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并没有笑,刻意认真,“我一直以为你挺朴素的。”
那手指在瞬间疏松,复原的松紧重新打在肌肤上。
啪。
沈顾眼底的笑像刻意勾人就犯的引子,逼使唐软那颗隐藏在暗处的羞耻心,被强硬推倒在阳光底下曝晒。
“我......我没想......勾引你......”
沈顾轻笑,低醇的笑音引起胸膛的颤动,火热地传进唐软的心头,四肢百骸亦发颤。
太气人了,他原来竟是这般坏的。
唐软鼓足勇气再抬起些视野,沈顾的眼神早变幻了另一种诱人的颜色。
黑压压得,无边无际的深渊,引人想不顾一切跳进去。
“可以继续。”沈顾怂恿。
于是,唐软真的跳了进去,像贪图吃糖的孩子吻上丈夫凉薄带笑的嘴唇。
他的胆子太大了。
唐软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沈顾勉强接受了这个幼稚的吻,即使比唐软睡梦中主动求饶的伏贴差了一万倍。
但撩人得紧。
沈顾摁住了他的腰,翻身给某人些深度指引,膝盖的麻木却使他彻底惊醒。
他在做什么?!
蛊惑人者人恒受惑?
一切热情都瞬间冷却,摸了一下唐软红扑扑的面颊,丝毫不顾唐软眸中的潋滟水纹,转为淡然道,“我想睡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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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软接到苏倩的电话委实意外,他早以为自己与那个冷漠的家脱离关系,一辈子不想再去看继母鄙视与嘲讽的嘴脸。
苏倩倒也不是极想见他,不过家里生出些变故,需要唐软的出席而已,当然沈顾也被意外邀请,让这变故的内容立刻意味深长起来。
到了晚宴时间,沈顾与唐软早已盛装备好,由家里的司机专门送去唐宅。
沈顾两次见到唐软穿宴会专用的三件套式礼服,第一次穿得是纯白无瑕,是他亲自挑选送给唐凌的礼服,那时昏眼竟认为戴上面具的两人是同一个。
这次唐软穿的是雾蓝色修身款,称得肌肤白得通透。
我怎么会认为两人长的很像呢?
沈顾反问。
唐凌确实可爱,但他的可爱是死气沉沉一成不变的,说他二十岁可爱,三十岁可爱,若是四五十岁还是可爱,估计腹中饥饿的人都能吐出来。
唐软的可爱却不尽相同,他的眉眼深藏娇媚,一颦一笑含春,水一般的玲珑剔透,随着时间转变会积累得越来越浓厚,怕是陈酿一般光阴雕琢,愈发夺人心魄。
沈顾立刻住脑。
对着唐软这张脸他在想什么未来可期。
唐凌却小心地拿手指去抠领口的蝴蝶结,好看的眉头轻皱。
脖子根连最上面的纽扣都被系紧,简直要窒息。
平常在家,他都穿露出脖颈的宽松毛衫,人真的不能走出舒适区,束手束脚地卡住喉管,整个人扭动不安十分躁动。
眼瞅雪白的颈子即将挣脱约束。
沈顾倏然摁住对方躁动的指尖,“别动,安静一点。”
唐晓天的豪门佳宴邀请的人大多数是天城商政圈的新贵,偶然有十几位德高望重的泰斗级人物,也是在子孙的携同下一并出席。
年轻的面孔肯定要比老头子们吸引人的注意。
沈顾从容操作智能轮椅于宾客间穿梭,唐软安静地跟在他之后,自从被摁动静音开关后,他连呼吸都变轻了。
那颗半截脖子高的纽扣限制着他的自由,管控起他的肌肤,除了手脸,所有的雪白细腻掩藏在精良的衣料中,被细细地摩擦。
沈顾衣冠楚楚,坐直的姿态稍有些矜傲,那些投向唐软的窸窣目光很好地被他隔绝在外。
直到唐氏夫妻端着酒杯来到面前搭话,还有一脸丧气的唐凌也在其中。
唐软看见唐凌的刹那简直怔蒙了。
他不是漂洋过海,在梦寐以求的国外学府求学吗?
他这种狐疑的目光立刻刺痛了唐凌的敏.感神经。
身为从小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成功者,居然在宿舍里发现隐藏超过微量克数的违禁品,被人告发到学院勒令休学,若不是唐晓天动用金钱与人脉,恐怕还得在那边拘役几个月。
天降双重横祸使得唐凌那张明媚的脸带着一层死气沉沉的颓丧,但瞪向气色愈发红润的唐软简直不遗余力。
求学路被彻底断送,背着污点的人即使想要开始学会如何接管唐氏企业,那些个股东也会借机弹劾,另选品行纯良的人加入董事会。
拔掉爪牙的老虎连猫都不如。
沈顾心知肚明唐凌的落魄困境因何而起,进门前早把唐晓天的盘算推测了一遍,如今再看这一屋子的精英海归,仿佛大型的选秀现场。
唐凌想光彩夺回公司的所属权,只能找个能排上用场的丈夫,把对方推上位去,自己侧面操控。
当然,这个丈夫的选择,必须是唐凌自己能把控好的。
例如厉学就不行。
苏倩和唐晓天与沈顾虚以为蛇半晌,总见沈顾含笑地打量着唐凌,若有似无的爱慕简直无法隐藏,完全不顾唐软逐渐消沉的情绪。
看来沈顾对凌凌依旧怀有留恋,绝对不会在意唐凌在外国的那点丑闻。
苏倩之前一直认为沈顾虽好,但唐凌的选择性可以更多,如今再看沈顾,生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与唐凌站在一起简直天配佳人。
而且,还是一个深深陷入情网的残疾。
凌凌操纵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沈顾拿捏细节恰到好处,完全从每个人的微表情里猜透各种龌龊的盘算。
唯独背后的视线正在逐渐暗淡。
是他没有回头去捕捉的唯一的光。
沈顾微微朝地面一扫,唐软明显矮了一截的身影竟在摇摇晃晃。
如果他回头冲某人微笑一下。
唐软一定也会傻乎乎地回应他。
空气中仿佛出现一条黑白分明的线。
向前,往后,必须有取有舍。
须臾,沈顾操纵轮椅滑过那条界限,驶向唐凌,彬彬有礼道,“如果不嫌弃我的腿,我特别想与你跳一支舞。”
世界仿佛崩坍。
对于唐软来说,他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仿佛在死亡的道路消亡。
沈顾与唐凌的身影逐渐滑入舞池,唐凌原本略显颓废的脸在沈顾的带动下,恍然恢复了神采。
唐家邀请唐软只是借口,最终要引来的却是沈顾,毕竟沈顾家世显赫,若他能表现出对唐凌的兴趣,其他追求者也不会甘于屈居人下,拿出真本事来追求。
沈顾是在给唐凌抬高身价。
唐软的璀璨生辉似乎只有一个瞬间,便如丢弃的垃圾一般扔进无人问津的角落,而他的丈夫与喜欢的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直到唐凌嫌麻烦,大胆地坐在沈顾的双腿上,沈顾笑韵温柔,操纵着轮椅在众目睽睽下潇洒旋转,而唐凌终于注满活力恢复精神放肆大笑。
够了。
唐软别开头去不看,即使他从小是个爱哭的人,幸好也足够能忍耐,绝对能很好地控制泪腺的闸口,借助喝饮料的动作隐藏委屈通红的眼眶。
不要随便改变剧情,不要试图改变剧情。
唐软告诫自己。
否则会变得不幸。
我原谅他了。
他只是......他只是在最开始喜欢的人,不是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看到一句话。
消耗完所有的喜欢与执着才是解脱。
我的软软,我的沈顾便是如此。
第 14 章
回家的路上沈顾一直心有所思,神情沉淀在某种志在必得的阴沉与狠毒中,或许是他刚才与唐凌演一幕痴心不忘的戏码过于隐忍,堵在情绪之下的负面颜色此刻倾泻而出。
他毕竟是年轻些,心机与盘算尚有忍不住流露的瞬间,但是随着年龄阅历的提高,任何人都会再难看见毒蛇狩猎前,利齿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光芒。
手下意识碰触了一下唐软,指尖与肌肤的火花乍然迸出。
唐软无声抽开自己的身躯,一直认真凝视车窗外的风景,躲缩的身影紧靠向车门,仿佛下一个瞬间会打开后跳出去。
沈顾上车就闻见礼服外套沾了唐凌那种令人作呕的浓郁香水味,恨不能连衣服裤子当场脱掉焚烧。
车窗被过路的树灯花影映出一层莹亮的反光,依稀足以瞥见唐软的面孔很木讷,明亮的眼眸如霜雪欺压的花枝,低垂而沮丧,秾红的嘴唇轻咬,使得下弯的唇角努力保持平衡。
他确实很难受,如果一个凡夫俗子能轻易掌控自己的情绪,也便成了圣人。
沈顾的话音陡起,“我发现你挺喜欢折纸的。”
挑选这类话题作为开端,既容易引发共鸣又不显得突兀。
唐软又侧了脸,连影子都藏起来。
“没那么喜欢,只是闲着无聊。”
沈顾又问,“你叠了五千多枚绿色的三角。”
唐软拗不过他的执意,“我想给妈妈插一个花瓶,她最近常说花艺课搭配的白牡丹、小百合、橘色玫瑰委实好看,可惜找不到偏亮的花瓶称色,我觉得莹绿色的纸瓶特别相合。”
其实何必费工去制作那样一个素洁的纸瓶迎合母亲,到古玩市场或进口商人那里淘两个琉璃彩瓶更加实用,毕竟过几天母亲就会为新的花艺搭配转移注意,而唐软却每天熬四五个小时折出大小分毫不差的三角形,指尖尖磨得红彤彤的,眼神慵懒困倦。
沈顾依旧想象了成品的模样,确实蛮好看的,“你想去专业教育机构学习一下吗?”
“不用了,我脑子不好,白浪费钱的。”甚至笨到连脾气也发不好,分明想哭,还跟某人说了这么多话。
空气里唐凌的气味依稀被冲淡些,沈顾开窗吹散最后残存的余味。
适才缓慢说,“我也不会让你去学那些的......石麒被我安排去做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打算请其他的护工,以后由你来安排我的衣食住行。”
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肯定。
你,唐软,是有资格靠近我的存在了。
唐软彻底忘记宴会的不快,转身调向丈夫,“我吗?你确定?”
眉眼处的那一点因意外而产生的小喜悦,冥冥中撅住沈顾那颗冰冷的心。
“难道车里还有别人?”
他的手指抬起,抚摸唐软耳廓的边缘,记得发狠时朝对方扔出的花瓶,险些砸破如此乖巧的一层软肉。
如此回忆令沈顾多少后悔怜惜,认罪似的捏了捏开始泛红的部分,耳尖在他的掌心里轻颤。
“晚上回去收拾一下,明早搬来我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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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顾习惯早起,他从小自律,极少有睡懒觉的时候,居然有人会起得比他还早,是一脸喜悦的唐软。
唐软蹑手蹑脚走进卧室,仿佛踏入禁地的羔羊,谨慎得张望沈顾的睡颜,掏出一包消毒湿巾半跪在地上,先把丈夫的轮椅擦得干干净净。
沈顾憋不住道,“轮椅不用你保养,上面的皮质都是意大利进口高级真皮,消毒湿巾富含酒精成分,会导致异常气味释放。”
唐软立马扔掉手里的一整包。
沈顾示意,“扶我起来。”
唐软在他背后垫好松软的枕头,快步拉开窗帘,沈顾的睡眠质量略差,屋内摆放的低音空气过滤器打开,才去问帝王级的老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沈顾凝眸,“抱我。”
唐软憋得脸涨红,思考三秒钟才理解这句话的真谛,把沈顾的轮椅推倒床前,掀开丝被,面红耳赤地朝丈夫请道。
“搂住我的脖子。”
沈顾对他还真是放心似的,修长的手臂绕过单薄的肩膀。
“另一边也搂住。”
沈顾的双臂挂在唐软的脖子间,两颗脑袋近在咫尺,连某人急促的呼吸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呢?”沈顾问。
唐软一定神,扎开马步,左手穿过丈夫的双腿,右手臂紧搂腰部,憋住一口气,摆出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起!
......起不来!!
沈顾的身高直逼187,即使半年体重偏低一直未曾达标,但骨头分量也不轻的。
唐软只有勉强174。
他朝怀里的老公尴尬笑道,“我就是手有点滑。”屏息凝神使出吃奶的力气,拿出蚂蚁搬大象的勇气。
还是搬不动。
沈顾微皱眉,“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唐软自然不肯服输,但他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沈顾一丝一毫,不好意思地转身进了盥洗室,从里面拿出罐空瓶子,红着脸道,“我先帮你解决问题。”
沈顾撑起胳膊往远躲了些距离,“我从来没在这里面解决过。”
唐软也有点急,生怕被否定,“没关系的,我不会弄脏床单的。”一咬牙,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沈顾差点没被他弄疯,俊气的剑眉狠狠蹙起,被子里唐软小心翼翼地吹着口哨,简直令人窒息,俗话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但凡他的腿有好的一天,一定要叫某人也尝尝同样的待遇。
唐软钻出来快步去了盥洗室,把手指洗干净,挽起袖子走出来不肯服输,“我肯定能抱得动你,不知你一般是洗澡还是仅仅洗脸刷牙。”
只见沈顾颤巍巍得撑起双臂,支撑住轮椅的扶手,僵硬地坐进座位上,索性他只是膝盖的问题更多,双臂近几个月的握力锻炼肌肉渐隆,否则还不知尽早得在床上躺倒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