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打便打，本小姐难道怕你不成？”
　　窦微意显然被姬容激怒了，待到比试开始，连拱手见礼都省了，直接提剑而起，向姬容刺去。
　　剑尖泛光，粼粼水波迂回流转，宛如漾起水纹的丝绸。
　　《塞上曲》第一式“水波横”。
　　至柔者若水，至强者若钢，而此套剑法刚柔并济，窦微意的剑意臻于完美，几乎毫无破绽。
　　更何况她自小在西域长大，少时跟着楼兰公主在草原上追赶牛羊，累了便躺在月华之下，听猿啼声回响于群山之间。
　　《塞上曲》是窦微意最熟悉的剑招，她能感受到银霜的呼唤，每一次出剑，都明白它和自己一样骄傲。
　　所以当她用出这套剑法时，确信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剑气浩荡，直逼姬容的面门。
　　宫羽本是好整以暇地坐于高座之上，此时却倾身凝视，好奇姬容会如何应对。
　　就在此时，姬容的剑蓦地动了。
　　衣袖翻飞间，她未曾格挡，只是顺着“水波横”的剑势，轻飘飘地落下了第一剑。
　　这是……
　　众弟子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
　　窦微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说：“姬容，你怎能和我用同样的剑法，太无耻了！”
　　水波微荡，柔滑如丝绢，化解了扑面而来的剑气，甚至比之前者的剑意，更添几分清润柔和。
　　姬容好笑地看着窦微意，反问道：“与你用同样的剑法又如何，武试规矩里明令禁止这一项吗？”
　　众弟子本觉得姬容不讲武德，居然现场照搬剑法，但转念一想，武试确实没规定不能出同样的招。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同样的剑法，姬容却轻而易举化解了窦微意的攻势，显然是前者更胜一筹。
　　用窦微意最擅长的剑法战胜她，可谓是打她的脸。
　　窦微意怒火中烧，提剑再度落下一招。顿时尘埃四起，剑气肃杀，宛如长矛刺面。
　　《塞上曲》第二式“惊风”。
　　这次姬容倒没有照搬窦微意的剑招，只因“惊风”一式乃周恕于西域大漠之中领悟出的真意，窦微意吃过的沙子可比她多，在剑意上定会压自己一头。
　　所以她用了《塞上曲》第三式“吞刀”。
　　同样是带着肃杀之风的剑招，“吞刀”却犹如少年手持羽觞，凭栏而望，将美酒洒向大河，说不出的潇洒落拓。
　　白光闪过，尘埃飞扬，二人皆向后掠去，立于擂台两端。
　　剑意凛然，竟是不相上下，打成了平手。
　　两人战得激烈，众人亦看得入神，总觉得一红一白立于擂台之上，剑起剑落之间似有无穷真意。
　　甚至有人从位置上站起身，高声喊道：“窦师姐加油，打败她！扬我西域雄威！”
　　亦有弟子不耐烦地抿了口茶，骂骂咧咧道：“怎的西域之人如此吵闹，还真把演武场当菜市场了？”
　　顾白衣坐在台下，看的清楚明白。
　　若论剑招之广，自然是姬容胜。但若论及剑法之精，不知为何，姬容出招略显滞缓，所以窦微意更胜一筹。
　　在场诸位皆认为二人旗鼓相当，其实不然，她知道如果姬容这一招不能将窦微意击败，那么必定会输。
　　姬容也明白再这样耗下去，输的必然会是自己。
　　窦微意曾在大漠中凝望了千万次明月高悬，也曾与王族姊妹围坐篝火，畅饮烈酒、击筑高歌，若比起对剑法的领悟，显然自己不如她。
　　此时窦微意手持银霜，面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沉静，稳稳地斩出一剑。
　　她这一剑，角鼓争鸣，千万金戈铁骑扬起飞沙，越过山河而来。
　　宫羽眉头微皱，是《塞上曲》最后一式“丹鹰”。
　　丹鹰乃是西域王族的象征，故最后一式亦只有王室中人才能习得。而窦微意也笃定，此招一出，姬容必会落败。
　　烈马嘶鸣，长风呼啸。
　　姬容感受着扑向面门的剑影，却缓缓闭上了眼。
　　众弟子大惊，如此恐怖的剑势，她竟不打算躲，是在找死么？
　　顾白衣亦目光一凝，指节不自觉地攥住了剑穗。
　　这一剑若是不格挡，姬容不死也得被打成重伤。
　　全场皆屏息凝神，唯有坐在后排的叶初阳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皱眉。
　　那个人的动作……
　　不对劲。
　　姬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以她这几月在剑道上所下的功夫，根本不足以战胜自小便在西域习武的窦微意。
　　但她在竞技场和玩家论剑，靠的却不是氪金碾压功力，而是无数次失败和研习技能连招。
　　《丹鹰》虽势不可挡，可只要是剑招，便总会有破绽。
　　也就在剑意如刀割时，姬容睁开了眼，随意挽了个剑花。
　　顾白衣摇摇头，仅是《山河寂》第一式“山海”尚不足以破“丹鹰”。
　　“山海”虽能掀起银涛雪浪，但撼动不了千军万马。
　　转瞬间，波涛便消失在戈鸣声的震响声中，汹涌的剑意再度向姬容奔来。
　　似乎胜负已分。
　　叶初阳略显木讷的神情此时却变得异常认真，因为他看出来了。
　　那不只是一招。
　　银浪大势已去，却蓦地从浪涛间迸发出强烈的光。
　　这道光飞掠碧雪峰，照耀在积雪上，霎时摔开千万道碎金。
　　《山河寂》第二式“于彼朝阳”。
　　众弟子瞠目结舌，短短一弹指的时间，姬容竟能连出两招？
　　要知道在短时间内连出两招，除了对剑法了如指掌外，还需要损耗极大的精神力。
　　窦微意有些讶然，那道金光照在铁马上，她的攻势顿时都削减了大半。
　　但剑意还未消散。
　　她不得不承认，姬容的确很强，比那些不中用的人都强。
　　可那又怎样？
　　窦微意看着万丈金光在霸道剑意之下逐渐变得黯淡，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连出两招又如何，即使你姬容再强，最终还不是败在本小姐手上？
　　但是须臾间，窦微意脸色突变。
　　不对。
　　因为姬容再度举起了剑。
　　这一剑是她在竞技场用过无数次的剑法。
　　那时她刚习得《山河寂》剑招，却意外发现，若将第一式、第二式和第三式连续使用，打在演练场木桩人上的伤害会叠加翻倍。
　　但须得战力达到乘风境，才能解锁三格技能同时施法。
　　可姬容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下定决心即便自己灵力枯竭，也要使出这一剑。
　　不为别的，就算为了捍卫论剑全服第二的尊严，她也得打败窦微意。
　　更何况自从那日寒池洗髓过后，她的灵力变得越发通透，感知能力也大大上升。
　　所以此时此刻，姬容连“丹鹰”袭来的轨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震响中看见了怒目圆睁的丹鹰。
　　于是姬容举起剑，如同千百次在竞技场挥斩一样，她对准丹鹰燃起光焰的眼，面无表情地斩下。
　　众人听见了凤鸣声。
　　而后白光散尽，火光中显出一对巨大的羽翼，接着是高昂起的头颅，琉璃般的华彩在它身上涌动。
　　那是一只凤凰。
　　它的身躯完全盖住了丹鹰，正傲然地抬起头颅，睥睨着那只凡鸟，在神鸟的威压之下，丹鹰颤抖着垂下了头颅。
　　凤凰漠然地望着窦微意，动了动巨大的喙。
　　嘴中吐出的火焰，映亮了窦微意煞白的脸。
　　铺天盖地的杀意向她袭来，但窦微意在威压之下动弹不得，无法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吞噬自己的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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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我联手
　　姬容看着窦微意惨白的脸，险些笑了出声。
　　她现下灵力枯竭，能用出第三式“涅槃”已是极限。
　　所以凤凰的焰火看着虽然唬人，却仅是道虚影，只能破开“丹鹰”的攻势，根本对窦微意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就在焰火快要消散之时，擂台边出现了一把剑，剑身镌刻着宝相莲花纹。
　　衣袖翻飞间，银光乍现。
　　宫羽站在窦微意身前，对着凤凰出了一剑。
　　那是极轻的一剑，恍若莲花盛绽，世界都变得清旷寂然。
　　凤凰抬起头凝视着宫羽，而后消散在千万片莲瓣中。
　　姬容灵力枯竭，却见宫羽前脚刚收剑，后脚便移至自己跟前。
　　如火的衣袍，却衬得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越发苍白。
　　宫羽提着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出些什么。
　　她神情莫测，却只是缓缓松开紧攥剑柄的手，宣布道：“内门比试第十三场，姬容胜。”
　　现场爆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欢呼声，似乎在齐声高喊着姬容的名字。
　　“姬师姐太厉害了！不愧为姬城主之女！”
　　“是啊是啊，那一剑我都看得冷汗直流，似乎连江师姐都无法将剑圣的《山河寂》运用得如此圆满吧！”
　　“姬师姐真乃我辈翘楚……”
　　在外门弟子的议论中，姬容面色淡然，收剑入鞘，对跌倒在地的窦微意伸出手，说道：“窦师妹，承让了。”
　　窦微意惊魂未定，心中本对姬容又怨又恨，但看着此人朝她伸出的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自在地搭上了。
　　女子的指骨节分明，柔滑细腻，很像玉兰花瓣。
　　窦微意站定了身体，耳根却漫上了一丝薄红。
　　姬容看着一脸别扭的窦微意，觉得此时的大小姐看起来十分有趣。
　　随后窦微意一把撂开她的手，退避三尺远，不情愿地说：“这次是我输了，算你走运，下次本小姐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姬容：“……”
　　瞎说什么大胡话呢，您好像本来也就没手下留情吧。
　　电子音再度响起。
　　【嘀！恭喜玩家，窦微意好感度+15，宫羽好感度+10，叶初阳好感度+10，威望+20，人心+10】
　　姬容总有一种助手在大杂烩乱加分的错觉，不禁感慨：还是npc的好感度容易刷啊，不像反复无常的某顾……
　　而被她腹诽的顾某某此时坐于观众席之上。
　　她看着姬容对窦微意伸出手，面上波澜不惊，眼神却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冷。
　　窦微意的脸色不太自然，而姬容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看起来似乎万事不关心。
　　不知为何，当顾白衣看到两人一白一红交握的手时，会觉得这幅场景如此刺目。
　　就如同看见万剑宗玉阶上的碎雪，还有洒落一地的血。
　　烦躁阴戾的情绪如同千万只从泥潭里伸出的手，拖拽拉扯，尖叫着把她推向无尽深渊。
　　顾白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半晌，她缓缓睁开眼，再度露出了温和又满不在乎的笑。
　　反正，她也是要走入黑暗的，只是早晚的事。
　　【嘀！顾白衣好感度-10】
　　姬容：“？”
　　她又干什么了。
　　一片嘈杂中，姬容抬头向观众席上望去，那抹棠色的身影坐于高处，正温和地噙着笑。
　　笑容婉约，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
　　姬容对上女主的视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还搁在这儿跟老娘装纯呢。
　　不过姬容很喜欢女主这种明明想把她弄死，却还要装温柔无辜的样子，这大大满足了她作为恶毒反派的虚荣心。
　　于是姬容一向冰凉的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
　　她笑望着顾白衣，想通过阴阳怪气的笑来表现“放马过来吧老娘根本不带怕你的”。
　　但落在顾白衣眼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女子的眼神飘渺淡然，对上她的视线时，眸中凉薄一如既往。
　　但只是须臾之间，女子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笑意。
　　笑容很浅，但顾白衣很清楚，姬容不是在对着演武场任何一个人笑。因为那道眼神越过人群喧嚷，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她。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像是熏风乍拂，羽毛挠到了心尖，令顾白衣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竟败下阵来，僵硬扭头，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姬容看着顾白衣如同机械般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反派的笑确实很有威慑力啊。
　　【嘀！顾白衣好感度+15】
　　姬容：“……”
　　女主是疯批，我好想逃。
　　当然，逃跑的想法仅持续了一瞬，之后她就沉浸在虐菜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第三十六场，内门姬容胜！”
　　姬容淡然地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同门走上台，转眼间又灰溜溜地下台，陡然生出一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感觉。
　　而她的积分十分醒目，恰好排在顾白衣之后，恐怖如斯的460分。
　　真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啊。
　　虽说是虐菜，但姬容连打了二十三场，此时不免也有些疲惫。
　　而且再打下去恐怕她就要得罪所有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