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他就应该早些下定决心, 起码还能快活一段时日, 认真回想起来满是后悔,“当时我都想好了先英雄救美, 然后再对星希说出心意,水到渠成的事,谁知道刚把人宰完, 我也没了。”
宴落帆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身穿?”
悟谦尊者摇头,无奈地解释道:“你在离开前肯定有脱力感吧?我当时也是,没办法调动灵力, 然后那些被我打到的人里有个没死透的,自爆了。”
所以这才是没找到尸体怀疑悟谦尊者自爆的缘由?宴落帆大概知晓了。
悟谦尊者仍是念念不忘,不由得继续追问:“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宴落帆想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个问题,此刻给出答复不假思索, “不能。”
悟谦尊者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倒也没十分失望, 耸肩说道:“我想也是。”
两人一同走进大会内场, 悟谦尊者还是忍不住打量身侧人, 他穿越过去的时候殷辞月甚至还没出生, 可惜了没能亲眼见上一眼书中主角,也没见证任何剧情, 实在很亏, “你给我好好讲讲偏移后的剧情行吗?”
请原谅他的好奇。
要让宴落帆讲, 他也很难找到切入的时机,正纠结该从游云布坊第一次见面讲起,还是从殷辞月落魄阶段提前讲,“其实也没偏很多……”
话还未说完,宴落帆突然感觉到心口被挖开般疼痛,瞬间流出冷汗,差点没站住,幸亏扶着一旁的座椅,不然肯定会直接倒在地上,“嘶!”
他咬紧牙关,就近坐下,几乎要疼出眼泪,“什么剧情能那么疼?”
悟谦尊者刚开始还以为这小兄弟有心脏病,听到这话才意识到是被另一个世界所影响,“后面一帆风顺,哪有什么事?”
宴落帆摇了摇低垂的脑袋,说不出更多的话,但脑子却在飞快运转。
一般情况下肉身所遭到的伤害不会通过姻缘契约传递给道侣,能感受到如此程度的疼痛,肯定与神识灵台有关,是心魔在发疯?这种似乎要抽离什么的感觉,总该不会是被拔了早就不存在的经脉吧?
不过他所不知的是这跨越位面传递过来的疼痛,与殷辞月本身所承受的疼痛相比较,不足十一。
远在修真位面临谷峪寒冰窟中,青紫色的法阵以山为根拔地而起,将最中央的存在牢牢禁锢容不得任何抗拒,分神期大能倾尽竭尽全力,动用浑身灵气所开启的大阵,单是威压都足够让寻常弟子胆寒心颤。
星希尊者担任吸引注意的责任,她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可此为无奈之举。
落落再也不可能回来,若是任由殷辞月一直被心魔所控,才会真的将其毁掉,这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结果,拔除情丝,专注修炼,将这一切的偏执悲伤全部忘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星希尊者把忧虑掩去,冷声道:“若是你挣扎出来,大阵紊乱的灵力将会直接碾碎落落的尸身。”
原本竭力挣脱的殷辞月在听到这话后停止了动作,哪怕情丝的抽离如同根骨被寸寸打断,也没有再动,视线都不曾移动,执着地望着他道侣的肉身。
“为什么?”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
星希尊者不喜欢当恶人,更讨厌这样无力的场面,她能给出什么答复呢?这大阵所指向的未来,并不是殷辞月自己想要的。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开口:“或许你再也不会想起这些,真相是什么也不会在意,但哪怕是现在不到半刻的时间,我也要说清楚:落落的离去并非自己的选择。他曾多次向我说起要永远陪伴你,最后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不曾预料。”
殷辞月疼得麻木,在听到这话后缓慢眨动眼睛,感受到一滴流水从脸上滑落,带着仿佛被指尖轻抚过的痒意。
“阿宴……”
他无法说出更多。
因为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无数银白丝线从他的身体中离开,在大阵中央汇成一股丝绳。大阵成,情丝断——
殷辞月无比抗拒,甚至在这期间伸手去抓浮空的情丝,可惜起不了任何效果,在最后倒在冰窟底的那一刻,恋恋不舍地望了最中央挂满寒霜的道侣肉身最后一眼,陷入昏睡。
不可以,绝不能忘记。
他要将阿宴找回来,要让阿宴永远无法离开,要……再抱抱他的阿宴。
寒冰窟好冷,弄得阿宴也好冷。
他的阿……什么?
宴落帆还不知道自家道侣遭遇了什么,他将扶着额头好半天才将那疼痛缓过来,可在此之后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一样空落落的,“殷辞月那边肯定出什么事了。”
其实悟谦尊者觉得新鲜,难不成小说中特有的心有灵犀还真存在不成?“怎么说?”
因为面对的人是能被称为主角创造者的人物,宴落帆莫名觉得窘迫,但还是将自己之前一直避免提及的事情说出:“我回来那天正跟殷辞月缔结姻缘契约。”
“啊?”
悟谦呆滞两秒,一拍手,“对,还有这么一回事!可惜了。”没能和星希也把关系定了。
宴落帆读懂其言外之意,难免失笑反问:“现在这样能说成好事?”
他摸摸按了按心口,心底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无法排解,殷辞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出事?现在什么怎么样了?可惜现如今没人能回答这几个问题。
悟谦眼瞅着这小兄弟心情瞬间恶劣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干巴巴地劝说:“看开点,他有主角光环能出什么事?”
一提起这个宴落帆就有的说了,他至今都无法理解:“你说他作为主角,怎么就能直到结局都没个对象呢?”
“有啊有啊,这不是你吗?”
悟谦强词夺理,配上真挚地咧嘴笑,让宴落帆没办法继续指责。
其实宴落帆在穿越后对这结局蛮理解的,在真实面对殷辞月,而且与之相处过后,不难产生这个人就该是光风霁月、寡情少欲且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在殷辞月向他展露心迹后才会让人感到震惊,而且在X欲这方面的要求,也着实称不上“寡情”二字。
认真思索过哪个结局更好,会发现殷辞月喜欢上他,还不如孤独成神。
宴落帆默默心虚,一时无言。
在此次大会后他和悟谦尊者会时不时约出来聊天,还特意画了幅殷辞月的画像给送过去填补遗憾,就算换了个世界生活也在正常过下去,只是在朦胧中即将醒来的那一刻还会无意识呼唤殷辞月的名字,在翻身时会不自觉抓身侧并不存在的另一人手腕。
在即将迟到打车到学校时,着急的他会捏个御风诀,在毫无效果后尴尬放下,顺便左右看看有没有被旁人给注意到。
早晨没吃饭,坐在教室里宴落帆饥肠辘辘,会在心中琢磨,他都已经金丹期了怎么还会饿啊!然后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凡人,好亏……
他手痒顺手在课本上画图,画出的每个人头眉眼间都有殷辞月的痕迹,在注意到这点后干脆画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小声嘀咕:“难道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而被其心心念念的殷辞月本人,正待在悬雁门崖边打坐修炼,吸纳天地灵气,若要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手腕处佩着层叠彩丝。
如月般清冷孤高的人,那些传闻是真的吗?新来的弟子总会心生怀疑,想着定是有人嫉妒殷师兄故意捏造出来的故事,像殷师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什么人爱而生执?哪怕那人是什么举世无双的第一美人也绝不可能!
“殷师兄生得真好看。”
眼瞅着新来的小师妹眼含痴迷,林诗溪无奈提醒:“他不会喜欢上你。”
小师妹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信邪地反问:“为何?”
林诗溪垂眼,言语透着几分不忍,低声答道:“他被拔了情丝,别说喜欢谁了,就算厌恶也是没有的。”
小师妹闻言满脸愕然,那传闻竟是真的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师姐能同我讲一讲吗?”
……
殷辞月对这些背后议论全然知悉,更具体一些,他对当年发生了什么也大概知晓。
在他与道侣结契的那一日,他的道侣“死了”,然后他为此生出心魔无法控制,掌门为了让他专心修炼所以剥除了他的情丝。至于那些被拔掉的情丝,也被交换到了他的手中。
殷辞月将视线落到手腕处的彩色丝线,伸出手指略一拨动,而后继续修炼。
每当他停歇时心底总会涌上巨大不安,不行,不可以停下,要变强,要将一切都掌握手中,只有这样才能——
完成那早已被忘却的目标。
那是绝不能被放下的东西。
他依旧拥有过往的许多记忆,不过无法串联成线,因为缺少的是最为重要的。
殷辞月也听说过自己的道侣是他那漂亮的小未婚妻,对此唯一的心情便是果真是天命之人,天道总不会错的。
他手指摩挲着腰间血玉,却不由得心生怀疑:自己真能如传闻中那样恋慕一个人吗?总该不会是被施了术法?
殷辞月听说过这小未婚妻的一些事迹,听起来没什么好心悦的,难不成真是为那张能被誉为第一美人的脸?他清楚一定要将这人抓回来不可,但偶尔还是会觉得莫名。
他了解自己。
小骗子?
最深印象是这个,能是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殷辞月:不是好人
第85章 再度相见
不过林诗溪说得也并非全然正确, 殷辞月知道自己仍然存在少许外界感知,而这情绪所产生的来源,是靠右手手腕上一根银白色丝绳般的情丝。
这根情丝和另一处手腕上拧成一股的存在不同, 因为它的一头仍然扎在体内, 而另一头则是延伸至虚空, 牵引着另一处的人。
殷辞月凤眼微眯,动用灵力抓住了那根飘扬的情丝, 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宠物般拉扯,“又出来了。”
这银白情丝只会在他想起早已离去的道侣时才会出现,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提醒。
殷辞月还为此特意查阅过典籍, 在翻找过后终于找到解释, 说是情深之人可以情丝为链绑住心上人,以求得永不分离,不过这情丝锁链最普遍的用处是用来强迫他人, 被锁住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能循着这情丝锁找回。
虽说不愿承认,可从这锁来判断,他的确干出了些蠢事。
殷辞月不再细想, 而是将手中挣扎的情丝放开,专注于修炼。
只要到达那个境界, 所有的疑惑得到答案。
沧海桑田, 人世浮沉——
拔除情丝其实算是旁门左道的修炼之法, 少七情、寡六欲, 不会因此去面对喜怒诱惑,更不会受心魔所扰, 可就是这样, 拔除情丝的修士未看破世间百态, 更不是完成的生灵,大道之门自然不会为其开启。
悬雁门掌门也没料到这个问题竟会来得如此之快,不过百年有余,殷辞月境界提升如离弦之矢,已然到达渡劫期,距离融汇大道不过一步之遥。
当年他用法阵将殷辞月那些陷入执念的情丝剥离,又经过妄池水的洗涤,终于暂且压制,以圆镯形式归还。
都到这种时候了,过去长久岁月,殷辞月该面对并破除当初执念了,可无论他们怎么运行大阵,那被压制过的情丝也无法融入神魂,神魂似乎对此十分抗拒,这是众人未曾预料的情形。
悬雁门掌门只得长叹一声,如同老去十岁般憔悴,“真是我们做错了吗?”
被叫到静心阁待了好半天,听完这唉声叹气,殷辞月并未感知到这言语中的愧疚,或者说哪怕有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也难以共情,只是实事求是地答复:“据师父所说,拔除情丝是当时最好的解决之法。”
悬雁门掌门依旧愁容满面,摇头道:“你的大道路怎能断在这里?”
殷辞月对此并不在意,或者说渡劫期便是他一开始的目标,他片刻也不曾停息地进行修炼也不过是为了踏破虚空,将手腕情丝另一头的人抓回来。
今日已经浪费了两个时辰,他薄唇轻启:“师父,若没有他事,我便告退了。”
悬雁门掌门并未阻拦,只是依旧在翻动典籍,琢磨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差错。
回到崖边,殷辞月席地而坐,眉目清冷,携着极易被忽略过去的一点烦躁,毕竟一共四十七条情丝,他体内只剩下半条,很难产生什么激烈情绪。
这是他进入渡劫期后第十一次尝试召回术法,前十次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
殷辞月眼看着脚底法阵亮起,不消片刻又独自暗下,这说明此次召回再次失败。为何?
召回术需要磅礴灵气来运转,就连渡劫期的他也无法短期再度推转。
在发现情丝无法入体时殷辞月心情毫无波动,可眼看着法阵暗下,却是不自觉沉下眸色,明明有情丝为引……
“殷辞月。”
殷辞月闻声回头,却没应声。
林诗溪早已习惯这冷淡,她远远地看着这人在折腾些什么,理所应当地猜测:“情丝仍然无法入体?”
也不管殷辞月有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会不会是因为你的神魂觉得不需要这些情丝,觉得是累赘,所以才不接纳?”
殷辞月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为何法阵会失败上,却被这番话提醒到什么。按星希尊者的说法,他的道侣是被天道法则所驱赶,或许之间已然产生了禁制。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不对。”
林诗溪一怔:“什么不对?”
殷辞月垂眼看向手腕处的情丝,低声道:“不是累赘。”
更不是神魂在排斥情丝,而是情丝不愿融入神魂,它们不认可现在的神魂。其实这样说也不够准确,是这些陷入执念的情丝,拒绝承认对道侣毫无挂念的神魂。
真是任性。
现在的宴落帆只觉得头疼,他已经回到原世界一年有余,逐渐接受确实无法再次与殷辞月相见的事实,生活似乎也迈上了正轨,可就从前几日开始,出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