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很标准。
情绪没有丝毫外露。
有点意思。
万宁来了兴致,声音缓慢:“我的母亲从小就父母双亡,她是个聋哑人,意外救了正被追杀的父亲,我父亲对她日久生情。”
听起来似乎是个爱情故事。
“可惜,我的母亲有喜欢的人,不过幸运的是,她喜欢的人死了。”
幸运?
男人对幸运的理解还真是诡异。
“我的父亲强,父亲娶了她,可惜,她日日夜夜怀念死去的心上人,为他种了满花园的玫瑰,最后,她当着我的面,在玫瑰园里自.杀了。”
原来是个恐怖故事。
少年垂眸。
“我想不明白,”万宁皱眉,声音带着厌恶,“那个死掉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总比嫁给强.暴.犯好。
白秋冷漠的想。
“我母亲从小就不喜欢我,”万宁道,“她总觉得我不理解她,整日悲秋伤月写一些没有用的话,让我怎么理解。”
“她现在的生活不是比以前在贫困区里,要好的多了?”
男人语气有些烦躁。
“整日都想要逃,我跟她说,她逃不掉的,要是真想离开不如就去自.杀算了,她就死了。”
白秋:“……”
怪不得他母亲不喜欢他。
“万宁哥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少年抬头。
白秋的眼里没有一丝杂质,这是男人见过最干净的眼睛,也许是被这样的目光诱惑,万宁才会将埋藏在心底的这些一一脱口。
他自私又自我。
但偶尔会想起这件事,仍然会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总归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是。”
万宁又吸了一口烟,点头:“你觉得我这样做很过分吗?”
男人目光不自主带了些希冀。
少年是个聪明人,看起来也足够善良,起码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善良。
他想被少年肯定。
他没错。
本来就是女人不知足。
好好跟父亲过日子不就行了?
父亲对她那么好,那么喜欢她。
面对着万宁的目光。
白秋浅浅的笑了一下,他笑起来也很好看,声音也又柔又软,带着甜味:“万宁哥做的这些事,当然不过分呀。”
“因为已经超出过分这两个字了。”
少年可以想象的到——
好心救人,结果却被缠上,那人又是杀了自己的爱人,又是强.暴囚.禁,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大概就是她的孩子了。
她的孩子跟她说,你不如去死。
白秋的声音依旧柔软,吐出的话却很冷:“如果我是她,就算是死,我也会带你们一起去。不过我大概不会这么做。”
少年微微一笑:“要是为了报复万宁哥这种人,而自尽的话,有些不值得。”
“!”
万宁瞳孔不自主的扩大,他双手微微颤抖,似乎是不相信这种话能从白秋嘴里说出来,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为万宁哥这种人做这些,太不值了。”
白秋微笑着重复一遍。
万宁手抖的更厉害。
少年纯净的面孔一瞬间变得很陌生。
他怎么会这么说。
白秋担忧的走上前,握住男人不听颤抖的手:“万宁哥,你怎么手这么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得帕金森了?”
你才得帕金森了!
万宁的手气的更抖,他很想一巴掌扇上去,目光游离到白秋精致的脸颊上,又压下念头。
他才不是沈长清那种暴.力.狂。
这股气憋的男人烟都要握不稳。
白秋立马贴心的伸手托住男人手腕。万宁不自主目光转到他手上,少年的手指白细又光滑,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很衬他这个人。
衬?
男人冷笑一声,想起录像里,少年面对老人薄凉的神情。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问他这种问题也是白问。
万宁胸膛起伏,安慰自己,白秋贴心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满脸担忧道:“万宁哥,您的身体没什么出毛病吧。”
男人:“呵呵。”
没出,但是快了。
少年担忧的脸不停在眼前摇晃,方才的话,同女人的脸一同浮现在眼前,看的男人越发气短。
她穿着鲜红的裙子。
女人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就像是在看陌生人般,血从手腕一点点流出,万宁本来可以制止,喊来佣人,但他没有。
死了算了。
真的很麻烦。
万宁看着她,鲜血在眼前流泻,落在花里。
女人的尸体被他的父亲埋入花园。
玫瑰长的更加艳丽。
很好看。
“嘶。”
燃烧的香烟烫到手指,打断思绪,染出一圈黑色的痕迹,少年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恶心。
男人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他手腕一转,握着的烟头猝不及防的对准少年白皙的手腕烫去,白秋反应迅速,握着男人左手的手指立马松开。
“滋——”
香烟烫在自己手上,男人连忙松手。
“呀,万宁哥怎么这么不小心。”
少年担忧皱眉。
白秋早有准备。
男人这样烫了许清不止一下,瞧见拿烟,他就已经提高了警惕。
万宁:“……”
他嘴唇张了又张,很想骂人,忍住了。
微凉的风吹的男人燥热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手腕传来微微刺痛,他用的力气不小,也许会生疤。
幸好,不是手指。
万宁神色暗沉不明,只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少年。
一次又一次。
从最开始觉得不过是个和白锦相似的单纯模子,到有点意思,再到现在——
捉摸不透,看不清。
唯一清晰的是,接触到现在,仿佛一直都是自己在吃亏。
要冷静。
愤怒没有用。
男人深吸一口气,他弹了弹身上的烟灰,摆出往日的面瘫脸:“我听白锦说,你喜欢沈长清。”
白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喝了两杯奶茶。
我的减肥大计又破灭了,为什么奶茶这么好喝。
可恶。
第21章 21
少年的脸色微变,眼带复杂。
白锦他看起来,也不像到处乱说弟弟感情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么久以来,万宁还是第一次看见少年第一次露出这种神色,男人的心里有些痛快。他垂眸,微微叹息了一声,带着些可怜的意味。
“你是不是觉得我卑劣又肮脏。”
白秋微笑着道:“万宁哥,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认为自己的。”
他从来没这么说过。
男人自己提的。
万宁:“……”
软硬不吃。
他牙根咬紧,松开,冷笑了一声:“沈长清是不会喜欢你的。”
白秋:“哦。”
爱喜欢不喜欢。
“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万宁看着他,似乎要从那双眼穿透他的灵魂,“一样的薄情,肮脏。”
白秋缓慢点头,语气带着随意:“嗯。”
万宁:“……”
冷静。
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每个人都会被情绪影响。
万宁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少年和他是有些像的,哪怕不是一类人,但他们身上有许多相似点。
男人思索片刻,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我们唯一的不同,是你给自己披上了一张好看的皮。”
“沈长清顶多会喜欢你外面披着的那一层皮。”
男人伸手,抬起少年光洁的下巴微微摩擦,微凉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着迷:“你知道许清吧,就算是喜欢,沈长清也只会喜欢那样的人。”
“干净又坚韧。”
“你唯一的优点,也就只有这张皮了。”
万宁冷笑一声,手下用力想要掐住少年的下巴。
奈何白秋滑的像是鱼一样,他还没用多大力,便往后一撤脱离他的掌控。
男人眯起眼。
少年挣脱男人后,低下头,碎发遮住眼睛,看上去莫名有些脆弱。瞧着白秋这副神情,万宁胸中的一口郁气吐了出去,又奇怪的带着些不爽。
白秋在难过。
沈长清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牵动他都没办法的人的情绪。
万宁挑剔的打量白秋。
哪都好,除了眼光太差。
白秋始终没抬头。
少年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唯一知道的是,肯定难看至极。
不是因为沈长清,而是……邹尘。
万宁说的没错。
他不是原身,不是从蜜罐子里长大,对这个世界充满向往和美好的小少爷。他在尽自己所能去扮演原身和许清。
他是个阴暗,冷漠到骨子里的人。
因为邹尘喜欢,他就去当天真无邪的小少爷。
可他终究不是那样的人。
万宁说沈长清不会喜欢他。
那么……邹尘呢。
他喜欢的也不是他。
自己能一辈子都去扮演好那张皮吗?
白秋扪心自问。
不能。
他不能接受邹尘注视着他的时候,看的却是另一个人。
白秋握紧的右手有些颤抖。
如果,如果邹尘和他在一起后,发现他和想象当中的不一样。
那么,他会不会再次喜欢上许清。
原书的邹尘是那么喜欢许清,他喜欢许清闪闪发光努力发光生长的样子。只要少年的一句话,男人就可以抛弃所有。
包括性命。
会吧。
光是想想,少年就觉得心脏仿佛被割了一刀。
“可是。”
白秋调整情绪,眨了眨眼,修长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阴影,他茫然道:“长清哥和许清不是亲戚吗,他们要是互相喜欢就是乱……”
少年咽下最后一个字。
万宁哼笑了一声:“沈长清是这么跟你解释的?”
“可笑,我记得你们是世家。”
“两家交好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他有这样的亲戚,不过是骗你罢了。”
“骗我?”
白秋满脸震惊,不可思议道:“莫非,长清哥他也喜欢我?”
万宁:“对,嗯?”
男人语调猛的上拐,不知道少年是从哪得出的奇怪结论。
“长清哥是先认识我的。”
白秋掰手指盘算:“然后再认识的许清,许清和我长的那么像,这说明什么?说明长清哥暗恋我,找许清当替身!”
少年感动道:“没想到他这么爱我。”
万宁差点失语:“你……是这么想的?”
“对呀,”白秋无辜眨眼,“不然长清哥为什么找跟我性格相貌都那么像的许清。”
步骤对了。
数据套错了。
万宁对少年的自信难以理解,很想告诉少年——因为沈长清喜欢白锦。
许清是白锦的替身,不是他的。
男人颇为无语,细想之下仿佛又觉得抛出去白锦当做前提,好像很合理,无法反驳。
少年感激道:“谢谢万宁哥,你让我彻底认清了这件事。”
万宁:“……”
他不想说话。
白秋也不想说话。
他只是不想让万宁看他的狼狈。
少年欣喜一笑:“万宁哥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啦,去找长清哥。”
“没有。”
万宁早已没了作画的欲.望。
只想让白秋快点滚蛋。
他喊了一声管家,迫不及待的嘱咐送客,连声再见都懒得说,扭头往回走,顺手打开手机,给许清发了条消息。
万宁:明天来。
许清秒回:好的,万老师。
万宁心情稍微舒缓。
许清也挺好的。
万宁走后,管家看着少年。
少年也满脸无辜的看着他,道:“万宁哥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看出来了。
管家深刻意识到白秋不是寻常人。
万宁很少生气,男人就像是一条毒蛇,总是喜欢盘在暗地,寻找机会一击至死。所以他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冷静的。
今天是个例外。
男人的暴躁就差写在脸上。
等等!
管家连忙订正自己的思想。
很危险。
他怎么能这样去想自己的雇主。
“白秋少爷,请上车吧。”
老人连忙打断思绪,弯腰,恭敬的请少年上车,腰还没弯下,就被白秋拦住:“我自己上车就行。”
少年目光落在老人身上。
老人燕尾服严丝合缝,稍稍弯曲身体就会绷紧,看的少年有些担心:“工作服好像有些小了,一会我和万宁哥提意见改一下。”
“您不用这么忙前忙后的照顾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上个车都还要人扶,您这么辛苦,很容易闪到腰的。”
管家面无表情。
他内心在听到这句话后老泪纵横。
已经闪到过了。
前些日子接许清和白秋,没有起身相迎,就是因为闪到腰了。
“谢谢您,不过不必了,这虽然是好意,但会给我带来困扰。”
管家发动车子,有些许感动,想不到少年这种非一般人居然还会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