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还是难忍余沧明没有追究这件事，但当事人是余沧明，他也就没有权利去说什么。
　　看他这么气闷，想到云晦不会天演测算之流，余沧明只能耐心地对他做了些解释，“人各有命，世界也有他的走向，气运之子也不能随意死亡。剧情中的诺厄能够战胜幕后大boss，你别忘了，这里面有我的一份。当我不愿意再蹚这趟浑水，局势必定会产生变化。”
　　失败是不一定会失败的，在根据剧情的推测中，那位神职人员的目的不明，似要创造出新的世界之神舍身献祭，被他视为有潜力的诺厄他不一定会真的下了死手，但是否能全身而退就说不准了。
　　比起未来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遗留问题。
　　然而，当四下无人之后，被余沧明紧紧盯着的云晦慌了。
　　他突然回想起，余沧明在临死之前曾希望他能好好修炼，即使瓶颈无法飞升也要开心过完那一生，可他并没有依照他说的去做，还利用对方的失忆谈起了感情。
　　没等人质问，云晦就已经忍不住先行开口道歉。
　　余沧明扶额，也不知道云晦又想到哪去了，他要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他。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云晦在道歉后接了个神转折，“你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替换我的命格，所以我们扯平了！”
　　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的余沧明笑了，这样还真是让他想起了最初认识的云晦，眼中有光，嘴上不饶人，一身修为皆为了信念而努力。
　　他们之间的事情太过于复杂，一句两句已说不清，却都适应得理所当然。
　　云晦甚至甩甩手说，他要将位子传给早就挑选好的继承人，然后与他云游四海一直到主线剧情结束直接回归修真界。
　　余沧明同意了他的话，但系统在这时跳了出来，阻止了他们云游四海的计划。
　　继承人虽然青涩但比较靠谱，只有上位之时发生了小小的动荡，但很快被他的雷霆手段压了下去。
　　云晦这个前任国王怕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任性的君王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没有再见到过云晦和他身边的男人的踪影。
　　彼时，费了不小的力气才从地牢里逃出生天的海盗突然发现，他曾经的船员都已经被流放，不知道去向何方。
　　在大陆的北方突然传出了一个惊天秘闻，神眷顾着北方的子民，在那里降临了！


第34章 那条被拍卖的人鱼（十）
　　北方大雪，余沧明二人皆是不怕冷之人，只需要运转真气护体，浑身就会像小暖炉一样发热。
　　可他们依旧跟街上的镇民一样穿着厚厚的保暖衣，怀中还揣着自制皮质热水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街道中央。
　　周围无奈不得不在凛冽寒冬出门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俩。
　　这样手牵着手，脸上没有行色匆匆，反而慢悠悠地散着步，这不是冻傻了是什么？
　　云晦哈了一口气，看着它在空气中形成雾中又消散，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让他玩个半天。
　　余沧明也没被他的孩子心性感染，脱下厚实手套，扫掉云晦肩上落下的雪，把手插进对方的咯吱窝，感受着外套毛茸茸的手感。
　　他们同海盗一样，听到了这里出现神迹的传闻，准确来说，是真神降临。
　　很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真神，那只是个骗人骗己的神棍，剧情就是从这里开始奔向魔幻流，从来都是遮遮掩掩的神学突然大展拳脚广收信徒，向世人宣告着他们的存在，甚至在这样一个较为贫困的小城镇中建造了一个属于他们的教堂，落难信徒的收容所。
　　神棍从未告诉他人姓名，只让人称呼他为神父。
　　他自称自己不需要拥有自己的姓名，仅“光明神的使徒”这一头衔就是他一辈子的荣耀，虔诚真挚。
　　偶尔，当他在场之时，经过其构建的沟通桥梁，伟大的神明终于垂怜起祂狂热虔诚的信徒，降临在圣坛中央。
　　那救世的圣光刺激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只能低下自己卑贱的头颅深深叩拜。
　　果不其然，自神明降临后，小镇上忽然来了许多游客，络绎不绝为周边的商户带来了商机，镇民逐渐富裕了起来，随即更加信奉这位神明是多么得仁慈，爱护着祂的子民。
　　余沧明二人也想见见传说中的神明到底是什么东西，今日刚刚看完山上的雪景远赴此处就发现这小镇上真是卧虎藏龙。
　　随随便便的一个路边小酒馆里就有一半能人，或多或少，周身都缠绕着不同的元素。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特殊性，却都视而不见，专注在眼前的酒上，不然就是和一同前来的同伴假模假样地聊着近日来踏过的周边风景。
　　在普通人看来，这些人就是普通的游客罢了。
　　云晦拉着人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这间酒馆已经是全镇容量最大的店面了，前不久还扩建了二楼，也确实能从装修上看出老板赚了不少钱，脸上满是笑容，正站在吧台后方兴致勃勃地和酒客炫耀着他们的神明。
　　而那些伪装的酒客就真竖起耳朵听他讲着各种各样的神迹。
　　什么孩子不慎掉落悬崖，明明摔裂了头骨，转头就被治愈；镇上成衣店的儿子失踪了一天就被神明送回了家中；已经疯癫了十多年的中年男人突然神志清醒地与自己的伴侣说起了从前的往事……
　　诸如此类事件层出不穷。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有一道温暖明亮的光芒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治愈了他们，使他们重获新生。
　　神明的使徒说道：神，仁爱，宽容，只要你真心诚意地热爱着生活，虔诚着毫不吝啬地奉献你的爱，神就不会看着祂的子民受苦。
　　相反，若是你心中没有信仰，做着违背良心为世人唾弃的事情，你就将受到神的惩罚，世世代代贫困潦倒。
　　云晦听到这个说法时一笑：这神的惩罚竟然还是世袭制。
　　可看那些镇民脸上的表情，以及他们在沿途镇子上看到的一些现象，还真就有那么一些人没有被带动经济，反而在冬日里衣不遮天，房顶漏风，只能与自己的家人或一个人裹紧破被子瑟瑟发抖。
　　没有人会去救济他们，只因为他们做了“违背良心会被世人唾弃”的事情，又或者，他们打从心底，从不信仰这突然出现的光明神。
　　这样的情况是当身有魔法的人来了之后才好转了一些，只是那些人已经受过了人情冷暖不再相信人与人之间还会有好心好意。前一天还交谈甚欢的邻居，可能明天就和一帮人一起围在他们的家门口，喊着他们是恶人，不该享有如此美好的生活。
　　这种行为模式听上去很耳熟。
　　就如同剧情中最大的工具人1号——诺厄的经历很像，只是内容上大致改变，框架却几乎都是不变的。
　　在这样的模式下，有些无法忍受被孤立被排挤被唾弃的人同样进入了教堂，开始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刚开始是为了逃避，但日子长了，美好的生活会让他感受到信仰神明的好。
　　然而诺厄不同，剧情大致概括一下是，诺厄生来有着颠覆世界的能力，若是用得好，那便是这个世界的机遇，若是用得不好，则是灾难。神父察觉到了这孩子天性冷漠，生而不哭便能活，变坏的几率很大，很可能与之敌对，不如就此掐灭在源头。
　　他告诉诺厄的父母，这孩子生来就是魔鬼，是传统巫术继承人，在他们的观念中，巫术害人利己，阴邪无比。
　　神父不会亲自动手制造杀孽，也不会轻易否定任何生物的存在，他们只是迷途的旅人，终将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他相信，信徒们会非常愿意代替完成神的使命。
　　若是这孩子撑过了这一劫磨难也依旧人心向善，那他也就能理所当然地担起重任，若不能，也不怪神明不容其存于世间了。
　　当余沧明刚接收完剧情，向来看不起道貌岸然之人的云晦喘了口气：终于有人能够听他的吐槽。
　　这神父是骗人先骗己，他一直相信，自己会拥有白魔法都是因为神的恩赐，只要自己信念感足够，哄起人来真是毫不费力信手拈来。
　　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个魔幻大陆，但它没有光明神黑暗神，甚至连神力都没有，有的只是非系统的魔法，大家各自为政，从不拿到台面上来说事，导致普通民众一直不知道这些，可偏偏有的人生来拥有魔法以后就仗着自己有能力开私立教会广收信徒，幻想只要信徒够多自己就能依靠信仰之力获得神格。
　　但由于没有领导力而引起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最终被宫廷派兵打压。
　　若是发展得好，他就能向正统的魔幻世界演化，有可能未来还会人人都能学魔法，拥有魔法的家用工具、交通工具。
　　那也都是未来的事情了，他们也早就离开了。
　　这次过来，也是因为有救命之恩的系统吵吵着要过来看看世界发展，万一以后他们把它丢了还能回来看看有没有救。
　　而且现在少了余沧明这样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支线，剧情主线一下子空了很大一段，有些后续剧情都被打乱提前，这在系统的眼中不算什么大事，还崩不了，若是缺了一个非主要角色就转不下去的世界，它能演化成功的几率也非常小。
　　例如，他们现在就发现，在广场再一次展现神迹的神父还没有终局之战时那样强大，如今仅仅是能靠语言与亲和之力以及用白魔法展现出来的伪神迹引诱一些人心而已。
　　甚至，在神父的身旁，看到了那个应该还在蹲大牢的海盗——亚撒·卡尔。
　　亚撒并没有站在人群中，而是披着简易白袍站在神父的身边，神情庄严肃穆，一时很难与那号称要劫富济贫解救天下的正义海盗相关联。
　　作为剧情主角2号，他就显得不那么工具人了，甚至被骗得心甘情愿。
　　亚撒尚且年幼时就被神父带在了身边，学会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白魔法，只是神父没有想到，在最后竟然是自己的学生和他的情人一起杀死了他。
　　余沧明和云晦站在广场外围，一片叩拜的身影后方，他们两个直愣愣立着的人显得格外显眼。
　　神父收回了手中的“神之光晕”，那个本就跪着接受治疗的人立刻也与其他人一样将自己的脸深深埋下以防冒犯神明的使徒。
　　“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是听闻光明神而来的吗？”神父见怪不怪，明明同样身为人类，却面带慈悲地看着他人，仿佛高人一等，而他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不适。
　　自他出声，叩拜的镇民也纷纷转头看向他们，幸好两人都习惯了被注目。
　　镇民们非常热情，站起来就开始夸赞两人的外貌一看就是正义之人，大冬天的还来朝拜神迹一定是想要成为光明神的信徒。
　　远远认出他俩的亚撒脸色骤变。
　　难道自己重要到逃狱后需要前国王和他的男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抓捕他？！
　　但他又转念一想，老师就在身边，他也不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人，这两位看着就是孤身二人独自前来，未免太过自大。
　　透过人群，云晦也同时对上了他的视线，勾起嘴角礼貌一笑，接着用着好奇的口吻问道：“我们两人从远方听闻这里的事迹，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见一见那光明神？”
　　这话说得没什么大问题，可听在信徒们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知道他们是没什么见识的外乡人，可那高贵的神明是他们想见就见的吗？！
　　这两人……不会是来羞辱他们的神明吧？看来还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热情退却，围在前排的人也退了后去，在余沧明两人周围迅速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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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感觉稳定在12点更新是不是会好一点？


第35章 那条被拍卖的人鱼（十一）
　　镇民们满脸的不同意和驱逐之意，反倒是神父和和气气，又用他那悲天悯人的一套劝阻着信徒们：“不要去责怪他们，神明宽容，祂会理解的，他们只是还未有机会得到神明的惠泽。”没有说出的半句话是：心中无信仰罢了。
　　亚撒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要提醒自己的老师这两人的身份，但如果他们真就是来寻找神明并且成为信徒，一定会比他们纯粹做个坐吃金山银山的贵族好上许多，民众一定会得到最大的优待。
　　向来认为富人都是剥削者的亚撒此时不免也陷入了侥幸心理，他也没想到说退位就退位的云晦真就有点后路多没给自己留。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看到民众们的脸色骤变、神父若有若无地给了台阶，可能会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差距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云晦今天过来就是打着找事情的念头，“你们都说神明仁慈、宽以待人，可祂的信徒们就是这样对一个不明真相的旅人的吗？”他扫视了一圈确定那些表情难看的人都被自己圈在了范围内以后，“拥有这样暴躁冲动的信徒，我很难相信祂真如你们口中所说的样子。”
　　这种说辞更是点炸了信徒窝，有人觉得心里气不过，义正言辞地向神父表达着自己的观念，“神父，神明仁慈，可我们作为被神明惠泽的信徒，应当懂得感恩！守护神明的尊严！像他们这样毫无礼貌且无悔意的家伙必须赶出去！”
　　神父差点维持不住他的“悲天悯人”，他不能确认这两个外乡人是否是故意这么说话，但他得先安抚信徒们，小镇内无信仰者因为家在这里因此有的救，可外乡人一旦气愤离去可能就会给神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