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并不是他们社团成员,好像也不经常画画,连自己的油画工具都没有。因此来之前他并没有对他抱有什么期望,直到看到他面前的画布,才忽然“咦”了一声。
“沈宁你学过油画?”他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改正道:
“你有专业学过油画?”
“嗯。”沈宁答道:“学过几年。”
“怪不得。”
离得最近的许蔷凑上来说:“沈宁画得很好么?”
她看到沈宁面前的画,才“啊”地一声惊叹道:“沈宁你画得什么啊?”
沈宁架子上的画布中,赫然不是此时此刻他们看到的场景。天空被堆叠成蓝橙棕灰几种颜色,各色或浓或浅,肆意地分散在白色的云层堆里,就像是一个孩子打翻了颜料桶。然而明明那么突兀,每一个过渡色又都极其自然,光线穿透色彩的时候,甚至连光点都渐变出微妙的差异。
注视着这么绚烂的天空,许蔷都忍不住想或许真的有这么一刻天空是这种色调的,只是自己恰巧没看到过。
沈宁看着自己的画,也皱了皱鼻子,不太确认地说:
“心情?”
许蔷:“啊?”
反而是陈家越,替沈宁解释道:“很多成熟的画家画画的适合都不是眼中看到的画面,而是自己的心情,所以画又被成为艺术家灵魂的表达。沈宁现在大概心情比如乱,所以天空色彩堆叠,营造出一种杂乱的画面感,不过——”
他又看向沈宁:
“虽然用了很多颜色,但画面一点都不脏,而且非常的......非常的瑰丽。”
他甚至都不知道沈宁是先用素描静下心,然后才开始油画的,否则他或许还会因为沈宁对几种颜料的快速调配而感到惊讶。
被人这么夸奖,沈宁也害羞起来,倒是许蔷连连拍手,骄傲地说她随手拉的编外成员,就这么有天赋,自己真是有“慧眼”!
沈宁无奈地朝她露出一个笑。
陈家越认真地说:“下次还可以约你么?”
“好啊,只要我有时间。”
陈家越走后,沈宁重新拿起画笔,忽然,身边的女生“啊”了一声,沈宁看向她。
许蔷拿着画笔,满脸痛苦地说:“上次用完没保存好,坏掉了......”
“没事,你用我的吧。”沈宁把自己的笔拿给她,其实严格算起来,这也是她的。他都不算油画社的人。
“没关系么?”许蔷歉意道:“你没笔没事吧?”
“没关系,我用刮刀就好了。”
许蔷是听说过熟练的画家是可以直接用刮刀涂色的,她经过刚才的事,对沈宁充满了信心,接过他手上的笔,道:
“谢谢啊。”
“没事。”
......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社团大多数人都已经放下画笔,一个个不是在吃零食就是躺在草地上作伸展运动,气氛异常闲适,有云朵从头顶飘过,落下一个棉花糖般的影子。
“哎,社长,你毕业了是不是要去国外深造啊?”
陈家越羞涩地笑了笑,点头。
“真好啊,可以去国外读书。”一群人开始羡慕,纷纷表示也想跑去国外玩几年。
“说什么呢。”旁边女生打了他一下,道:“社长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爸妈,同意他去国外学习油画,很不容易的。”
“知道知道,真的,恭喜社长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道喜,陈家越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脸更红了。平常这个时候许蔷都会站出来帮他说话,只是这时她会低着头,好似十分用心地调试着色板里的颜料,专注得连身边的热闹都顾不上了。
沈宁看了她一眼,心底叹了口气。他都算不同俗务的人了,但那个陈家越比他还不靠谱,一个对油画不怎么感兴趣的女孩子,天天跑社团跑,还使劲地帮他拉人,原因无需深究。
“要不要跟我换个位置?”
女孩抬起头,沈宁低头看着她,目光中隐含着一种近乎慈悲的温柔,关怀从他的眼中漏出,让原本能够坚强的女生忽然鼻头一酸。
她用力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阳光温柔的照拂下,女孩的脸色却几近苍白。沈宁终究还是不忍心,轻轻地在她脑袋了摸了摸。
“咦?”不远处,和两三个漂亮小姐姐一起野炊的男人轻轻地放下手上的望远镜,过了会,又拿起来看了眼,他眼睛陡然睁大,兴奋地拿起边上的相机聚焦。
身侧的女生闹他:“刘少,你在干嘛?”
“别吵,哥哥我留证据呢。哇塞,谢寅的小情人竟然还跟女人有暧昧,给谢寅戴绿帽啊,这得多大胆啊!”
这个姓刘的少爷也是陈瑜那一圈子里的,上回谢寅“英雄救美”的时候他也在,当时还感慨了一番谢寅这样的大枭雄遇到了心爱的人也会变成绕指柔,没想到转眼就看到美人背着谢氏总裁和女生卿卿我我。
可太劲爆了!
刘少拍了照片后就立刻转发到群里,在群里一通UC震惊部的夸张说辞。起初群里还没几个人回应他,听到他说这是谢寅的情人,潜水群友纷纷上线,一个比一个八卦。
刘少洋洋得意地吹嘘了一番,终于有人教他做人了。
【展家傻大个::删掉。】
【展家傻大个::立刻删掉,谢哥的东西,别乱传。】
这么霸道?刘少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手指在屏幕点了点,赔笑:“展少,已经过了两分钟,这我撤销不了啊,不过我发誓,不会再乱传了。”
展白拧着眉看着屏幕上的绿色对话框。他这个照片发出来都多久了,该保存的人都保存了,指不定又偷偷发给谁了。谢哥在认识这个沈宁之前可是完美无缺,所有海城富豪圈子里的矜贵公子,就是因为这个沈宁,竟然也被人当作玩笑的话题。
他心里头极为不舒服,忍不住点击图片转发,顺口抱怨道:
【小白:哥,你看看,你小情人都在干嘛啊!】
谢寅上几周连轴转,这个周末难得在家休息,家里还没人打扰,比如在书房里嚎叫经济学好难,管理学不会背,好想挣钱……
展白的消息来时,他正把办公电脑搬到屋顶阳台,一边品味酒窖珍藏一边批阅来年市场部的预算。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绒毛衣,紧实修长的大腿被包裹在深色休闲裤里,坦露出得天独厚的好身材。他优雅地躺在胡桃木制外壳的躺椅上,浑身沐浴着一股恬适的慵懒。偶尔抬起脸,从阳台扶栏看下去,远近苍翠尽收风景。
如果沈宁注意过,就会发现他所在的这栋别墅地理是整个别墅区最高,也就是视野最宽阔的。不管是守卫兵一样充斥兀立在整座别墅庄园的庭木,还是在苍柏之中露出若隐若现别墅一角,都一览无余。
在闲适的午后躺在真皮皮椅上观望远景,葱郁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的绿植包裹着娇媚幼嫩的花朵,都市喧嚣的闹剧被隔绝在地平线之外。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一下,他点开一看。
像素清晰的照片上,男生低头凝视着面前的女生,目光带着无奈,那样耐心又温和的表情,在拍摄者或许刻意的引导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宠溺之类的词汇。
谢寅眼神快速扫过展白接下来发过来的文字,本想就此无视,但转念一想,还是回复了一句:
【谢哥:我知道了。】
点击发送,他就把手机扔到了边上。沈宁是异性恋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照片佐证。他是一个不会隐藏自己的人,心思在谢寅看来几乎透明。
对同性大大咧咧到没有防备的态度,从来不会用欣赏角度看待同性身体;待在同一个房间,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会有任何想法;随时随地可以对自己表达“爱意”,抽身的时候演技还不好让自己隐隐担心他会露馅。
就算是那天偷摸他的腹部也只是男性倾羡腹肌的本能渴望,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谢寅拿起报表,目光很快聚焦在那些繁琐的数字上——不过下次,是该提醒他别跟其他人靠得太近。
毕竟,现在他是自己的。
......
......
沈宁先油画社的人一步回了学校,因为他接到丽姨的消息,说她给他送汤药来了。
站在学校门口,丽姨一脸不安,忧心忡忡地说:
“沈先生怎么周末都回学校了,是在家哪里不好么?”
沈宁脸色一僵,眼神飘忽。他哪里能跟她说那些蠢事,只好强撑着安慰道:
“我没事,只是有作业必须回学校完成。”
“这样啊......”
丽姨将手中的保温杯递过去,道:“上回医生来过以后,我们商量了下怎么给先生补身体,一时大补也不好,我们就慢慢补起来。这里面加了几样补品,我问过医生了,都是你能吃的。”
沈宁上辈子其实也用过食补,聊胜于无吧。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浪费了丽姨的心意。
他接过杯子,乖巧地说:“谢谢丽姨。”
“哎,那沈先生,我先回去了,你喝着不好喝,或者想喝什么都告诉我,我以后每天都过来。”
沈宁感激道:“我都知道了,谢谢丽姨。”
“好,那我回去了。”
沈宁目送丽姨离开,才捧着杯子回了寝室。周末的午后,寝室里只有一个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社交活动,一心醉心游戏的室友在。这种可悲可叹的为游戏奉献一切的精神也非常值得人敬佩,至少沈宁自己就是做不到的。
沈宁打开保温杯的时候,他那个室友用力地咽了口口水,目光不自觉地射向他......桌上的保温杯。
“什么东西,这么香?”
“补品。”
“补品?”
“嗯。”因为经常在寝室用餐,沈宁有几只小碗,他把小碗用热水烫了下,分了两口,就两口给他。
“送你尝尝味道。”
室友嗷呜一口喝完,顿时狼嚎:“我还想要我还想要!”
沈宁:“呵。”
他慢条斯理地把补汤倒进瓷碗里,再拧紧盖子,慢悠悠喝了起来。丽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不用怀疑,沈宁身体虚,这些补品对他作用明显,一会他就觉得身体热了起来,肚子暖暖涨涨,让他很有睡觉的欲望。
沈宁从不抵抗身体本能反应,他打了个哈欠缩进被子里,没几分钟就睡死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
室友没有开灯,昏暗的房间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不断闪烁着蓝白荧光。室友时而发生厮杀喝彩的声音,沈宁在被窝里呆呆地躺了几分钟,几分钟后,他的大脑逐渐清醒,随同一起醒来的,还有他阔别许久的某种冲动。
他虽然身体比较虚,但终究还是个男人,对那方面需求还是有的,只不过平时就是随便自己糊弄过去。但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冲动来的比较强烈,那种焦躁的冲动让他浑身发烫,手脚虚弱,身体甚至隐隐作痛。
沈宁躺在被子里,面对着墙壁,侧耳倾听了会外面室友的动静,确认了没有危机,才慢慢地把手伸进裤子里。
随着熟练的动作,熟悉的热麻涌上,沈宁脸颊不自觉地磨蹭着底下的枕头。迟迟无法发泄,躁动不断累积,逐渐形成一种折磨。
快点出来啊,他烦躁地想,他一点都不想被室友发现自己在干这种事。
要是被发现了,那尴尬程度不啻于——
蓦地,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随着那个画面不断的清晰呈现,男人灼热的呼吸,微微带刺的头发,低沉中带着点磁性的嗓音都在脑中爆发。
男人的轻嘲,男人的傲慢,男人的目下无尘,还有他贴在自己腰间滚烫的掌心。那掌心带着与他不同的力量,若是此刻由他来控制自己——
理智想要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但大脑又擅作主张。
那个自己竭力想要忘记的傍晚再次回归,还有在酒店那晚,男人枕在他的腿上,温柔细腻的触感犹如窗外被风撩起的纱窗。
风阵阵地刮在脸上,沈宁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咬着牙浑身紧绷。
“呜——”
片刻后:
“......”
“......”
“???”
伴随着阵阵虚无,沈宁仰面倒在床上,进入了贤者模式。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写什么?这都不行么?
小沈:陷入自我怀疑
第34章 他A上去了
沈宁仰着头, 正面朝上呆呆地看着上铺的床板。从那个酒店偷摸了把男人的肌肉开始,连续两周, 反转反转再反转,时至此刻,沈宁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我怎么会拿谢寅当“下酒菜”?
我配么?
啊,不对,他是个男人啊,首先我怎么会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想到男人?
沈宁不懂,但沈宁大受震撼。
他转过身脑袋无精打采地搭在枕头上,睁着双眼木偶一般虚虚地望着对面桌子,粗糙处理的木头纹路在眼中不断旋转扭曲,桌子上一杯未满的水澄澈见底,光线穿透玻璃和水面, 化出几道不同的光路。
沈宁听到外头室友的叫骂声, 一切都那么清晰,又距离他那么远。
这一刻, 世界对他毫无意义。
半晌后, 等脑中的嗡嗡声平息:
“老三。”
“啊?”
室友随口应了声,眼睛都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沈宁悠悠望着天花板:
“如果, 我是说如果,你在打手枪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人, 并且想着他的身体打完了手枪, 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 老三还不知道事情有多大条。
他随口道:“说明你馋她身子呗。”
“是哪个美女啊?我认识么?”
沈宁虎躯一震。
他颤抖着嗓子说道:
“男人对男人, 也能馋身子么?”
“啊?男人对男人, 能啊, 要不怎么那么多同性......”
他的语言蓦然一顿, 表情越来越惊恐,连游戏里队友催促都看不到了,震惊地回头看向床上的男生。
“草,沈宁你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