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接过手机，用手背蹭了下脸。
　　耿雪点的是连拍，刚开始的几张两人还都看着镜头，到后来就变成池寒看着前面，荣胥侧头看着池寒。
　　池寒看着看着，莫名耳朵红了一下。
　　他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就是不看荣胥：“你刚刚为什么突然靠过来？吓我一跳。”
　　荣胥细细的观察着池寒的反应，看到对方闪躲的样子，他半晌后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起风了，窗帘上有灰。”
　　“哦……”
　　池寒挠挠头，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落空。
　　他拿过卷子，泄愤似得戳了两下，乱哼哼道：“讲题吧讲题吧，现在能讲了吧？”
　　在荣胥拿起笔之前，池寒又仰着头，大爷似的招了两下手：“等等，先把照片发过来，我可也算参与拍照的重要角色！”
　　荣胥有些好笑的点开微信，刚传过去一张，就听见旁边蚊子一样的声音悄咪咪的道：“最，最后几张也发来！”
　　池寒理不直气也壮的看回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他耳朵更红了。


第60章 离开
　　暑假飞快的走完，教室的黑板上专门空出一个角落用来写倒计时。
　　池寒的成绩不断稳步提升，现在是坐稳了年级第一。
　　第二名是荣胥。
　　刚开始的几次月考池寒的成绩还有些不稳定，偶尔会掉到第三，但方景洛却再也没有到过第一名。
　　因为他头上永远都有个荣胥。
　　后来次数多了大家也就琢磨过来了，这荣胥哪里是考不过池寒，他分明就是故意在打方景洛的脸！
　　只有一班的班主任笑的见牙不见眼。
　　班里学生的分一个比一个高，说不定高考的省第一第二都能拿下！
　　连教导主任见了自己都得笑着打招呼，班主任眯着眼睛摸了摸肚子，愈发自得。
　　除了池寒和荣胥，一班的其他人也卯足了劲儿往上赶。
　　尤其是耿雪，天天磕糖磕的战斗力直线上升，一套卷子几天就搞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池寒最近总是会莫名的心慌一下，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安稳。
　　“发什么呆呢？”
　　荣胥一手托着小狗的肚子，一手拿着湿巾纸给它擦爪子。
　　两个月的时间不到，当初捡回来的小狗崽已经长大了一圈，吃的肉墩墩的，老喜欢去院子里跑的四个爪子脏乎乎的。
　　不过依旧是一副傻样，老喜欢冲着人“哈哈”的吐舌头。
　　取名字的时候池寒还征求了一下荣胥的意见，荣胥头都没抬漠然道：“就叫傻狗吧。”
　　池寒：“……”
　　最后还是池寒一锤定音，给小狗取了个名字叫多福。
　　“怎么，学累了？”
　　荣胥没有听到回应，将多福放到地上，伸手在池寒面前晃了一下。
　　池寒回神，把在地上抖毛的多福抱到怀里撸了两把，哀声叹气道：“学无止境啊，永远都有不会的。”
　　荣胥唇角弯了弯，没忍住笑了下。
　　“那现在给你个机会。”
　　他摊开一张白纸拿起笔，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就跟来家里补课的老师一样严肃冷漠，只有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散落着点点笑意。
　　池寒把多福往地上一丢，同样面无表情的看回去，低声说道：“那就谢谢荣老师了，荣老师，你看以咱俩的这关系，补课能不能少收点钱？”
　　荣胥看了他半晌，没忍住，笑了。
　　“你别笑场啊，问你呢，能不能便宜点？”池寒一边憋着笑一边拽他袖子，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了，笑着趴到桌子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荣胥唇角带着浅笑，单手撑头侧看着他，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时间像是凝结了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动。
　　池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他感觉自己此刻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什么东西。
　　但是荣胥停在了原地，他也不敢贸然上前。
　　池寒只觉得血液好像一瞬间全部上涌，他突然屏住呼吸，控制不住的张开了嘴：
　　“荣胥，我……”
　　“汪！”
　　他刚说出几个字，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忽然贴上了他的小腿，池寒低头看去，多福正摇着尾巴抱着他的腿，两只黑豆眼睛亮晶晶的。
　　池寒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再没勇气去问了。
　　他把额头顶在手臂上用力摁了几下，抬起头看着卷子不再说话。
　　他想，那就让自己再装一段时间的傻吧。
　　只是池寒没想到，一段时间竟是过得这么快。
　　……
　　这天是池寒的生日，是个难得晴朗的好日子。
　　荣胥替两人请了一天的假，班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
　　从早上开始池寒就在不断的收着礼物，先是房间门口靠着的巨大玩偶，再是餐桌上摆满的各色茶点小蛋糕。
　　池寒看着一楼大厅里摞满的礼物盒，半晌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
　　荣胥单手搭在扶手上，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一双眼睛都在看着池寒的反应。
　　池寒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抱起地上一直用狗头蹭他的多福。
　　“这个蝴蝶结是你给它戴的？”
　　荣胥冷冷的看了眼把头上蝴蝶结蹭散了的多福，冷然道：“不是我。”
　　这条蠢狗一大早起来就猪突猛进的闹腾，差点把池寒吵醒，就应该用蝴蝶结把腿一起捆了。
　　池寒不是很相信的笑了下，顺手把蝴蝶结系好，他缓缓扫视了一边大厅里被困在墙角没地落脚的管家，温声道：
　　“荣胥，你知道吗？一般过生日的时候只要送一件礼物就好了。”
　　荣胥抿了下唇，冷白色的皮肤在日光中显得更加清冷易碎，他微抬眼眸，轻声道：“嗯，我知道。”
　　池寒失笑：“那你还……”
　　“其余是补给你前面十几年的。”荣胥眼睫轻颤，慢慢吐出一口气。
　　也许还有后面几年。
　　池寒瞬间失声，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又酸又甜。
　　混在一起，最后成了涩味。
　　池寒唇角微抖，他忽的往前走了几步，眼底烫的不行：
　　“荣胥，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准备离开这里了？！”
　　“嘘……”荣胥抬手压了压唇，深吸一口气将眼中湿意压下，他就知道池寒肯定早就感觉到了。
　　荣胥不愿意现在就将这个逃避了很久事情提到明面上，他稳了下情绪，抬眼看着池寒笑道：“我们先不说这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池寒咬着齿尖，半晌，他点了点头，一扭头却没忍住红了眼睛。
　　这是荣胥为他过得第一个生日，他收到了比上辈子加起来还多的礼物，最后却把送礼物的人给弄丢了。


第61章 治疗
　　池寒醒来的时候，荣胥已经走了。
　　手机微信里多了几条语音。
　　池寒垂着眼眸一条条的听完。
　　——池寒，你醒来的时候我应该在飞机上，我让人送了早餐过去，记得吃。
　　——昨天晚上的礼物没有陪你拆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买了很多，要是有不喜欢的丢了就好。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别搬走，所有的房间你都能用，不喜欢什么便扔了换你喜欢的。
　　这怕是荣胥最多话的一次了。
　　池寒把头压进枕头里，反复听了几遍，心里难受的厉害。
　　半晌后他深呼吸了一下，点开了下一条语音。
　　——这次出国，主要是为了治腿，那边的团队说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所以最近，我可能先回不去了……
　　——池寒，别生气，没有让你来陪着是因为这里太远了，而且封闭式的治疗方案不能让人陪着，你来了也见不到我。
　　池寒听到这里没忍住骂了一句。
　　放屁！
　　什么封闭式治疗，什么见不了面！
　　这分明就是告诉他别偷偷跑过去！
　　“你当我是傻子吗？死荣胥……”池寒唇角微抖，片刻后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掌心湿了一块。
　　不让自己跟着去，明明就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腿治好。
　　给予希望再打入尘埃的彻骨绝望，荣胥从一开始就打算全部独自吞下。
　　“傻子……”
　　池寒将手机压在心口，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疼。
　　原著小说里的荣胥最后权势滔天都没能站起来，更何况现在呢？
　　多福大约也觉出了今天家里少了一个人，它两爪扒在床沿，脑袋搁在爪子上默默的看着池寒。
　　池寒吸了下鼻子，眼尾红红的，他抬手搭在狗头上，感觉自己的手立马被顶了好几下。
　　“多福……”池寒笑了下，看着那双黑汪汪的眼睛，声音哑的厉害，“你爸爸不要咱俩了怎么办？”
　　多福只能感觉到自己主人好像很难过，它小小的“汪”了一声，舔了舔池寒的手。
　　池寒伸手把它抱上来，多少有了些慰藉。
　　他顺了顺狗毛，低声道：“那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好不好？”
　　多福被摸的舒服的哼唧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窝在池寒怀里不动了。
　　最后，池寒什么也没说，只是给荣胥回复了一条微信：
　　我等你回来。
　　……
　　一楼大厅里还有一大半的礼物没拆，池寒没办法又多请了一天假。
　　最后连管家也加入到了拆礼物的战斗中。
　　平安节的糖果，圣诞的帽子，冬天的围巾耳罩，过年的红封，甚至还有各季节的衣服饰品……
　　这哪是生日礼物，这明明是把一年的节日礼物和生活用物全买来了！
　　管家笑叹道：“这也太多了……”
　　池寒嘴角微陷，眼底却有些发涩，他把拆出来的礼物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一边，没有出声。
　　他不敢去想荣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选的礼物。
　　只要稍一触碰，心口就涨的难受。
　　管家看见池寒的样子也是唏嘘了一番。
　　其他人看不见，他却最有感触，荣家那位小少爷，分明是把池寒少爷给放在心尖上了。
　　虽然他不知道荣家少爷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但是看现在的情况，怕是短时间里回不来了……
　　管家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隐下，不再说话。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礼物收拾到柜子里，吃完晚饭后，池寒就回到了房间没有再出来。
　　半下午的时候荣胥回复了微信，只有短短的一个“好”字便再无其他消息。
　　池寒拿着手机反复打开了好几次页面，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话。
　　现在的荣胥也许是在接受检查，也许还在路上。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荣胥才走了一天，他便已经觉得两人之间很遥远了。
　　远的听不见声音。
　　池寒躺了片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拿过试卷将心里的念头都驱逐出去。
　　这个时候只有学习能让他的脑子暂时脱离对荣胥的思念。
　　没错，他要好好准备高考。
　　池寒轻抚桌面上两人在教室里的那张合照，眼底温柔了几分。
　　等自己高考完了，荣胥大概就能回来了。
　　到时候不论再有什么阻隔，他都会表白自己的心意的。
　　……
　　国外某医院单人病房。
　　荣胥皱着眉忍受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去触碰自己的双腿，自从离开池寒后，他眼底的那抹缱绻柔色便荡然无存。
　　“结果怎么样。”
　　他抬手扯过一旁的毯子遮住自己的双腿，脸上冷得厉害。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不停的商量着，听到荣胥的声音后，为首的一个推了下眼镜，想了想道：“荣先生你现在可以先休息一晚，具体的手术方案我们最迟明天给你答复。”
　　荣胥点了下头，拿过一旁的手机。
　　助理见状起身将所有医生和器械师都送了出去，贴心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人一走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荣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他打开微信看见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数小时之前，一股冷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池寒……是不是生气了？
　　这个念头一起，荣胥忽然便有些慌了。
　　隔着这么远，他看不到池寒，也听不到池寒的声音。
　　要是池寒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办？
　　如果池寒再也不理他了……
　　荣胥死死攥住手机，像是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胸口快要憋到爆炸。
　　他后悔了。
　　他想要池寒来陪他。
　　如果池寒不愿意，他就算是捆着，也绝对不会让池寒离开半步。
　　荣胥感觉自己好像正在陷落，从泥沼的最中央。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裹挟着他一起掉落。
　　唯一能救他的那个人，没有来。
　　“池寒……”
　　荣胥轻声低喃，这些日子里一直反复做的噩梦，终于是要降临了。
　　“嗡嗡……”
　　被攥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一条消息弹出。
　　荣胥缓缓松开手低头看去，漆黑的眼眸里像是蒙了层散不开的雾。
　　池寒：[到医院了吗？路上冷不冷？]
　　池寒：[可惜了，没有荣老师的私人辅导，明年高考不知道能不能考好。]
　　荣胥重重的喘了下，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