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有关系，这一切都还来得及纠正。加入我们吧，潘，人类不值得拯救，世界既然是为了我们而诞生的，那么也应该一直都留在我们的手中！”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蛊惑的意味与极强烈的煽动性，然而这样的对话潘早已听过很多次，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为之动容。
“你应该好好看看人类的，柏德恩。”
“世界的更迭是常事，就像日升月落。即便是母亲也会迎来消亡的那一日，你我又有什么资格妄议永恒。”
柏德恩冷笑：“你可真是冥顽不顾，潘。人类于我们而言，不过蜉蝣，不过蝼蚁。朝生而暮死，何必放在眼中！”
“啊，你或许是对的。”潘笑了起来，“可即便如此……”
“我也依旧，愿意为蜉蝣而战。”


第80章
第八十章
最初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在度过了漫长而又悠久的时间之后, 被众生与万物奉为“神明”的，这些古老的世界之主的这一批生灵，在刚刚诞生的时候, 都从【父】与【母】那里得到了一份礼物与赐福。
雀鸟衔走了光明, 成为了照耀万物的、不可或缺的太阳。
环蛇叼去了莫比乌斯环, 自此盘踞在时间与空间的结点，掌握了那一份隐秘与通道。
龙族要求了强大的□□与坚实的力量，精灵祈愿了自然的眷属与元素的共鸣。
虫想要将星球当作是自己的糖果，商人希翼能够穿梭任何的距离上的阻碍以便去与更多的客人进行一些有趣的交易……他们都拥有着自己的谋划，而【父】与【母】同意了，并无犹豫。
而名为“潘”的牧者想了想, 在领取自己的那一份礼物的时候，虔诚而又谨慎的, 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愿我之所行、我之所见, 我之所念……”
“全部能够一直延伸到那遥远的未来。”
他于是得到了生在眉心的第三只眼睛。
足够他看到任何的、他想要的未来。
*****
“潘。”
冰霜巨龙拍打着自己身后的羽翼，看着自己面前的先知。
要成为龙的敌人, 以潘这种其实并不如何擅长战斗的“文职”人员来说, 还是有些过于困难了。
他长于预见危机却并不能够很好的做出危机应对, 当面对与自己身为同一级别的存在的时候, 那些超脱于凡人的力量便再不能够无往不利的起到绝对压制的作用。
那么, 被毫不留情的击倒、毫无翻身之力，似乎也的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如说, 他之前居然能够在自己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下, 强行的开辟出通道，将那灾祸之子以及其身边的人类送出去——这已经超出了柏德恩对于潘的认知, 甚至是会让他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这个家伙姑且也还算是有些长进”的, 这样的想法来。
但是那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无论潘展现出来再怎样巨大的进步和本事, 他都绝不会是巨龙的对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再见了，我的老友。”柏德恩笑的有些刺耳，“化为星子，然后好好的看着，看着我是如何将那些你想要庇佑的人类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面赶出去、让他们从无数的世界与纪元当中消失的吗！”
潘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如同柏德恩所说扥那样逐渐化作点点金色的星光，随后消散，这是他的存在没有办法再被维系、连带着灵魂都一起化作泡影的佐证。
可是他笑的那么大声，比柏德恩还要来的更加得意和高兴。若是给不知事情须尾的人捡了，怕不是还要以为他才是那个在这一场战斗当中赢得了胜利的人。
“我会看着的。”潘说，“但是我看到的，会是那个崭新的纪元的到来，是旧日的一切回归他们所应当去的地方，将世界让出，交给未来自己去创造！”
这是他遗留在这个世界上面的、最后的话语。星光猛的散开，原地只徒留下来了一小团莹莹的绿色光团，那是属于潘的本源。
柏德恩沉着脸色，将那一团光拿了过来，一口吞吃了下去。
他的身形开始产生某些奇妙的变化。鳞甲上隐隐像是有绿色的光披蒙了一层，在双目之间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足有目长的裂缝。想来若是柏德恩有意，那么这裂缝便会张开来，露出其下的那一只天目。
吞吃了属于潘的这一部分本源，柏德恩自然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得到了属于潘的部分力量。
他有些新奇的调动这份力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那个绝对应该是他们【旧日】所掌控的未来——
可是呈现在柏德恩眼前的，却是另外的一副景象。
大地崩裂，天空塌陷。世界的壁垒一层一层的被剥落，露出来了世界外侧的、那一片流淌着星河的虚空。
无尽虚空当中，生着一株顶天立地的世界树，只可惜早已枯死，腐朽的树干充斥着死气。
一条高高的、悬浮的阶梯从地面开始，盘旋着绕着那颗巨木延伸，一直没入到视线所难以穷极的地方。
有一道人影站在那阶梯的半中腰，因为离的太远看不清容貌，只能瞧见他高高的举起自己手中的黑色巨镰，将这阶梯拦腰斩断！
伴随着轰鸣的巨响，柏德恩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天梯已断，封神之路不再。”
“旧日既往，自此便是新时代的纪元！”
那场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但是柏德恩却浑身颤栗了起来。他知道这便是先知能够看到的景象，他看见的是潘曾经所注视的那个未来。
“不……”巨龙咬着牙，从喉间溢出了怒吼，“这样的未来，我……绝不接受！”
“是那个灾祸之子，以及那个逃跑的人类吗？你没有想到吧，潘，我得到了你的本源，也看到了这一只被你所想要隐瞒起来的秘密。”
冰霜巨龙从喉咙间溢出来了“呵呵”的，古怪而又疯狂的笑声。
“那么，我就把他们全部都杀死……我倒要看看，谁能够动摇我等旧日神明的统治！”
***
被柏德恩“百般牵挂”着的两个人，如今正处在被疯狂追杀的境地当中。
拥有着人身蛇尾的【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的吸引了一样，在他们的身后穷追不舍。
空间的通道并不是什么可以像是开玩笑一样随意进出甚至是来个地铁跑酷的地方。正好相反，在这里前行的每一步都需要无比的谨慎小心，否则一步踏错，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局面当中。
既要考虑到这个方面，又要顾及身后的【父】的攻击与追捕。这场逃生，远比想象的还要来的更为激烈。
更不必提商容如今的伤势并不乐观，还要带着黎川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空间当中穿行。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一件事情，并且险象环生。
黎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父】，开口和商容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自己都不一定察觉到的、复杂的意味。
“你可以把我放下，商容。”他说，“祂的目标是我，只要把我放下来，你一定能够从容的离开。”
而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害怕要与【父】正面对峙，毕竟黎川不是真的毫无自保之力的柔弱人类。
然而他这样的提议却被商容给拒绝了。
“我没有办法做到那样的事情。”
商容未必不清楚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但是。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啊，说到这个我的确感到抱歉……如果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表现的更得体一些的话，你对我的态度是否会有所改变呢？”
“但是有一点，从我们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在一直和你说，并且从未想过改变。”
他笑了起来，那是黎川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的笑……也并不是不能看。
“我喜欢你，从见面的第一眼就喜欢你。”
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去做任何的事情。
反抗自己的造物主也好。
还是……
明知不敌，也要以自己的肉身作为最后的防线，去阻拦那位众生万物的“父亲”一时半刻、为你博得一丝生机也好。
我这样做，不需要你给出回馈、不需要你付出代价、甚至不需要你将其放在心上。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想要为你做点什么，我只是在看见你的时候，心头会有莫名的悸动——仅此而已。
他在黎川的面前变作黄金色的巨龙，只是与往日威风凛凛的模样相比，腹部鳞片掉了不少，尚有血珠渗出滚落；身后的翼翅隐约能够看见从伤口下露出来的森森白骨，形容称得上有些狼狈。
商容原本便是祂所创造出来的、专用做去挑战【父】与【母】的权威的特殊兵器。如今虽然还并未如同无限空间所希翼的那样成长到最终的形态，可也的确能够针对性的发挥出力量来。
黄金巨龙挡在了半人半蛇的、已经很难分辨出其究竟是神明还是怪物的父亲的面前，那个小小的人类被他严实的挡在了身后，在最安全的地方。
“我来……当您的对手。”
他转头转的太过于过觉，因此也就没有能够看到自己身后，在黎川的眼睛里面，一点一点亮起的那炫目美丽、像是文字又像是图腾的银色花纹。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商容不能够成为【父】的对手。
这件事情并不值得奇怪, 不如说根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按照无限空间一开始的谋划和布局发展下去的话，商容或许会有让【父】感到棘手的那一天——但是那绝对不会是现在。
未曾长成的幼苗，与早已枝繁叶茂、屹立于此世无数年的大树。
对上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似乎根本就不用猜, 而是一件一眼就能够看到结局的事情。
商容自己未必不知道可能会有的后果, 但是他也有绝对不能后退的、一定要将【父】阻拦在这里的理由。而只要为了那个理由，他似乎便可以平生出无数的力量和勇气来。
【父】从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他看上去像是并不存在多少的理智，而更加偏向于遵循本能进行攻击的兽类。黄金色的巨龙体型庞大，能够将身后的人类完完全全的挡住，半分也不露。
这难免让半人半蛇的、比起神明无疑要更加偏向于“怪物”的父感到焦躁和恼怒。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粗壮而又有力的蛇尾横地里戳了过来, 即便是以龙族的力道居然也很难能够与之抗衡。
商容第一次发现以往作为龙族那无往而不利的力量与□□在面对【父】的时候惨遭滑铁卢，加上他伤势极重, 即便能够自愈也尚未过半, 在面对【父】的时候就难免捉襟见肘了起来。
面对这位万物之父，我能够坚持多久呢？
商容玩笑一般的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天碑上的每一位世界之主都于诞生的时候, 从【父】与【母】那里得到了礼物, 这是天赋, 亦是祝福。为了效仿, 在创造商容的时候, 无限空间便也加入了同样的考虑。
祂选取了【灾祸】。
你即为灾祸之子，你的存在本身, 就是为了向这一片天地发出挑战, 为其带来无法对抗的灾祸。
可是对于【父】来说，他唯一的灾祸早就已经在很多年前降临。他失去了自己与生俱来的伴侣, 自此之后, 任何的苦难也好, 悲剧也好，在这位至高之主的眼中，都不过是寻常。
于是商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成为【父】的对手——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站在这里的，却在这时，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那是本该离去的黎川，只是对方显然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的意思，居然还停留在这里。
“我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你那种古怪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恋慕之心。”
“我也必须承认，我讨厌你，如果有那样的机会，我想我会很乐意亲手收割你的项上人头。”
人类青年从巨龙的背后那一处绝对安全的庇佑所当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笔直且坚定的朝着【父】走去。
“川川……？”商容有些迟疑的喊了他一声，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被本人揭晓了。
商容看见伴随着黎川前进的步伐，在他的身周开始有某种力量在不断的上升、增强，到了最后席卷一整片的混乱无序的空间，将四周的空间乱流都撕的粉碎。
那是某种霸道而又绝对的力量，而商容对这样的力量并不感到陌生，因为——
他看见黎川的身形拔高抽长，看见对方的发尾在攀爬增长，松散的搭在肩头。
他看见黎川的眼睛里面逐渐浮现出来银白色的绚丽夺目的花纹，看见他的背后生出巨大的、漆黑的羽翼。
他在他的面前一点点的变成了谢轻侯的模样，于是直到现在，商容才恍然大悟一般的意识到，若是忽略掉二者之间截然不同的气质不谈，谢轻侯与黎川在相貌上分明极为相像，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信任度又未免紧密过分，已经到了时常让商容怀疑人生的地步。
可是，如果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一切都似乎可以说得通了。
在这一刻。
蜂拥而至的涌入商容脑海当中的，是他与谢轻侯之间如何的针锋相对，以及他是如何的……在黎川面前疯狂diss谢轻侯，如何极尽所能的试图调拔离间。
完了。
无论是之前失血过多也好，还是受了重伤也好，甚至是面对如【父】这般的强敌都能够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的商容，在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几乎要倒地不起。
试问，他现在还有救吗？
难怪一直以来都无法改善和黎川之间的关系，这是因为他不但没有找对赛道，甚至还在朝着反方向尽情奔跑啊！
商容的心情一时之间极为精彩，复杂难辨，无法轻易用语言去形容。
但是他这些惆怅的少男心思当然不会被在场的两个人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