厌烦,可他做这些不过是想满足过往执念罢了。
若是小骗子还以为能像以往那样轻松拿捏他,便是大错特错。
殷辞月垂眼看到怀中人难看的脸色,嘴角抿平,将其护得更为周全。
娇气。
宴落帆不知道抱着他的人脑袋里正想些什么,肉身穿越位面让他头晕眼花,几乎要呕吐,不过一边的悟谦尊者看起来要狼狈更多,大概是因为殷辞月无法顾及周全。
也就是半炷香的时间,三人到达悬雁门崖边。
宴落帆缓了缓,那么久没见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他维持抱着殷辞月的动作,踮了一点脚,将头放在殷辞月的肩膀上,小声说着最为真心的话:“我好想你。”
“你这是做了什么?”
林诗溪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远远看到殷辞月带着两个奇装异服的凡人出现,还与其中一人纠缠在一起,顿时受到莫大惊吓。
只是仔细观察起来,其中一人怎么那么像当初的好看妹妹,就殷辞月的道侣?不应该正毫无声息躺在临谷峪寒冰窟,而且受层层禁制保护吗?她试探道:“宴落帆?”
宴落帆不好意思地将踮脚放下,点点头。
林诗溪搞不清楚状况,但她看到殷辞月的情丝依旧老实待在手腕处,不由得疑惑道:“他情丝都拔了,不是忘记你了吗?”
嗯?
嗯?!
难怪那么冷淡。
宴落帆怔愣,然后默默拉开和殷辞月的距离,这才正色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除了晕得昏天黑地的悟谦尊者,没人注意到殷辞月在被松开后不自觉攥手的小动作。嗯,若要仔细观察,脸色也不好看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为此知足
接下来林诗溪将拔除情丝的前因后果全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一边说着还在心底忍不住琢磨,眼前这位公子怎么看都像是凡人一个,她也听说了宴落帆是金丹修为来着。
虽说她心怀疑虑, 但还是做了最后的强调:“他现在应该是没有任何有关你的记忆。”
话是对宴落帆说的, 但林诗溪的目光却是看向了一旁面无表情的殷辞月, 以求得答案。
殷辞月也没搪塞,实话实说:“确实如此。”
宴落帆:那、那他刚才把人抱住是不是占便宜痴汉行为?
很难去表达知道道侣已经遗忘他的复杂心情, 反正宴落帆一想到自己对毫无记忆的殷辞月表达想念,还将人抱住,如此直白!脚底下宫殿都要抠出来了。
别的不多说, 现在殷辞月应该和原文中主角的人设毫无区别, 甚至过之不及。
宴落帆耳尖通红,尴尬得一丝笑都扯不出来,看向自家道侣手腕上拧成圆镯的情丝, 干巴巴地询问:“你、那你为何要将我给带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明明毫无理由。
了却执念。
可殷辞月下意识拒绝将这冷淡的理由说出,而是反问:“你不想回来?”
宴落帆回答:“想的。”
话题就此终止,气氛陷入某种凝滞,彼此相望却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撇开, 尤其是感觉风中凌乱的宴落帆,正思索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展开, 在半晌后重新开口:“这情丝没办法装回去吗?”
林诗溪摇头:“本来应该是可以的, 但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
宴落帆为这回复感到失望, 刚垂下眼睫, 就听到如今更为寡言少语的殷辞月突然开口:
“暂时不行。”
言外之意是之后会可以。
不过很可惜,宴落帆没注意这画外音, 他在环顾一周后发出疑问:“这是哪里?”
殷辞月答道:“悬雁门。”
本来想要回答的林诗溪开口慢了一步, 神情有几分莫名地看了殷辞月一眼, 是错觉吗?之前可不是会好心解答疑惑的性格,都被拔除情丝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厚此薄彼一说?哪怕眼前的人曾让他爱而生执,也不该在无情丝的情况下拥有偏爱。
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得到答案的宴落帆同一旁被忽视已久的悟谦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惊叹。
悬雁门不正是小说中主角“进修”的隐世门派吗?因为存于虚无秘境中,山门关开启的位置也没个定数,能寻到的人少之又少……就是之前的宴落帆也没想过自家自己还能到这里转一圈。
不过悟谦迅速从惊讶中回神,他回到这位面的目的可不是长见识,“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星希?”
宴落帆偏过头,从林诗溪的话语中他知晓殷辞月只是忘记了他而已,帮忙介绍道:“这是悟谦尊者,也就是我师父当初的心上人。”
现在的星希尊者依旧是美人榜前五的绝色,轶事什么的也耳熟能详,尤其是与当初悟谦尊者的生死虐恋,更是将近无人不知,哪怕是长久不出山的林诗溪也略知一二,“可你不是凡人吗?”
悟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宴落帆也只能代为回答:“他和我情况差不多。”
林诗溪:其实你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哎!
但这样直接说显得很呆,所以她干笑一声,毫无感情地捧哏:“啊,原来如此。”
可话说了那么多,悟谦尊者一开始的询问还是没得到解答,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好“老乡”,施以眼神暗示。
不过当他第三次眨眼睛时,面前多了一道人影,来自殷辞月。
“我送尊者回临谷峪。”
听着倒蛮客气,但这眼神淡漠甚至还带着几分敌意,悟谦尊者看得真切,想到自己这主角后期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他为自己的安危咽了口唾沫,“那个落帆,你应该也是要一起的吧?星希毕竟是你师父,她肯定也很想见你一面。”
这说法合情合理,宴落帆也正愁着该以何种态度与失去感情的殷辞月相处,刚好趁机分析一下当下情形,于是点头:“嗯,我也过去……可以吗?”
他犹豫地看向自家失去记忆一脸生人勿进的道侣,在说完话后不自觉抿了抿唇瓣。
殷辞月垂眼看着那殷红唇珠,脑子中冒出的念头是适合被含住掠夺,在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后他撇开视线:“嗯,你的身体还在那里。”
唔,听着怪怪的。
但总归是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复,宴落帆没去指摘什么,他的重点放在:“对,那我还能回到之前那个身体吗?”
林诗溪问:“怎么了,你现在这个身体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只是不想从头修炼,再说了现在这本体壳子还不知道有没有灵根这种东西,宴落帆言简意赅地解释:“那个身体有金丹期的修为,我修炼了好久。”
殷辞月在一旁站着,依旧眉眼冷淡,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处正在发闷。
可是,为何?
这百年间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毕竟只有半根情丝,难以生出情绪是理所应当,但就是现在,他因为这个小骗子道侣生出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殷辞月没有深想,只是将腾蛇召出,硬直而长密的眼睫在眸底留下阴翳,轻启薄唇:“走。”
哪怕是修真界,一百年也足够改变许多。
临谷峪山门关从青玉雕琢而成的护阵柱已经更换了图样,上面的麒麟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稍微盯得久一点便会有被扑杀的恐慌感,但只要听到从主峰传来的杳杳钟声被震慑得神识便会恢复清明。
至于回门派的宴落帆,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抓住手腕带去岚星峰,身后跟着自食其力的悟谦尊者。
“你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宴落帆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若是将失去记忆的殷辞月代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形式模式,那可不是会拉“陌生人”手腕的个性,就连坐近一点都会被拉开距离,可以说是非常守男德。
“没有。”殷辞月敛下眉眼,又迅速补充,“会记起来。”
怎么像做错事情一样?宴落帆眉眼弯弯,为之失笑,语气揶揄道:“哦,这样啊。”
殷辞月垂眼不吱声,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形象。
那边气喘吁吁的悟谦尊者终于赶了上来,来不及平复呼吸,三步并两步过去拍门,忙不迭地喊:“星希,星希!我回来了!!”
门开——
“谁?”
星希尊者被扰了清梦,上来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在看清眼前人的长相后当即倒退半步,虚捂着嘴巴,“我该不会是疯了吧?”
悟谦上前一步,满脸动容,准备将自己心上人抱住,“不是,星希我是真的回来了。”
星希尊者惊喜,也张开了手,可是下一刻就将目光落到了后方,宝贝徒弟也回来了!“落落,你还好吗?”
她说完这话,直接快走两步将伸着胳膊的悟谦绕开,忙不迭走到宴落帆面前上下打量,顺便将那白皙脸蛋上捏出印子,“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宴落帆解释了一下:“殷辞月把我们带回来的。”
师徒二人短暂寒暄过后,星希尊者又挂上了愁容,因为她看到了殷辞月手腕上的情丝镯:“当年……”
“我知道,也是无奈之举嘛。”宴落帆立刻打断安抚,“说到底还是我突然消失的过错。”
星希尊者也不好说太多。
宴落帆刚打算将话题引到欢乐的部分,就看到站在星希尊者身后一脸怨念的悟谦,他觉得这场面有点喜感,只好提醒:“师父,还是先去和悟谦尊者聊聊吧。”
星希尊者闻言扭头看了眼,少有的不好意思,扭捏起来:“那、那你先去见掌门,把情丝给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