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舒荣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倒说说为何神子该你来。”
殷辞月凤眸微沉,祝舞中神子和神女是天成佳偶,这人难道是在觊觎他的落落。
“神子应该让真正高风亮节的人来做,最起码要是最努力的人。”余步庭念着自己那一套说辞,完全不知自己在旁人眼中有多厚颜,他一指怒斥,“能对自己继母毫不迟疑动手的人,如此冷血,怎么能装扮神子?”
殷辞月听完后反而脸色好看些,原来只是单纯嫉妒。
不过,“神子只会是我。”
也就只有他才能和落落站在一起。
余步庭被这短短六个字气得不轻,还准备咄咄相逼:“我定要向齐长老告你一状!”
确实,齐长老最喜欢的就是努力风格的弟子,还说不准会站在哪一边,不过宴落帆倒没想到殷辞月竟对扮演个角色看得那么重,他懒得起争执,一抬手,“我累了。”
将众人看过来,他又硬着头皮,“脚疼,你背我过去。”
这个叫转移矛盾法。
殷辞月求之不得,没有拒绝的道理,注意力当时便被转移,“好。”
然后他背过身,弯下腰,在感受到背后重量后起身,“揽住。”
宴落帆被这一系列流畅动作搞得茫然,听到这话还真乖乖揽住了殷辞月的脖子,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上面,他后知后觉地脸热:“我是不是有点重?”肯定要比寻常女子重不少。
两人靠得极近,殷辞月鼻尖萦绕着浅淡香味,身后人说话间呼吸也无意间落于后颈,他红着耳根回答:“不重。”
方才的冲突就被这样轻松带过,可气氛仍是凝滞。
关键时刻不知道调和的星希尊者看热闹看得开心,眼下更是不怕事大,看着余步庭的眼神满是可惜,摇头轻叹:“你若是个女弟子就好了。”
余步庭呆住,“尊者何意?”
星希尊者轻笑几声,“那样便要你来当这个神女,说不准辞月这神子的位置也能一并空出来。”
谁知余步庭闻言结结巴巴半天,抬眼瞄了宴落帆一眼,面红耳赤地嗫嚅道:“神女本就该由小师妹这样美好的人来装扮。”
星希尊者这下可更止不住笑了。
宴落帆听着只感觉到尴尬,要知道方才殷辞月被驳斥是为伤害殷夫人一事,而殷辞月出手是为他的言语,这“美好”二字他担不住,只能默默将头歪到一边。
这对话殷辞月听得真切,眸光骤冷。
余步庭正走着,突然打了个寒战,双手搓了搓胳膊,突然预感不妙。
终于到了云图大师的住处,是一处园林庭阁,瞧着别有一种隐世高人的味道。
云图大师也确实是能被称为高人的存在,她在制衣这方面的地位和首饰方面的文都大师一般无人能及,也就只有四年一度的天祭日才能将其请动。
他们到这里是为量体裁衣,于宴落帆而言,问题就出在前面这一项“量体”上,可直到见到布尺时他才想起:自己是能被随便量的吗?和女子差别蛮大。
尤其是最近,他又往上长了三厘米,这本算是好消息,可不是时候。
宴落帆默默缩到队伍最后,对星希尊者小声嘀咕:“师父,前几日我才刚量过,能跳过这个环节吗?”
星希尊者面露为难,“这……”
宴落帆压力好大,这个要求居然很难吗?接下来图云大师的呼唤将他的疑惑解答:
“那个宴落帆美人榜第一呢?我可是冲着她过来的,怎么见不到人?”
宴落帆默默举手,小声回应:“这里。”
星希尊者压低声音:“你被选做神女,可有她力推的一筹。”
图云大师眼睛一亮,立刻走过去将人从最后方拉出,毫不遮掩地赞叹:“文都那老头子难得没说假话,当真是倾城国色,玉璧无暇……你放心,我定要为你裁制出最纯白完美的神女服!”
她笑容就没落下来过,毕竟是好不容易才逮到的机会,在此之前不知道听了文都那家伙多少次炫耀,不就是为人打了一套首饰?
“我这神女服不能戴那些首饰,太俗。”
宴落帆不明其中缘由,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小心将之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我前几日刚量过,这次能不……”
话还没说完便被图云大师利落打断,“那些怎么比得上我的布尺精准?”
宴落帆哑口无言,迟疑片刻后决定进行一下最后挣扎:“量是可以,不过我有很多要求。”
他担忧自己失去说完的勇气,干脆一口气,“这神女服所用的布料绝不能低于云锦,必须用灵兽丝线织成,而且不能粗糙,必须要做到比流水还要丝滑。”单是这一项便要花至少半月的时间,“穿起来必须方便,我不要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麻烦衣服。”这条倒是发自内心,“至于样式,我要是独一份。”一般神女服有固定样式不会大改。
宴落帆以为这样琐碎的要求会让云图大师厌烦,可只听到鼓掌声。
“不错,本该如此。”云图大师说着扯起眼前第一美人所穿的衣裙,“瞧瞧,这都是些什么废料,怎么能穿在你身上。”
宴落帆:“……”事情不对劲起来了。
云图大师爱美心切,很是迫不及待,立马催促:“快到里间去,让我为你好生量一量。”
宴落帆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好苦着一张小脸磨磨蹭蹭地进入,进入后第一时间便是道歉,语气干巴巴:“云图大师,我刚才是开玩笑。”
一息过后——
云图大师面色复杂,看着自己所量出的数据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犹豫半晌后:“还好还好。”
说得也太勉强,宴落帆只想捂脸,测腿根时他强行要求自己来量给糊弄过去,可测量胸围时自己来不方便,天知道他有多担心云图大师一用力这布包就反弹不回来了。
云图大师觉得自己知晓了美人不愿测围的真相,这身形不似小姑娘,倒更像是少年,只好面带怜惜地安慰:“腿长腰细都不错,就是肩膀略宽了些,还有就是这……”
她目光落在宴落帆的胸口,欲言又止半晌,评价道:“也算小巧。”
宴落帆差点没绷住表情管理,其实前几日他还特意随年龄对布包进行了更换,这个还稍大一些,他视线飘忽,恨不得找到个地缝钻进去才好,讷讷道:“大师不要同旁人说好不好?”
云图大师颔首,答应得利落:“这是自然。”
接下来每日轮流进入,轮到殷辞月时云图大师又是一阵称奇,从未见过这样标准俊朗的身体围数,感慨道:“难怪竟能和第一美人天作一双。”
殷辞月喜欢听这种话。
宴落帆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无语,等他逃脱死亡剧情,也要练出来一样的好身材。
待所有人量完,这日的进度便算完成,云图大师恋恋不舍地送客,临了临了还从储物袋中搜罗出一大堆东西,不断朝宴落帆手中塞,“这些都是好东西,你多吃一些,见效很快的。”
宴落帆被堆了个满怀,一头雾水。
方香菱倒是看出些苗头,她将里面可能染味的东西挑出来,直白道:“这些乱七八糟只会将人吃胖,想要那里大,干脆吃些丹药好了。”
现在是人都能反应过来这些水果食物时用来干什么的了。
宴落帆捂脸,恼羞成怒,气鼓鼓地看向殷辞月,立刻推人离开:“还不回快点月舫楼,你还有一大堆事没做,怎么还要我提醒!”
一行人就此先后离去。
待回到星舫楼,宴落帆便一屁股坐在小院秋千,摆摆手:“去收拾吧。”
殷辞月毫无推拒,只是失笑,落落脸皮薄方才那些话定要让她恼上好长一段时间。这样任性一点也好,落落待人总是有一层无形的隔阂,如今才是真正鲜活的模样。
殷辞月进入屋内,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床折磨落落多日的被子给收起,然后将床铺一同掀起,其中掉出的两团不明物体滚到他的脚边。
他弯下身将东西捏到手中,是两团柔软布包,可这用处是什么?
正巧宴落帆已经调节好尴尬情绪,迈步进入屋内,嘴里还在催促:“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已经看清殷辞月手中拿着的东西,是刚被替换掉不久的布包,当时随手塞到床头后就抛到了脑后。
可现在,它出现在殷辞月手中!
宴落帆脑袋短路,一时哑然,呆在原地。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布包其实是他做的娃娃?
本来殷辞月是没弄清楚用处的,可看到眼前人遮掩不住的心虚,想起图云大师的话他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落落放在……”
“不是!”宴落帆大声打断,“无论你想说什么都不是。”
眼前小骗子的反应像要炸毛的猫儿,唯恐表现不出自己心虚,殷辞月这才意识到手中的东西又是能佐证落落为男子身份的物件,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这些。
毕竟怀疑一旦开始,就是不断被确认的过程,再加上小骗子是个不会伪装的,总是处处漏洞。
自从那日小骗子陷入危险,而他却无能为力,他便已经意识到无论男女身份,都不会放开眼前这个人。
不过殷辞月起了些坏心思,他刻意捏了捏手中的布团,“哦,我知道了这是落落要送我的香囊,对吗?只是因为太丑,一直没好拿出手。”
管他说成什么,反正能洗脱嫌疑就行,宴落帆自然毫不犹豫地应下:“没错!”
殷辞月接着套路,佯装纠结:“细看来也不像,落落也从未做过这些东西。”
宴落帆赶紧挽回,走过去将布包强行夺回塞到储物袋中,软下声调:“因为我不好意思嘛。”
“那我这个月末能收到香囊?”殷辞月抛出最终目的。
看着眼前的小未婚妻傻乎乎地咬钩,向他保证,“当然可以。”
殷辞月唇角弧度轻扬,“我就知道落落是心悦我的。”他清楚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反驳。
宴落帆也确实含糊应下。
然后殷辞月继续整理房间,宴落帆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唯恐又被翻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还忍不住碎碎念:“香囊什么的,其实买一个也差不多……”
“嗯?”殷辞月故作不解,“落落既然这样认为那什么?”
宴落帆读懂了这尚未言尽之意,只会搓搓袖口:“没有,只是担心弄出来的不好看。”
殷辞月也不打算步步紧逼,看似接受了这说法,回答道:“落落就算是只绣一棵草,我也会欢喜。”
他发现自己找到了新乐子。
小骗子为了圆谎而着急的模样可是讨喜得很,揭穿反倒没了意思。
宴落帆还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快被人给摸清楚,正思考到月末时强词夺理将香囊事情带过的可能性。由于宴城主要求他在女子方面全能全知,所以他对于弹琴吟诗,甚至唱歌跳舞都有所涉猎,可就是这女工,和练字一样令人心烦。
绣棵草也欢喜是吧?
这话说得倒是好听,等真收到只有一棵草的香囊时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出来。
宴落帆愤愤地扭过头去,“嗯,别太贪心,那就是你天祭日的生辰礼物了。”正好明面上敷衍一个,私下里送的那份认真的,就没人怀疑是他送的了。
闻言,殷辞月停止手中的动作。
宴落帆还以为是将人给惹恼了,心想刚好吵架也不用送什么香囊了,扬起声调:“怎么,这是嫌弃了,不想要?”
然后他看着殷辞月蓦然转过头,眼底是怔愣,“……落落知晓我的生辰?”
宴落帆发觉哪里出了差错,赶紧将事情说得平常,“很奇怪?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背过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辰。”
言外之意:你并不特殊。
可殷辞月依旧柔软了棱角,反问:“金舒荣的生辰是哪一日?”
宴落帆给自己挖了坑,决心耍赖:“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不算不算。”
然后他开始细数自己捏造出来的人物和及其生辰,“李老板生辰为三月初一,田婶的生辰是五月初八,孙奶奶的生辰是二月三十……”
殷辞月打断:“好,我知道。”
二月哪里来的三十日?
小骗子编造起胡话,也没个根据。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我的珍藏
由于只是随口说数字, 完全不过脑子,于是宴落帆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上的离谱,就算是被打断也没觉得不对劲, 还很自然地岔开话题:“待会儿还要去舀春路买鞋子, 你收拾完了吗?”
当然已经完成, 整个房间只能用焕然一新来形容,尤其是床铺上面铺的可都是络新妇的织锦, 放在千拍阁万金难求的东西在这里却若寻常麻布。
不过宴落帆其实也不是特别需要买新鞋,他有一大堆不同样式的放在储物袋中落灰,这次的目的是查看殷辞月在购物上的偏好。
小说中无论前后期, 殷辞月都没有明显的偏好, 在面对选择时会选能得到最大回报的哪一项,寻常衣物都是非黑即白没个花样,也就幸亏长了张好脸什么都能撑起来。可是, 这让人怎么送礼物?
既然要准备一份用心的,就决不能随便。
在去舀春路的途中,宴落帆佯装无意提及,“假如我真的会送你个香囊, 你觉得什么颜色最好看?”
殷辞月听到这话,先是强调:“不是假如。”
宴落帆无奈:“嗯, 我真会送你个香囊, 你喜欢什么颜色?”
“只要是落落亲手做的就好。”殷辞月知道不能过分要求, 也没指望能得到个多精美的。
宴落帆:“……”试探失败。
这样他怎么能送出合心意的礼物?
半炷香后两人到达目的地。今日又是难得的热闹, 毕竟还有不到一月便是天祭日,已经有其他门派弟子先行零散到达, 待在临谷峪闲得无聊也就只有舀春路这一个有烟火气的地方。
从人群中可以看得到嫩粉衣裙, 这一瞧都知道是合欢派的弟子, 每回天祭日都属他们来得最早,大多是抱着找道侣的念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