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第一次见到这种给人当面泼脏水的,当场反驳:“你在我客人面前说这话,分明是想故意丢我的脸,是嘲笑!”
“才不是,你小人之心!”
“就是。”
……
宴落帆被这小学鸡吵架的局面搞得头疼,只能问范玉黎:“所以你这次过来是做什么的?”
范玉黎重新坐好,委屈巴巴地回答:“我太无聊了嘛,你们临谷峪那么难进。”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眼前一亮,面前这不就是个临谷峪的大红人?虽然是情敌,不过算个好人说不准会愿意帮忙,“你带我进临谷峪好不好,这样我就不找玉清的麻烦了。”
原来她知道这是在找麻烦,宴落帆有些无奈,终是在软磨硬泡下松了口:“这个要问过我师父才行。”
若是可以他也非常希望范玉黎能把顾恭如这个规划外的角色带走,只是在用传音灵佩练习星希尊者时他忍不住多问一句,“当时他回去弄秘境时你就没多劝两句?”
范玉黎提起这事就气恼,当时顾师兄能回门派她自然很高兴,可是,“段蓉语一直缠着师兄,我没办法搭话。”
宴落帆一愣,正想继续追问,星希尊者那边来了回音:
“怎么了落落,找师父有什么事?”
宴落帆简单概括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星希尊者略加沉吟,“虽是安溪门的弟子,可既是落落信得过的人,带就带来吧,只是临谷峪最近有些乱你是知道的,多注意些。”
宴落帆应下,然后就此切断传音灵佩的联系,对满脸期待的范玉黎点点头,“师父同意你进到临谷峪。”
范玉黎“嘻嘻”一声,露出个看似讨好的笑,“你真是个好人。”
宴落帆懒得否认这话,只是这态度实在变化太大,范玉黎之前不是没夸过他,但那言语里总是带着点敌对的尖锐,于是他问道:“在你眼里我应该还是你的对手吧?”
谁知范玉黎却是摇摇头,连同乌发上的步摇随之轻晃,声音清脆道:“现在可算不上。”
“为何?”宴落帆没觉得现在两人立场有什么变化。
范玉黎神秘兮兮且毫无意义地将声音压低,面带羞赧,“你不是已经和你未婚夫定终生了吗?这样顾师兄就算‘贼心不死’也毫无办法,而且他之前回安溪门时,都已经同意下来和段蓉语结契了,应该也是对你没那么执着了,对吧?”
听到第一句话时就能感受到尴尬了,宴落帆也是知道传言会传得很快,但没想到有人真会当面提,这可就没法装听不见了。
他先往后靠了一点,将二人距离拉开,却没办法做出让眼前人满意的答复,因为想起昨日在悟阁顾恭如显然不正常的反应,只好将话题岔开:“他同意和段蓉语结契,这是什么意思?”
范玉黎光是提起来都会心怀不满:“姻缘之契。”
宴落帆一怔,他没往这方面想的原因是:“顾恭如回来没表现出一点难过。”
范玉黎满不在乎,拨弄两下额前发丝,随口撤了个理由:“顾师兄并非喜怒形于色的人,怎么会将自己的难过说出来?”
玉清一直觉得她这个竞争对手的眼光差劲,这个时候终于憋不住了,“真的是,我看他就是单纯不在意,范玉黎我好心告诉你,我见过的人可多了,他城府深沉,不是你能招架住的。”
范玉黎炸毛,腾地一下从木凳上站起:“你胡说八道什么,没人会不喜欢顾师兄。”
作为自己已定妻子的人死去了,在回来后闭口不提也就算了,还照常与人谈笑风生?宴落帆也不是不讲理,要求重要之人死去后一定要哭天喊地,可一丝消沉也无……
“段……小姐她,”宴落帆没记住名字,“和顾恭如将要结契,为什么要突然跑到天凌峰采九叶花?”
范玉黎本来气呼呼的,闻言一怔,那几日她将自己关到房间内,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什么,“谁知道她。”
玉清在一边凉飕飕道:“九叶花可是最为出名的情定之花,这还能是为谁取的?”
确实,宴落帆当初也是从珂儿嘴中听说,不过他只在意了取到的困难程度,猜想脱口而出:“是顾恭如让她取的?”
为了让这位段小姐死在殷辞月的手中,当日段安平来临谷峪闹事时临走前说的话就很奇怪,如果是这样就能说通了。
宴落帆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自知失言,补充道:“我没有说顾恭如是故意害死她的意思。”说完后,他自己都觉得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就这种程度。
可范玉黎却陷入了迷茫,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上,似乎是陷入了回想,半晌过后声音沉郁:“或许真是顾师兄要求的。”
紧接着她回神,慌乱道:“我这可不是承认顾师兄害人,只是说……”
都说最了解你的其实是敌人,范玉黎对段蓉语更是了如指掌,若不是顾师兄要求,她这人绝对不会做这种麻烦事,什么情定之花绝不会相信。
范玉黎不想继续说了,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表现得很是烦躁,“我不想了!”
玉清回了两声冷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听说安溪门大师兄将范玉黎和段蓉语吊了那么久,却突然答应和段蓉语结契,原来是猜想到这个结局,真是好计谋。
“这种人应该被浸猪笼。”
范玉黎柳眉微竖,忍不住出言反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顾师兄又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这种事。”
……
真的不知道吗?
一个时辰过后,本来是打算下山学习的宴落帆也放弃了,临走前强调:“段蓉语不是殷辞月杀的,是死在凶兽手中。”
这一点必须要弄清楚。
之后带人回到临谷峪,宴落帆对山门关的师兄简单解释两句,毫不费力地将人带入,走在路上还忍不住在心底担忧这安保确实不好,难怪当时段安平进来得如此轻易。
范玉黎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不开心转头就忘,走在乱石铺就的山路上,稍慢一点便被落下距离,她三步并两步跟上:“你走得好快,步子也大,个子也蛮高。”
宴落帆迈出去的脚步卡住,他最近是过分自在了些,进行完反思,迅速转移话题:“话说,你这次过来是准备将顾恭如给带走吗?”
范玉黎背着手走路,摇头晃脑地回答:“当然,我这次过来可是特意没告诉他,就是打算吓他一跳。”
两人闲聊着就到了顾恭如在临谷峪的住处——
如画雅士,竹林挺拔。
范玉黎迫不及待地高抬起手,欣喜地唤道:“顾师兄!”
顾恭如凝眉转头,在看清眼前人后将眉宇皱得更紧,顺便将手上的雕花匣收起,言语冷淡:“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和落落一道前来?”
宴落帆认出那本是要送给殷辞月的木匣。
而范玉黎本是兴高采烈,现在却弱弱的将手收回,顾师兄一直那么凶吗?
也不知是不是受在春满楼谈话的影响,她心底泛起一点恐惧,弱弱地又喊了声:“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片体鳞伤
这位大小姐对谁都能横眉冷对, 偏偏在顾恭如面前总是温柔识礼,就连大声讲话都没有过两次。
宴落帆见其犹犹豫豫说不出重点,只好在叹了一声气后代为解释:“我下山时无意碰到了她, 听说她想过来寻你, 便将人给带过来了。”
“在哪儿遇见的?”顾恭如又问。
宴落帆一顿, 担忧自己给出的说辞和范玉黎不同,可他并不想将到春满楼的事情透漏出去, 不过很明显,范玉黎要比他更为在意这一点,当即抢话道:“我当时正在茶馆听书, 就遇见了。”
宴落帆点头应和, “既然已经将人给带过来了,没事我便先走了。”
顾恭如伸出手将人拦下,给出的理由十分正当:“我和范师妹独处, 对她名声不好。”
不是?这不都是凡尘界才在乎的事情吗?而且范玉黎看起来是真的不在乎是否被影响到名声,不过宴落帆打算回绝时忽然想起那位段小姐的死,说出的话便换了个意思,“也好。”
出乎意料, 范玉黎并没有对此表达不满,连抿嘴的小动作都没有, 身在还在三人前往凉亭入座时主动和宴落帆并行。
等各自做好, 顾恭如动作优雅的为两人倒好茶水, 范玉黎端起闻着那扑鼻的旭茶香, 又垂眼将其放回原处,开门见山道:“师兄,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你可是我们安溪门的大师兄。”
原谅她习惯性一开口便是指责施压。
顾恭如也不恼, 目光像是在看个不懂事的孩子,温言解释:“在天祭日说过了要待一年,现在业障还未还清,怎么能半途而废?”
范玉黎听够了这个借口,她强压着自己的任性脾气,可嘴唇却咬得愈发用力,最后蓦然抬眼:“那段蓉语的业障呢?”
顾恭如脸色不变:“什么?”
在一边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宴落帆默默小口抿茶,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影响到二人的对峙。
“师兄总是说宴落帆曾经救过你,所以必须要还回去对她很好才行,”范玉黎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主动提起,“可段蓉语不也是帮过你吗?是她,你才从乞丐成为现在高高在上的安溪门大师兄。”
顾恭如嘴角的弧度已然落下。
可范玉黎的话还未说完,她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她死掉了,可师兄没有在门派多待一日,这未免太过薄情。”
顾恭如冷声道:“那么,你是想要我如何做?”
没得到回答,他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眸色深幽,“师妹,她的死我也很难过,你不要再提了好吗?”
虽听起来想请求,可范玉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里在命令,她仍不住瑟缩一下,“可、可是……”
“好了,不要任性。”
顾恭如将其打断后起身,俯视着特意来寻他的师妹,神情冷淡,继续说道:“你该回去了,这样偷偷溜出门派,师弟们都会担心。”
“多待几日又没什么,用传音灵佩说一声不就好了,临谷峪都多一个你了,再来个她也没什么。”宴落帆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反驳,“等她离开那日,你一起走。”
顾恭如对此难以接受,皱眉道:“落落。”
宴落帆觉得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不该将人继续留下,先不说段蓉语的死和顾恭如到底有没有关系,毕竟没有证据这都是没谱的事,就单论顾恭如现如今对他那隐约不正常的感情,必须毫不留情掐断。
什么男子身份暴不暴露的,依玉清的话来讲,他作为美人榜第一,是随便来个人空口白牙说是男的就是了?
又不是和殷辞月一样是主角,与剧情毫无关联的人物罢了,不值得分出心神。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宴落帆说完这话后站起身,“照顾好你的师妹,要知道余步庭死得蹊跷,别让人在临谷峪受伤。”
顾恭如闭上了嘴,看出当下并非解释的时机,就算说也不会被听进去。
真是麻烦,为什么总有多余的人出现!
他偏过头去,将目光落到有些无措茫然的范玉黎身上,缓缓摇头,做出无可奈何之状:“那好,我为你安排住处。”
宴落帆估摸着不会出事,毕竟下手如此之快未免过分张扬,只差将自己是凶手写在脸上了,他也不再继续浪费时间,挥挥手道:“我走了。”
范玉黎愣愣点头,还傻乎乎道:“那、那待会儿我去找你玩。”
宴落帆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顾恭如根本就一点儿都不难过,段安平来到悟阁闹事的那天,表现得未免太过寻常,顾恭如流露出了担忧、紧张以及理智,却偏偏没有半分的惊讶。
可是如果一切都是有意为之,那可是一条人命,还是曾经帮助过顾恭如的人。顾恭如对他儿时的帮助念念不忘,甚至已经达到了偏执的程度,能对同样救过他性命的段蓉语下手?
宴落帆心烦乱地摇摇头,将脑袋中紊乱的思绪晃出,他现在开始担忧殷辞月了。
“星避,你主人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
星避迅速给出回应:‘主人正在赶路~’
犹豫了片刻,宴落帆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告诉他一切小心,我怀疑段家那个旁系是顾恭如的特意安排过去找事的,不过也只是可能。”
殷辞月得到了自家小骗子的关心,他其实早有猜测,连同前不久余步庭的死一起怀疑,当时在天凌峰守花灵兽不正常的灵力暴涨已经足够说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嗯,阿宴也是。”
或许顾恭如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让他死在天凌峰,而后面突然出现了那三人不过是捎带的角色,本想着一道解决,可是他却并没有在这场意外中死去,所以就拿那三人的死做文章,将计就计。
不过,顾恭如不会对阿宴出手。
而另一处,宴落帆收到回音之后并没有让心放下,“他到底是出去干什么?”
还不知道顾恭如有哪些小动作还好。现在意识到了就越来越担忧殷辞月还能不能安全回来,毕竟这个是个剧情以外的角色,他没办法通过小说来预测事情下一步的发展,自然也无法做出防备。
担忧不可避免。
宴落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毕竟之前已经在心里给自己保证过了不会再多管闲事。
谈话就此终止,殷辞月也刚好赶到自己要去的崖底,视线范围内尽是枯败,本该在此时盛开的雾雨花只剩下干枯的枝干,这是被天地灵草吸收走全部灵气的证据。
含霜不明白,‘为何不让星避告诉他你来这的原因?’
“没有把握。”
殷辞月言简意赅,语气没什么温度。
他不能保证能快速提升修士修为的温葵草会不会被顺利找到,虽然根据转籍殿典籍记载确实能推断出这个日期。尽管这花的功效神奇却并不足以让修士趋之若鹜,如能快速治愈伤口的天南愈,同样会损伤人的筋骨,不过因为已经有了九叶花炼制成的丹药所以不必为此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