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做剥削者，从前是眼不见心不烦，现在看见了，总要劝两句。
　　再说了，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喜欢的人那么在乎联邦，冉越曦却还偏要把手伸过去要动他在乎的东西，图什么？
　　冉越曦从来不说他到底想什么，这家伙不信任任何人，所以根本猜不出他的想法。
　　“冉越曦，你他妈在联——”
　　但她眼睛很快看到了解煜，马上又把话吞了回去。
　　解煜眯了下眼睛。
　　这短短一天，抖落的包袱也太多了吧。
　　冉越曦也意识到了身边气氛的凝结，他笑着看顾明歌，但眼里泛着危险的光，“顾明歌，你有什么要问我的？我干什么了？”
　　真他妈，一个个能不能别给他找事了。
　　少尉医官一贯和军火贩子关系不错，今天却也不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危险。
　　她也不是蠢人，迅速把话转了个弯儿。
　　“啊我是说，我听白何说，你在联邦的职位被撤了？”顾明歌说话飞快，伴随着尴尬的笑声，“我就是来问一声，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说完也不等对面两个人说什么就立刻关闭了终端。
　　冉越曦脸色稍霁，顾明歌比闻夏槐反应快多了。
　　解煜挑眉。
　　眼神飘忽，表情转变得飞快，顾明歌从来不是个能藏得住事情的人，全写在脸上了。
　　但还没容得他细想，冉越曦就已经抓住这次机会先告了状。
　　“韩起然，他把我军衔撤了，还禁止我出入联邦大厦。”冉越曦表现得似乎很在乎那个中尉的虚衔，好像前不久不是他把那几颗星子踩在脚底碾压一样，“你下属可真不讲道理。”
　　“他比我还清楚之前反叛军的武器从哪里来的，你俩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解煜笑看了他一眼，晃了下手里的微型端，“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讲点道理？”
　　冉越曦心说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忙拦道，“不用不用，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要是韩起然知道解煜还活着，凭那傻逼的性格，什么都得抖落出来，更别说他本就厌恶这个敢觊觎他东西的傻逼。
　　他心底阴沉的想着，但在解煜面前却露出一口白牙，那是一个称得上灿烂的笑，“我就想让你安慰下我嘛，看我最近都处在什么水深火热里，感觉自己像是个打工的。”
　　怎么算安慰呢？解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对方本就因为刚起床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样...算么？”
　　很久以前他养过一只狗，每次它不高兴了就摸摸它的头，然后就好了，这就算安慰吧？对小动物的安慰他在行，但对人，他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冉越曦显然也有几分惊讶，眼底笑意更深，他真没想过，眼前的人会这么...可爱？
　　那显然是安慰动物的方式。他实在是没想到，解煜嘲讽别人毫不留情，搞起事来也不含糊，狠起来自己都敢捅，结果唯独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安慰的方式居然只有摸狗头这一种。
　　从前以为他孤高，其实，只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而已。
　　冉越曦低笑，“这种当然不算了，我又不是狗。”
　　解煜有种心事被戳穿了的感觉，脸有点烫，“那你觉得哪种算？”
　　军火贩子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昨晚天黑错过的，今天算是补回来了，他略一低头，指尖扎进解煜的发丝里，然后覆上对方的唇瓣，触之温软，以一种侵略者的姿态纠缠过后，冉越曦用指腹缓而慢抚过解煜殷红的唇，有血丝被擦开，晕在皙白的皮肤上。
　　“这样才算。”冉越曦笑得灿烂，一脸餍足，“我可把方法教给你了，刚才那次不算，该你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有什么难的。”解煜张口就来，他微扬起头，双手捧起冉越曦的脸，落下一个蜻蜓点水却又带着仪式感的吻，然后立刻放开了他。
　　尽管他嘴上说这没什么难的，可亲上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不是心悸，而是频率加快的心跳。
　　“好啦，安慰完了没售后了，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啊。”解煜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语气正常，他掩饰一样想转身回房间，却被冉越曦一把拽住了，他抓着解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声音轻轻，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眨得看着他，“我心跳得好快啊，从来没这么快过。”
　　空气安静了几分，解煜感受到手下心脏处有力的跳动，蓬勃激烈，几乎要跃出胸腔送到他面前一样。
　　语言可以是假的，可心跳说不了慌。
　　他心底微微颤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撬开了，他抬眼看进冉越曦眼底，唇角带起一个弧度，心脏跳得很快，可面上却坦然冷静，“我也是。”


第66章
　　他感觉手心下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脸有点烫，这样直白得回应显然是当时没过脑子，就那样直接说出口了。
　　但那样也没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扯了下唇角，感情这东西，好像要扯不平了？
　　“我以前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冉越曦深吸了一口气，有机会不抓住，那他妈是孙子，“所以，你给我个准话，要和我试试么？”
　　军火贩子逼视着解煜，眼底的颜色告诉了对方他的认真程度。
　　而解煜同样直直看进对方眼睛，“试试就试试，但是——”
　　他讨厌谎言，厌恶别人欺骗自己，同样的，也厌恶自己欺骗别人。
　　“有些事情，我说了你可能不痛快，但该说还是要说，说完了，你再考虑要不要收回之前的话。”
　　他真是疯了。
　　“我不收回，”冉越曦堵上对方的唇，“也不想听。”
　　解煜要说什么他大概也清楚，不就是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个死人么？
　　他就是不想听到解煜念出杰斯的名字。
　　解煜推开冉越曦，眼里没有以前随意，看上去是当真的。“我喜欢过一个人。”
　　“我知道。”
　　“我把你当做他。”
　　“我知道。”
　　解煜挑眉，“你怎么知道？”
　　“杰斯死得时候你难受的要命，撕心裂肺的，我看得很清楚。”冉越曦握紧拳头，最后居然是他先提起那孙子的名字，“你喜欢杰斯对吧？”
　　解煜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说出来。
　　“不是他。”
　　轮到冉越曦挑眉了，他双手攥紧成拳，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活人还是死人？”
　　如果是死人，那还好说。
　　如果是活人，就让他变成死人。
　　解煜脸色有些白，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还是很直接得回答了，“死了，为我而死。”
　　他忘不了那个场景，一百年也忘不掉。
　　但他旋即将那种难受盖了过去，“你和他很像，像得我有些分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对谁的，但确实是和你一起之后才更激烈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或者不在乎这一团乱麻，我们可以试试。”
　　坦诚冷静得近乎残忍，对方面不改色且客观得描述，很刺心。
　　冉越曦扯了下嘴角，笑容有些勉强，“解煜，你是真的很不会做人啊。”
　　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你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让他忘了杰斯埃尔罗那个王八蛋，结果呢，杰斯一个就够他烦得了，还有另一个，而且自己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对方那个死人的存在，永永远远忘不了。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解煜垂下眼眸，“习惯了。”他微扬起脸看着对方，“要不这样吧，我们彼此给互相一点时间，各自捋一下情况，别太着急了，你觉得呢？”
　　“好。”冉越曦正在琢磨别的事情，以至于这个好字根本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联邦经历的战争，这两年没有几千也有上百，大大小小，解煜死里逃生的次数不在少数。到底是什么人，哪场战争，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以前怎么一点影子都没听说过。
　　解煜点了点头，一副毫无波澜果然如此的表情，“行，那就冷静一段时间，这会儿容易上头。”
　　等冉越曦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出几米开外了，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好什么啊？好个鬼。
　　而对方看上去是那样的无所谓，让他没来由得愤怒。
　　“不好！你听到没有，我说不好！”
　　解煜一脸的不理解，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相比冉越曦的急躁，他的语气还算轻松，好像刚刚聊得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感情嘛，你情我愿，坦坦荡荡，他阐明了一切，对方不愿意接受，那就算。
　　就这么简单，没那么多可纠结的。
　　“你刚才都说好了，怎么变卦了？”解煜歪头看他。
　　冉越曦看上去很焦躁，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他被解煜无所谓的样子刺激到了，于是也用话刺了回去。
　　“我说不需要考虑，因为无论如何，你现在都只能和我在一起，没别的选择，不是么。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有什么意义？我也是习惯多想些有的没的，”他摊了摊手，“但我刚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不会有任何改变。你最后还是会在我身边，我迟早会标记你，你还是会帮我自wei，有什么区别？”
　　敞开心扉换回来的东西真令人意外。
　　“这不一样。”解煜的神色在瞬间收敛了几分，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冉越曦的衣领，一字一句，
　　“我怕就怕这个，你口口声声要谈感情，可你根本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在你眼里不过是觉得有意思就顺手收了当个摆件儿。我是个活人，不是关起来摆着的花瓶找个地方插两束花在上面就高兴了。我确实不会和人相处，可我也知道两人之间不应该是什么契约关系，不是把你关起来告诉你除了跟我以外别无选择，这算个狗屁的感情，我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把话说得重了，但是不说清楚，alpha至上这种上位者为所欲为的想法就永远横亘在两人中间，他以后一定会被烦死。
　　说完他就怔了一下，自己居然会想以后的事情了。
　　“冉越曦，我这么告诉你吧，如果我想走，你拦不住我，你习惯不可一世，可我不是非你不行。你别以为用联邦就能栓我了，你敢打，我也有办法把你从哪来送回哪去。”
　　他看着对方明显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冉越曦在背后突然开口，他声音喑哑，“我怀疑你是个没有心的机器，你他妈坦诚得残忍，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
　　有时候说得话太真了，反而像假的。
　　说得太对了，反而像台精密计算的机器。
　　“我是不懂，可我也知道两方感情要对等，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可你呢，心里永远有个死人，这算什么？你想过我么？”
　　“所以说你要想好啊，而且，你让我别无选择的时候，想过对等，想过现在说得这句话么？”解煜表情变得漠然，是啊，从来就不对等，冉越曦威胁他，而他把对方当成了那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应该相互扯平，谁也不亏，可一旦掺和进感情，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
　　“是你先要跟我谈感情的，在我的认知里，从来都是双方觉得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没有强迫这一说。那么我问你，我如果觉得不合适提出分开，你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入侵联邦星城？”
　　“没错。”冉越曦也坦诚。
　　解煜气笑了，这么畸形的关系，他居然还抱有希望。
　　“所以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在我，在你。你要是接受，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简简单单试一试，你要是不接受，我们回归以前，我不走，可也不会对你有别的感情。”
　　良久的沉默。
　　“好好想想吧，不着急。”
　　走廊充斥着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甚至还有回响，昂贵的名画被冉越曦暴戾得从墙上摔了下来，画框坠地破碎，花瓶坠下，裂成碎片，里面的花和水殷开散落在地毯上，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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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总得过这个坎儿


第67章
　　几天前顾明歌在军火贩子离开联邦之前和他吵了一架。
　　不为别的，驻军的事儿，那天早上她当着解煜没敢说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不姓埃尔罗。”
　　“你管我姓什么？”冉越曦顶着黑眼圈，语气不佳，他这些天一度辗转反侧，反复在琢磨解煜说得话，未果。
　　所有人都说他不懂感情，可根本没人教他。
　　“新的叛军，裴汇说是你的意思，你不会真的妄想统治宇宙吧，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之前一直想问你来着，你什么时候走了老埃尔罗的老路了？老埃尔罗怎么死的你忘了么？”顾明歌叹了口气，看着冉越曦，“你敢把爪子伸到联邦，就不怕你枕边人拿刀子把你捅了？”
　　解煜炸死了老埃尔罗，间接弄死了小埃尔罗，要说冉越曦会死在他手上，也未必不可能。
　　“是有这么回事儿，我确实想统治宇宙。”冉越曦回答得很直白，“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做。”
　　从前他从不质疑自己的决定，但现在他开始怀疑了，有声音不停地告诉他，这才是他的第一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