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峤：“……”
　　褚延以为他不信，拉了拉霍峤的衣袖，“你看看我。”
　　霍峤就停下来看他，“嗯，在看。”
　　褚延认真嚼了好几下，然后嘟起嘴巴，一个淡青色的泡泡果然从他的嘴里吹了起来。
　　只是这个泡泡没有坚持多久，就“啪”地一声破了。
　　褚延眨了眨眼，有些郁闷，不过转而就笑起来，“看，我吹出来了。”
　　霍峤觉得褚延实在是很可爱，他轻笑了一声。
　　褚延吹泡泡上了瘾，接下来又吹了好几个泡泡，有个泡泡是他吹出来的几个中最大的，他顿时很高兴。
　　霍峤见他开心的模样，忽然伸手戳了戳褚延嘟起的脸颊。
　　褚延没忍住，一下了破了功，泡泡又破了。
　　“哎呀。”他说。
　　褚延自己吹够了泡泡，又来问霍峤。
　　“霍峤，你会吹泡泡吗？”
　　“会吗会吗？”
　　霍峤自从孩提时代结束就再也没有干过用口香糖吹泡泡的事，没想到会在现在被男朋友追着问。
　　他无奈地看褚延一眼，“这有什么不会的。”
　　褚延倏地睁大眼，他看向霍峤，“那让我看看嘛。”
　　霍峤道：“褚延，你幼不幼稚。”
　　褚延就凑到他面前，带着笑意问：“那你会嫌弃我吗？”
　　霍峤“啧”了一声。
　　他被褚延闹得没办法，垂下眼懒懒地嚼着口香糖。
　　也不见霍峤怎么动作，一个泡泡就被他吹了起来。
　　褚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霍峤穿着浅色连帽卫衣，外罩黑灰拼色棒球服外套，搭配深灰束脚休闲裤和白色板鞋，整个人又高又酷，配上他冷淡的神情，是让褚延十分心动的英俊模样。
　　现在酷哥霍峤依然很酷地双手揣着兜，他神态懒散地吹着泡泡，好看的眉眼间透出一点无奈，褚延突然就被击中了。
　　他太喜欢霍峤了，喜欢得满心满眼全都是霍峤。
　　褚延前进一步，伸手搂住了霍峤的腰，他垂下眼睛说：“我好喜欢你啊。”
　　霍峤将泡泡又咬进嘴里，他好笑地看了一眼褚延，“吹个泡泡就这么喜欢我了？”
　　褚延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吹泡泡好帅。”
　　他红着耳朵小声说：“但是我在你吹泡泡之前就非常非常喜欢你了。”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也许现在是更喜欢吧。”
　　霍峤垂眸看他，片刻后轻笑一声。
　　“喝酸奶么。”他问褚延。
　　前面有家酸奶吧，褚延今天晚上吃得很饱，被霍峤一说忽然就很想喝酸奶了，正好有助于消化。
　　于是他点点头说：“喝。”
　　霍峤就带着他去酸奶吧买了两杯厚酸奶，他将一杯递给褚延，褚延很开心地接了过来。
　　店里没什么客人，吧台的女生好奇地看了看两人。
　　褚延现在已经不担心会被其他人看出他跟霍峤的关系了，他不怕，霍峤也不怕。
　　因此他还好心情地弯弯嘴角对女生笑了笑。
　　下一刻他的额头就被霍峤屈起手指轻弹了一下。
　　——
　　“走了。”又高又酷的男生懒懒地说。
　　“哦，好。”
　　另一个长相清俊的男生眨了下眼，连忙跟上。
　　吧台里的女生撑着下巴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两人远去，小声感叹了一句，“真好啊。”
　　……
　　霍峤叫了车，他跟褚延出了酸奶吧没等多久车就到了。
　　褚延恋恋不舍地同他道别，“注意安全，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霍峤揉了揉他的脑袋，“回去吧。”
　　“我先看你上车。”褚延说。
　　霍峤没办法似地看他一眼，“那我走了。”
　　“好。”
　　褚延点点头，在他身后说：“那我们明天见。”
　　霍峤打开车门，回头对褚延勾了勾唇，“明天见。”
　　褚延笑了笑，隔着车窗对霍峤挥了挥手。
　　直到看不见霍峤坐的车子了，褚延才往回走。
　　他握住酸奶杯，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虽然分开的时候还是会舍不得，但褚延知道他和霍峤有着更温暖的长长久久的往后，所以暂时的分别也就可以忍受了。
　　他们有着，天长地久的一生可以携手。
　　理科楼下的那株玉兰的花苞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地绽放了，枝头上开满了大朵洁白的玉兰花。
　　早春的清风吹过，满树的白花轻轻摇曳，让褚延想起诗句里的片片摇光、千株便雪宫。
　　他想，如果站在树下，应该就能闻到玉兰的淡淡香气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高三年级的学习任务也越来越繁重。
　　毕竟有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时间过去一天，他们备考的时间就少上一天。
　　这学期，褚延他们换了座位。
　　从原本最靠里的最后一排搬到了最靠近走廊这边的位置。
　　还是最后一排，只是褚延的旁边没有窗户了。
　　不过他前座的肖程程正好对着窗户，只跟褚延隔了一个身位，褚延抬头也可以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窗外的明媚春光。
　　虽然因为他们身处的高度，更多的还是只能看到窗外蔚蓝的天色和校园里的操场跟林荫道，但这些也会让褚延感到高兴。
　　有时还可以看到天边有雀鸟飞过，学校里的绿树也渐渐抽了新枝发了新芽，偶尔做题做累了，褚延朝外看上一眼，就会觉得很放松。
　　这天下午上化学课。
　　化学孔老师的讲课依然会让人觉得昏昏欲睡，又是下午第一节 课正犯困的时候，褚延看到前面的肖程程和秦漠都脑袋在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他不由无声笑了下，转头看旁边的霍峤。
　　霍峤也没有在听课，他拿着一本练习册在做。
　　自从这学期开始，霍峤学习起来认真了很多，但褚延每次看到他努力学习的模样，反而会觉得很心疼。
　　褚延只好在晚上跟霍峤一起吃饭时，多做好吃的东西给他补补。
　　霍峤注意到褚延在看他，略抬了抬眼，像是在问他看什么。
　　褚延笑笑，摇了摇头。
　　他正想要小声同霍峤说话，突然就看到霍峤的目光移向了窗外。
　　褚延察觉到什么，也朝窗外看去。
　　这一看，正好看见老鲁站在窗台前往教室里看。
　　褚延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老鲁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他眨了眨眼，心想是不是要提醒肖程程和秦漠。
　　老鲁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摆摆手笑了一下。
　　褚延怔了怔。
　　老鲁就这么站在窗前往教室里面看，视线像是要逡巡过教室的每一寸角落，看过教室的每一位同学……
　　褚延心里突然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老鲁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带着无限眷恋一样。
　　老鲁没有看多久，他最后看了眼教室，就背着手离开了。
　　——这也是褚延最后一次看到老鲁。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3章
　　下午的最后一节小自习是老鲁的物理课。
　　只是这天上课铃响了许久老鲁也没有来。
　　同学们有些奇怪, 不过进入到高三下学期，大部分的课程基本都是以复习为主了。
　　大家也早就养成了自觉的习惯，虽然老师没来, 但教室里的同学们都自觉地学习起来。
　　教室里很安静, 甚至不需要班长来维持秩序。
　　小自习上到一大半, 教室门突然被人推开。
　　众人还以为是老鲁，有性子活跃的同学抬起头来准备调侃老鲁迟到了，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却不是老鲁, 而是英语老师俞漫。
　　秦漠愣了愣，“俞老师你是不是走错了, 我们这节不是英语啊？”
　　他这一嗓子让还沉浸在学习中的人也抬头朝前面看去。
　　褚延也抬起了头，他朝前一望，就看到俞漫站在教室门口。
　　俞漫没有再往里走，教室门半开半合，开着的一半透进外面大亮的天光，合着的一半在地板上覆下浓郁的阴影。
　　她就站在阴影里，用同学们从没见过的神情看着大家。
　　褚延的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声，强烈的不安笼罩了他。
　　——俞漫眼眶发红。
　　注意到这点的同学们都纷纷问道：
　　“怎么了俞老师？”
　　“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大家的问话，本来安静的教室变得有些骚乱。
　　同学们都很奇怪，大家不明所以又焦急地看向俞漫。
　　站在教室门口的俞漫嘴唇动了动, 仿佛是要讲一件无比艰涩难言的事，她的声音哽咽着：“鲁老师……没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道惊雷砸在众人头顶, 劈头盖脸地，大家全都被砸懵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有人颤抖着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俞漫对上大家的视线, 眼眶更红。
　　“下午两点多, 鲁老师突然晕倒在办公室——”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俞漫低头抹了抹眼睛，才接着说：“是突发性脑溢血，送去医院没抢救过来……”
　　褚延心里一痛，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俞漫的声音变得很远，褚延分不清是教室在晃还是他的身体在晃，恍惚中他以为他一脚踏空，就要从很高的地方掉落下去——
　　这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用了一些力气，将褚延拉了回来。
　　褚延怔怔地抬起头，跟紧拧着眉的霍峤对视了。
　　霍峤绷紧嘴唇，显然也极度震惊，他握着褚延的手又紧了紧。
　　褚延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在不停地颤抖。
　　教室里的众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呆住了，片刻后才有悲恸的哭声传来。
　　“不可能！”
　　秦漠猛地站起来大声喊：“老鲁才不会有事！我不信！”
　　“我也不信！”
　　“怎么可能啊！”
　　“老鲁身体明明那么健康……”
　　“俞老师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的呜呜呜……”
　　教室里响起了桌椅碰撞的声音，有人率先冲出了教室，而后是两个三个——
　　从五班的教室全力往高三理科组的办公室跑，一共也用不了五分钟。
　　五班的众人奔跑在走廊上，脚步声纷乱，惊得其他在上课的班级里的人都朝他们看去，但已经没有人会在意。
　　他们一路跑过去，跑在前面的陆凯声一把推开了老鲁办公室的门——
　　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老师，但老鲁不在。
　　老师们被粗暴的推门声吓了一跳，看到是五班的众人，表情又变成了复杂。
　　一个老师拍了拍陆凯声的肩膀，叹了口气，“节哀。”
　　老鲁的办公桌还是往常的模样，一本物理教案还摊开摆在桌子上，仿佛他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可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表情、跟上来的红着眼眶的俞漫，都无不在昭示着——
　　老鲁不会回来了。
　　同学们终于肯接受现实，女生捂住脸失声痛哭，男生也红了眼睛默默地往下掉眼泪。
　　霍峤的眼眶也泛红，他揉了揉褚延的头发。
　　褚延还因为一路疾跑而气息不畅，一张脸却是惨白着的。
　　他怔怔地看向霍峤，突然哆嗦着嘴唇问：
　　“下午第一节 课，老鲁……是特意来教室见大家的对不对？”
　　褚延想到当时隔着窗户，老鲁往教室里看的眼神。
　　透过玻璃，老鲁带着笑容、神情眷恋地看向教室和教室里的他们。
　　在那个昏昏欲睡、无人察觉的下午，老鲁来见了他们最后一面。
　　褚延说着，眼泪就直往下掉。
　　他抬起胳膊挡住脸，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霍峤的喉结轻轻滚动，他伸出手将褚延揽在怀中，拍了拍他的脊背。
　　－
　　老鲁葬礼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
　　褚延垂着眼睛，手抓在黑色的外套上顿了顿，这才拿过衣服开始穿。
　　王梅在一边担忧地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这叫什么事啊。”
　　她想到之前去开家长会，褚延的班主任还专门跟她表扬褚延。
　　多好的一位老师啊，怎么突然就……
　　“延延，我看你这两天都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王梅心疼地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的，妈。”褚延勉强让自己笑了笑。
　　王梅看着褚延苍白的脸色和嘴唇，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生老病死也是没办法的事，活着的人就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屈向民从厨房出来，他给褚延装了两个刚蒸好的包子，“拿着，路上吃。人是铁饭是钢，别把自己也整垮了。”
　　“谢谢屈叔叔。”
　　褚延接过包子：“那我出门了。”
　　“哎等等，等等，”王梅连忙说。
　　她跑去厨房抓了一把米放进褚延的衣服口袋里，“去那种地方还是避讳一点的好。”
　　褚延乖乖地让王梅往自己的口袋里装了米，这才跟两人挥了挥手。
　　出了门，褚延站在电梯前怏怏地垂下眼睛。
　　他想到王梅担忧的神情，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得振作起来了。”
　　要是老鲁还在，肯定不愿意看到他们因为他这么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