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没有多言，回应般握紧了楚倾然的手，“我答应你。”
　　起床后，二人去齐蕊的卧室喂他吃完早饭后，楚倾然的家庭医生杨枫到了半山别墅，给齐蕊做例行检查。
　　杨枫不仅是楚倾然的家庭医生，也是他难得从中学到现在一直信得过的朋友。他前几年在美国进修学医，三年前才回了国内。
　　走出齐蕊的卧室，杨枫脸色凝重，放低了声音，“比起刚回来时，情况好了不少。咳血的毛病也好多了。只是……上次专注于处理眼前的皮肉伤，有一些情况忽略了。齐妈妈的右手和手腕，有多处陈旧性骨折的痕迹。”
　　他顿了下，又下定决心般沉沉道，“还有，他似乎有不止一次的流产史，像是被人虐打后造成的外源性……”
　　“别说了！”瞥见楚倾然的手逐渐颤抖个不停，顾辰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他。
　　拍拍杨枫的肩，顾辰拉着他走到走廊的另一端，和颜悦色道，“再说说阿然吧。他还需要继续吃药么？”
　　看看楚倾然，又看看顾辰。杨枫终于扬起一丝悻悻的笑意，“都几个月了，帕罗西汀已经戒断了吧。这可真是多亏小辰你的功劳，解决了我这个医学博士十年都没能解决的问题。是不是X生活也有益于治疗抑郁，下一篇论文可算有选题了……”
　　“臭小子，总这么没正经，真想撕烂你的嘴！”楚倾然捣了杨枫一拳，“还有，没我的允许，不准碰小辰！”
　　“明明是他先拽的我！”杨博士瞪着二人，颇有些委屈。
　　送走杨枫，顾辰走过去，主动握住了楚倾然的双手。
　　“杨哥都说没事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妈妈如今也不记得了不是么？”他轻声劝慰道。
　　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楚倾然仰起脸来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拉着顾辰猛地朝四楼的天台跑去。
　　果然，艾瑞又经不住齐蕊的苦苦哀求，迎着凛冽的寒风，在天台上支了画架画板，将颜料都拿出摆放整齐。
　　瞥见齐蕊举起右手，拿了自己带回来的碳素笔，在洁白的画纸上描绘起草图，顾辰这才注意到，齐蕊的动作似乎有些扭曲蹒跚，拿笔的姿势也稍显奇怪。
　　顾辰心底突然咯噔一声。
　　这只手，从手指到手腕，被折断过那么多次，可他还是坚持提起了画笔。
　　“妈妈！别画了……从今往后，都别画了！”楚倾然突然大喝一声，冲过去将齐蕊手中的笔夺过扔在了地上。
　　齐蕊却似吓了一跳。
　　他先是抱头缩成一团，又怯生生地抬眸望着楚倾然，“安，你要的一千朵向日葵，到今天只画了九十九朵……是我画得太慢，你生气了吗？”
　　走到齐蕊的轮椅前跪下，楚倾然抱住他单薄瘦削的身子，紧紧握住他受伤的右手冰凉的指尖。
　　贴着他苍白的侧脸，楚倾然似是在呢喃自语，又似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我一定会让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脸上黏黏腻地，分不清是自己，还是齐蕊的泪痕。
　　这一个月，楚倾然觉得比一年还难熬。
　　他专门请了国外的形象设计师，给自己和顾辰订做了高订西服。到了约定的日子。望着镜子里楚倾然邪魅深邃到不似人类的眉眼，似是总闪过一丝熊熊的火光，顾辰转身弹了下他的脸蛋，“高兴点。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
　　迈巴赫停在楚家老宅前，楚倾然和顾辰一前一后下了车。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传统院落。这里有楚倾然童年被张语凝虐待的噩梦，亦存了他与楚安短暂的温馨时光。只是若非迫不得已，他再也不愿踏入此地半步。
　　刚踏进大厅，顾辰就被古朴又奢华的装饰惊呆了。红木的桌椅，西洋自鸣钟、冰裂纹的花瓶和青花瓷的盖碗，一应俱全，竟比他参观过的故宫还精致。他仰望着堂屋正中一幅昭君出塞的仕女图，挪不开眼光。
　　眼见他又伸手想摸画轴下彩绘牡丹的薄瓷花瓶，楚倾然低声道，“小心点，这都是真家伙。”
　　楚宁先从后堂迎了出来。他瞥一眼楚倾然，却先一掌拍了下顾辰的打了发蜡的脑袋，“小兔崽子，打扮地这么帅气，是想来勾引谁？”
　　炫耀般摸摸系了根红绳挂在胸前的“凤穿牡丹”，顾辰咳了两下小声回道，“干大事，气势上不能输。”
　　他话音未落，忽听得一阵深沉的女声，宛若从地狱中传来，“小然，小辰，妈妈让你们久等了。听闻小辰怀孕了，妈妈特意准备了补品。”
　　张语凝穿着深红的旗袍，打扮得一丝不苟，从一侧的门扉摇曳而出。
　　她身后一名女佣，捧了一只紫色的砂锅，里头是热气腾腾的汤药，苦味立刻在堂屋间弥漫。
　　“这是什么？”顾辰警觉又疑惑地问道。
　　“马钱子，堕胎的良药。以前给齐蕊准备的，还剩了不少。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张语凝那双涂了精致眼妆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顾辰，露出嗜血的杀意，“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作者有话说：小辰会被迫喝下堕胎药吗？55555……
　　下一章即将迎来大高潮！楚安和齐蕊会怎么样行动？小辰和阿然又会如何对付张夫人和楚倾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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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从来没后悔生下小然（追妻火葬场）
　　“张语凝！”楚倾然抢先一步护在顾辰身前，眼眸几乎冒出火来，“你太猖狂了！二叔他们都在这里，你就敢这么做？！”
　　“哼哼。”事到如今，张语凝亦不再伪装矜持，抱着胳膊低头轻蔑一笑，“楚倾然，你以为姓楚，就一定和你一条心？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是人心。最易摆布的，也是人心。只要喂饱了那群酒囊饭袋，别说让顾辰堕胎。就算再让当年齐蕊的事当众在他身上演一遍，又如何？”
　　楚倾然仰头一瞧，才发觉董事会的几位老先生都凑在了二楼“看戏”。听着张语凝放肆的言语，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楚倾辞亦歪在二楼栏杆边的美人榻上，长发没有扎束，只穿了身浅灰的丝绸的睡衣，手里执了墨玉的湘妃竹烟枪，悠悠吐了口白烟，暧昧地朝楚倾然mua了一下。
　　“果然，齐蕊那个废物贱货回去了，你们就连母慈子孝不愿再装了？”张语凝啧啧一笑，“不过，你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你知道齐蕊为什么一直站不起来？他身体里的毒，不是一年两年了。除非拿到解药，否则余生，你们只能守着一个白痴废物！”
　　“你……”楚倾然双手攥拳，齿间咯咯作响。
　　顾辰却一把扯住了他，盯着张语凝粲然一笑，“夫人，您的意思是，我喝了堕胎药，您就把解药给我们？”
　　“嗯哼。”张语凝一撇嘴，“小然啊，你这个小娇妻，可是比你聪明，也讨喜多了。”
　　“好，我喝。”捏了捏楚倾然颤抖僵硬的手，顾辰故意大声道，“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妈妈可是只有一个。”
　　“只是，您是不是先把解药给我们？”顾辰又继续道，“毕竟这堕胎药喝下去，可就没有后悔药了。”
　　“休想。”三番五次上过顾辰的当，张语凝目光如炬，盯着他恶狠狠低声道，“你喝下去，万事好说……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瞅一眼将他们团团围住、荷枪实弹的彪形大汉，顾辰一笑，“好，我喝。”
　　他走到女佣身前接过紫砂锅。
　　“小辰！”楚倾然突然叫道。
　　刚端到唇边，顾辰的手一抖。
　　“哗啦”一声脆响，紫砂锅在白瓷砖的地面上跌得粉碎。黑黄的药汁连带着稀碎的药渣，溅了张语凝名贵的丝绒旗袍一身。
　　“哎呀，对不起妈妈。怀孕的人，手抖。”顾辰夸张地一皱眉头。
　　下意识往后跳了半步，张语凝瞬间变了脸色。
　　这味草药少说也要熬一个钟头。顾辰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小杂种……你！你是故意的！”她尖叫道。
　　“故意的又如何？”顾辰微微弯腰皱眉，“小蕊妈妈的腿，分明是被人折断的。他的精神问题，也是长时间被囚禁的结果。我，相信科学。不相信你。”
　　“咱们还是谈正事吧。”楚倾然松了口气，坐回藤木沙发上，一抬头盯着二楼脸色煞白的董事会成员，又伸手招呼道，“各位叔叔伯伯们。小辰年纪小，各位勿怪他不懂规矩。现在有件事，可是事关诸位的身家性命，必须要先给你们看清楚。”
　　他将林潇和楚倾辞签署的那份融资转让股份的协议，扔在了紫檀木的几案上。
　　“这件事，我已向诸位叔叔伯伯解释过了。楚氏企业连年不况，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利益着想。你有什么意见吗？”又吐了口白烟，楚倾辞终于嘶哑着声音开了口。
　　“哦？是这样吗？”顾辰抱着双臂坐在沙发的椅背上，突然幽幽开了口，“那你为什么答应，以50%的价格，将诸位叔叔伯伯的股权也转让给林潇？”
　　楼上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扭头望向楚倾辞。
　　“总裁，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怎么能瞒着我们，这么贱卖楚氏的产业呢？”
　　“林家手段狠戾，吃人不吐骨头，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你怎么能不跟大家商量，就轻信了林潇呢？”
　　楚倾辞也变了脸色。
　　他不懂自己和林潇的秘密约定，如何会让顾辰知晓。
　　“我是楚家产业的继承人、董事会的总裁。我有这个权力……事关楚氏企业生死存亡，我说了才算数！”他变了脸色，冲众人嚷道。
　　“所以今天来，是为了挽回诸位的利益。毕竟老爷子当年留有遗嘱。如果阿然先有了孩子，这个决策权，就不再是张夫人的，而是小辰的。”楚安在一旁开了口，“我今天带了律师来。”
　　“你们不要听他们放屁！我和阿辞这么做，都是为了楚家着想！”张语凝见情况有变，也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两个，谁都不是楚家人，自然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还有脸口口声声说是为楚家着想？”顾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张语凝，“要不要我再把证据拿来啊？”
　　“你个小鬼胡诌三言两语，就可以在这里诋毁长辈？”到底做了心理准备，张语凝气势不输，冲顾辰吼道，“楚安已经死了。你们想怎么说，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都可以！除了那两张破纸，你还有什么证据？信不信我现在就动用家法，打烂你这张小嘴！”
　　“我就是证据。我根本没碰过她。”
　　一声低沉的男声，仿若一道惊雷，突然在大厅的一角沉沉响起。
　　“啪嗒，啪嗒……”
　　拐杖重重点地的声音，有节奏地在老宅里回荡。
　　推开顾辰上前的搀扶，楚安慢慢挪动着步子，到了大厅的正中央。
　　所有人都盯着他，惊呆了。
　　“安……”张语凝放下双臂，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你……你是人是鬼？！”
　　“托你的福，我做鬼已经快二十年了。”抬眸死死盯着张语凝，楚安那双犀利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的火光，几乎顷刻间将她烧焦。
　　走到张语凝面前，他突然抬起手。
　　乌黑的枪口，正对上了她的额头。
　　“爸爸！”就连顾辰也没想到楚安会来这一招，下意识地惊呼出了声。
　　张语凝却不躲不闪，只痴痴望着楚安，眼眶里逐渐盈满了泪水。
　　“安……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带阿辞来楚家，给你下药……都是为了留你在我身边啊！”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开始狂吼，“都是齐蕊那个贱货……他一直占据了你的心……要是没有他……怎么会一步步有今天的事！当初我就该直接要了他的贱命！”
　　“啪！”张语凝话音未落，脸上已经狠狠挨了楚安一掌。
　　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角渗出了血迹。
　　这是楚安生平第一次打女人。他本不想这么做，可张语凝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已不能算作一个“人”了。
　　“你杀了我都无可厚非……可小蕊究竟有什么错！你那么折磨摧残小蕊，还把他关起来不让阿然见他……今天，我一定要给小蕊报仇！”
　　楚安咬牙切齿，再次举枪抵上了张语凝的额头。
　　顾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并不希望楚安的手上染血。
　　只是他刚要开口，身后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响，被缓缓推开。
　　“安。你别杀她。”
　　齐蕊冷静，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静静响起。
　　只见艾瑞推着齐蕊，慢慢进了大厅。
　　齐蕊微微抬起头，苍白的脸色令张语凝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小蕊……”楚安突然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几步上前，却被艾瑞死死拦住。
　　“安，有些话，几十年了，是时候该和你、和大家说明白了。”今天的齐蕊仿若变了一个人。那双澄澈的眼眸，泛着沉稳冷静的光芒，令在场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小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
　　“你也对不起她。”齐蕊打断了楚安，“你不爱她，当初为什么要娶她？她嫁给你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吧？这三十年，她困住了我。可你也一直困住了她。我还有小然，还有你所谓的爱。可她除了一颗逐渐枯萎的心，什么都没有……安，她已经浪费了一生，已经得到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