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真的找到它了。”楼羽笙立刻就知道红色棺材里面放的是什么，不禁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是送来的人又为什么被你杀了，他应该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才对吧？”
　　莱林格尔耸耸肩，一脸漠然：“看他不顺眼。”
　　楼羽笙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个队友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比自己早了几百年，肯定有些他所不了解的事情发生，便也不再多追问地躺回到远古魔物的血水中。
　　莱林格尔看着他脖子上已经越来越黯淡的缝合线，难耐地舔了舔嘴角：“你准备好了吗？”
　　楼羽笙早就已经浑身处在极度的剧痛中，看也不看他就不耐烦道：“你再磨蹭，我就要去见你亲爱的哥哥了。”
　　阿莱听了他这句话，脸色微变。
　　莱林格尔亲王的哥哥，也就是当他当年还是纯净无瑕的精灵王子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前任精灵王，提亚。
　　精灵王提亚有着和莱林格尔不分上下的容貌，但他相较莱林格尔而言，却十分的沉默寡言。不出意外，长得更强壮、也更加得族内长老喜爱的提亚在很多年前打败了他的弟弟莱林格尔，成为了统领精灵一族的王。
　　不过莱林格尔从来都不觉得提亚是他的王。
　　他也从未给提亚行过觐见时的跪礼。
　　提亚之所以会成为王，只不过是既定的命运线而已。
　　莱林格尔也不记恨提亚从他手上夺走了精灵王的宝座，在无聊的精灵族历史里，只有提亚是其中的一抹亮色……毕竟他年纪正当年，却早早死了。
　　提亚作为精灵族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王，早在几百年前就随着魔王一起陨落了。
　　而原本莱林格尔之所以会知道这些，都要仰赖他的这双眼睛。也和楼羽笙一样，现在阿莱有着能够看见每个人命运转折的能力。
　　不过阿莱并没有楼羽笙对他人的怜悯之心。
　　这些人的命运变得越可笑，他就觉得越有趣。
　　这就是为什么……他早知道提亚会因为被唆使哄骗的詹娜而英年早逝，但是他不仅见死不救，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
　　莱林格尔从自己的回忆里抽离出来，已经又变成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提亚可是埋葬在光明圣殿的精灵族骄傲，和我可没那么亲切的关系。而我和你……才是真正存在于黑暗深渊里的同伴。”
　　“好吧，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莱林格尔露出尖锐的牙齿，笑得没心没肺：“当然，我会满足您的一切要求，我的陛下。”
　　*
　　乔纳斯万万没有想到，他和伊万竟然会在铎德后山见到了只有传说中存在的铎德古鸟。
　　——好吧，虽然是尾羽已经被拔到只剩一两根，光秃秃露着屁股的。
　　更让他惊讶的是，铎德古鸟在见到两人之后，不仅没有攻击，还化形成了一个脸色微赧的青年。
　　乔纳斯定睛一看，这个青年竟然还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佩利亚城任务中心的那个总是被伊万和海莉使唤来使唤去的工作人员吗！
　　伊万也没有想到，铎德古鸟竟然是他认识的人。
　　他又看了看做明星做的风生水起的乔纳斯，不禁感慨，还是纯正的远古魔物懂得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啊……
　　于是，在铎德的小酒馆里，伊万和乔纳斯便一五一十地向铎德提出了他们的疑问。
　　铎德其实已经因为公会任务发布的原因，和伊万认识多年，但还是第一次在铎德这座他自己的故乡以这样的姿态和伊万碰到。不过他几个月前不知怎地就被人弄晕还给逼回原形、甚至尾羽都被拔光的惨事他绝对不敢和伊万提。
　　他现在更加惊讶伊万讲述的信息。
　　“随便用一些尸块，怎么可能成功地真的造出来一个人造人？”
　　伊万纠正他的错误：“不是随便，而是从不同种族的远古魔物身上获得的。”
　　铎德的脑袋摇得更厉害了：“那就更不正常了，远古魔物的血脉之间差异巨大，彼此肯定都互相排斥，倒不是没有办法将它们强行组合起来，但是这个办法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啊。”他自言自语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小老头，“唯一能做到的‘人’，根本就不会再现身于这个时代了。”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跑到了酒馆二楼，从自己常年居住的小屋里拿了一本光是看外皮就已经很古旧的书，又快步跑了下来。
　　“我果然没记错，确实、确实还有唯一的一种办法可以做到你说的事情，在远古时期的禁书里，曾经有隐晦的记载。”
　　伊万听着他的话，心跳停摆了片刻。
　　“你说的这唯一的方法是？”
　　铎德脸色变得极为严肃：“首先，这些所有组成人形的尸块，必须都具有相同的奴隶烙印……然后，这样一个对他们的身体乃至灵魂都拥有绝对控制权的‘主人’，用他的血液去浇灌这些奴仆的肉块……而这些奴仆必须要具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呃，比如像是……”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比如各个种族里最强大的王级远古魔物。”
　　伊万的脸上血色尽失：“居然能够奴役这么多的王级远古魔物，那这个‘主人’难道是……？”
　　铎德把书翻到最后一页，手停在了编年纪上的最后一个场所：魔王纪念岛。
　　他这才抬头，看向门口刚才出声的人：“咦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奥克特？”
　　奥克特把兜帽摘了下来：“在你发出奇怪鸟叫声的时候。”
　　铎德拼命回想，也不晓得已经装成普通魔物生活那么久的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在酒馆里发出了鸟叫。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奥克特暴露在外面的脸吓了一跳，那张正常而没有任何口器触角的脸庞让铎德愣了愣，但是很快的，他就反应了过来。
　　“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奥克特摸了摸自己变得正常的脸，又看了看铎德手上的书：“大概也和你现在讲述的这个人有关系吧。”
　　伊万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答案：“那这样的拼接魔物有几个呢？”
　　铎德摇摇头：“不可能有成功的，就算成功，也只可能有一个。而如果想要真正的成功，最关键的是，必须要有一颗魔王之心，作为这具躯壳的驱动源。”
　　“——魔王之所以会陷入沉睡，是因为光明神的诅咒，被挖去了心脏。”
　　那……身体里拥有着魔王之心的人，是不是独立的存在？
　　铎德似乎看懂了伊万的表情和他问不出口的这句话，却沉默了下去。
　　“怎么可能？”奥克特摇了摇头，终于说出魔王最大的秘密，“魔王本来就是个没有心脏的怪物，而那一直被称为是‘魔王之心’的，其实是他长在胸口深处的魔核。这颗魔核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就算挖出来，恐怕也能独自活着。那就是魔王不朽的证明。”
　　换言之，只要有魔王之心，也就是那颗独一无二的巨大魔核，就能拥有魔王所有的记忆，也就是魔王的永生。
　　不……
　　伊万想拒绝，却怎么也无法否定那个结论——
　　拼接魔物劳尔，不过是魔王神隐时的一个壳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Sir的真实身份揭晓w
　　“我的皮下跳动着魔王之心”，Under my skin的题目含义就是这个意思。我感觉有些小天使在前面已经稍微猜到了～
　　P.S. 阿莱的人设是我从没尝试过的设定，他就是个没有人类正常感情的鬼畜系天然渣（而且是自己认证的那种），小疯子本疯啦XDDD


第63章 Under My Skin
　　在伊万和奥克特都陷入沉默的时候, 铎德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伊万口中的这个人恐怕就是魔王本人……的“壳子”。
　　而且仔细看伊万的表情，他看上去和这个拼接起来的“壳子”还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铎德顿时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作为任务发布大厅的工作人员, 他已经认识伊万很多年了。虽然他不敢说很熟悉伊万的为人，但是能成为猎鬼公会的首领, 并且一路从默默无闻慢慢走到现在的地位, 不得不让人钦佩。面对这样一位已经享誉佩利亚, 并且常年霸占任务大厅光辉榜的工作狂会长, 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伊万一点也不像是个本性软弱无争的混血儿。
　　伊万的心性，比起很多像铎德这样甘于融入“市井”的远古魔物来说，要坚硬冷酷得多。也只有这样的人, 才能合格胜任吸血鬼猎人这样常人难以企及的职业。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铎德很难想象自己竟然会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瞬间近乎崩溃的表情。
　　他的眉眼像是笼在一团黑暗的阴影里, 再强烈的情绪都被他压抑在局限的空间里，而这些混乱的情绪得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无法发泄出去, 只能就这样深深地镌刻在了那双莹绿色的眼眸深处，让他的眼中多了枷锁似的沉重阴霾。
　　伊万没有说任何话, 但是在场的其他三人却莫名感觉得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已经在伊万的心里发生了改变。
　　这三个人里唯一大概了解伊万和楼羽笙关系的, 只有目睹过两人过往点滴相处的乔纳斯。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自己也无法接受拼接魔物的真实身份，但想到楼羽笙看伊万时亮晶晶的眼神, 还有楼羽笙将扑克牌递给自己时眼中的恳求，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忍。
　　乔纳斯咬咬牙，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但是，如果说魔王之心永远都不放回魔王原本的身体里，那么这个拼接魔物难道不能看作是独立的个体吗？”
　　铎德和奥克特的目光顿时看向了这个被他们忽略的小个子少年，乔纳斯被两个王级远古魔物盯着，顿时感到后背冷汗涔涔流下，心里默念着，自己真是为了那个碎布娃娃的幸福豁出去了！
　　“我是说，呃，魔王之心——或者按照铎德的话来讲，魔王那颗心脏形状的魔核，如果它真的承载了魔王的所有记忆，那么它不可能会安分地待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身体里，既然它是个有着自己的‘思维’的活物，那么它一定会寻找回到魔王身体里的机会。既然已经有上百年的时间它都没有回去，那么只能说明，在这期间，这颗魔王之心其实一直是在沉睡之中。”
　　他的话顿时点醒了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几人。
　　对啊，如果这个拼接魔物早就保有魔王的意识，那他怎么可能安稳地在佩利亚城做个魔药药剂师？
　　突如其来的静默让乔纳斯感到异常紧张，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是坚持硬着头皮说完自己的推论：“所以作为一个拼接魔物，他在这些年来作为一个药剂师，拥有的记忆都是自己的，而不是那颗魔核所给予他的。就算最后魔王之心物归原位的结局无法避免，但至少，他的这段记忆和经历，与魔王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他用余光看向默不作声的伊万，其实也想告诉他，作为拼接魔物而认识伊万的那个人，拥有着独立的思维，独立的记忆，他不是一个简单的魔王复制品。
　　乔纳斯说的没错，铎德和奥克特都足够了解魔王。虽然往昔已经在漫漫时光长河中蒙上了厚重的灰尘，但是在他们的记忆里，魔王的形象一直与黑暗相伴而生。他们俩都很清楚，魔王的眼中，永远只有无法洗尽的黑暗深渊。
　　当他凝望那滋生无数黑暗生物的深渊，深渊亦在回望着他。
　　——不知从何时开始，魔王早已成为了深渊的一部分。
　　在他深沉的眼中，倒映出的即是地狱。
　　如果仅仅是药剂师与魔王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作风，也许真的能够证明魔王之心的沉睡，但是奥克特显然还有别的猜想。
　　“你讲的这些当然有很大可能……但是前提是，他没有和我相遇过。我当时以为他只是个在几百年前，偷走我眼睛的小偷，但是我却没有想到是我错了，而直到我听他说了那句话，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他说，‘你自愿献祭上来的眼睛为什么想要反悔拿回去’，当时我没有多想，但当我意识到这句话深意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错误的行为……”
　　伊万听到他的话，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你对他做了什么？”
　　奥克特这才把在章城围堵埋伏楼羽笙的事情原委讲了出来，从他出其不意的埋伏、到胜券在握地侵占楼羽笙的那颗眼球、再到和精神接驳时发生的异常，直到最后的怪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而听到这番话的乔纳斯突然敏锐地意识到，奥克特和楼羽笙对上的时间，不正是……自己这个损友给楼羽笙灌了一堆失身酒的第二天早上吗？
　　也就是说……那天夜里很可能伊万和楼羽笙就……
　　他的神游还没到达黄色垃圾场的终点，就被“哐当”一声打断了。一抬眼，竟然是伊万将奥克特整个人都一把按进了酒馆的木板墙里，在碎裂成渣屑的木墙空洞中，他的手正牢牢钳着奥克特的脖子！
　　突然被袭击的奥克特没想到这个混血儿竟然敢做出这种事出来，顷刻之间，周身暴怒地升腾起骇人的王级威压。
　　有句古话早已告诫，‘永远不要惹远古魔物发怒’。因为他们就算看起来性格温柔，但经历过魔王时代并存活下来的，杀戮的本性都早已根植在血脉的深处……更何况，奥克特王本来就是个以阴郁古怪的性格而闻名的深渊魔物。
　　虽然他脸上原本的触手早已不见了踪影，但光是看着他那张英俊和阴暗并存的脸，都会让人联想到潮湿的泥沼和窒息缺氧的绝望，这一系列的画面感能够轻易勾起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