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弯腰伸手,“回家。”
贺俞恨恨地睨着他。
贺堇抬手掀开自己脸上的纱布,露出血色可怖的伤口,“不想变成这样,就乖乖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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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贺家一家四口坐在一起说了很久。
贺正华其实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找到贺俞骂了一通。
他知道这事还是警方通知的。
可想而知他的震撼程度。
贺堇也没拦,任由贺正华骂。
难得贺正华找到了骂人的主题,到底管着个公司,拿捏到要害,句句骂的无比精准,贺俞坐在那,泫然欲泣,又被喝止不许哭更不许走,走了贺家以后就没他的位置。
贺俞从来没被父母这么对待过,更从没被威胁过有一天会被家里除名,他一直觉得只要父亲不在,他就是家里的王。
他当下闷着头捂着耳朵。
“敢对亲人下手的自古以来都是些什么人你知不知道?穷凶极恶之徒还护着一家老小呢!”贺正华呵斥道,“我一直惯着你,不想请家教就不请,成绩差也没说过你,想你以后就算没出息,好歹有个哥哥护着你,结果呢!你要害你哥哥!”
“还买符驱邪!你还迷信上了!这以后被诈骗去船上当一辈子苦力我都不奇怪!你有没有想过,这符有没有用?有用的话什么用,万一不是驱邪是杀人的呢!外面什么人给你的你就敢用!”
“我也不说什么为了你好的话,你自己想想,你现在这样,还烦你哥管你,你自由发展以后能走上什么路?靠什么吃饭?吃牢饭吗!”
没人去拉贺俞的手,让他不要捂住耳朵。
但他句句都听得见。
刺耳刺心。
安蓉咬紧了下唇,“小俞,我真不应该纵着你的,没想到……”
居然都能把自己亲哥哥一个人锁在图书室里。
听说还殃及了一个学生。
“那个跟你被关一起的男生呢?”安蓉转了视线问,“他没受伤吧?”
贺堇摇头,“他没事。还好打雷的时候停了电,没有屏蔽仪干扰,我们才能拨通电话出来,不然的话……”
他身上这些伤说不定会加重。
因为生锈的钢管砸到脚,脚腕处割破了一点皮,他还打了破伤风。
这针是要二十四小时内打的。
他话未说尽,但贺家父母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贺俞这次的行动准备的太详尽了,像是策划好的,要不就是有人教他。
安蓉送贺堇回卧室休息,留贺正华继续询问这事情背后还牵扯了谁。
走开不远,安蓉还能听到贺正华的声音。
“你包庇谁?这人显然想害死你,害死你全家,什么事犯得大就让你做什么,要是正常人早劝你不要做了!”
“我不找他麻烦,我找你麻烦,从今天起,我就管着你,你有本事把你老子也关起来!”
贺堇听到贺俞似乎被吓哭了。
安蓉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润。
她和贺堇说:“你爸本来这几天就累,说话肯定得重一点。”
贺堇问:“是公司最近很忙吗?”
安蓉点头,“听说是有一批保健品出了问题……溶解度不达标什么的吧,药监局频繁来查,每次都要准备很久的材料,可能还得罚款。”
安蓉觉得大儿子最近很有长大懂事了的样子,也不避着他,“你读个好大学,早点毕业出来进公司帮帮你爸。”
贺堇愣了下,说好。
进了屋后,贺堇翘着疼到发麻的腿坐在椅子上,缓慢地想起一件事。
原书里,傅容介成长后,报复回来的第一步,就是查贺家企业。
没过多久,贺家偷税漏税、产品出问题吃死人事件在各个媒体上被接连爆出,很快股票暴跌,陷入官司,最后破产。
贺堇摸了摸伤着的脸,发愁。
偷税漏税,现在还能补上。
产品出问题,现在看起来还是初期阶段。
保健品溶解的好与不好,再怎么着也毒不死人。
他记得,似乎是后来某个批次的饮品在运输和仓储过程中出了问题,导致饮品中滋生出有害细菌,才吃死了人。
贺家当时花钱安抚家属,把这事压了下去,但质量问题和几条人命加在一起就像地雷,埋的再怎么深,一旦踩到就会丢了命。
贺堇皱起眉。
他得找机会和贺正华聊一聊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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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天过去。
贺俞老实了很多,一早就乖乖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到学校时,手机里响起消息提醒。
他打开看,赫然是贺堇发来的每日一句。
今天是:
-自立自重,不可跟人脚迹,学人言语。——[宋]陆九渊《象山语录》
昨天是:
-“勿用他人的血汗换取面包”。——[英国]莎士比亚《皆大欢喜》
一瞅到昨天的句子,贺俞就紧紧皱住了脸,像个捏满了褶的包子。
就因为昨天出门前,贺堇问了他一句,“你觉得你能上哪个高中?”
贺俞理所当然地说:“一中啊。”
毕竟是淮临市最好的重点高中。
他哥上的,他也得去。
贺堇又说:“你现在这成绩上不了。”
贺俞气急,“妈妈以前和我说过,花花钱就可以!”
贺堇:“你就不怕被逮到?被逮到不怕丢人?到时候谁都知道你是花钱进去的。再说,你这样进去根本跟不上进度,然后回回倒一。”
贺俞瞪他:“不可能!”
贺堇:“你觉得你不会倒一?那你得先靠自己考上吧?不过,不会有谁连这都考不上吧?”
走的时候还说:“就没见有哪个有骨气的,靠家里人上好学校。”
“切——”
贺俞塞回手机,有路过的同学看到他,笑嘻嘻地问:“今天下午模拟考打算考几分啊?”
贺俞以往看到这种嘴欠的,都是逮着空就收拾。
现在却瘪了瘪嘴,“反正比你考的高!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那人嬉笑着跑开,“哟,梦做的挺好,那我拭目以待!”
贺俞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牙,拿出手机想背两句课文,又觉得来不及。
他走到班里坐下,拉了身边的人就说:“下午考试借我抄抄!”
不等同桌答应,他桌上忽然被敲了一下。
抬起头,才发现是纪律委员杨睦。
“你别多管闲事”这句话憋在嗓子眼里还没说出口,就被杨睦堵了回去。
他看到杨睦从怀里的书抽出一本。
“这是我笔记,重点都画了,你上午赶紧看看,能考高一点。别总想着抄。”
“记得还我。”
贺俞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奇怪的不知所措。
他回头看了杨睦的背影一眼,翻开桌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张很好,微微的米黄色,每根线条上字体工整,看着很舒服。
贺俞脑子里一时间窜过很多思绪。
杨睦就不怕他报复,把他本子故意丢了?
或者涂得乱七八糟地气他。
难道是真想帮他?
贺俞忽然顿了下,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方才贺堇给他发的信息。
贺俞猛地站起身。
他走过去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很伟岸。
他走到杨睦面前,把笔记本往桌上一丢,然后豪气冲天道:“我不用你的!我自己会总结!”
说完他没管杨睦见了鬼了一样的目光,坐回座位。
靠自己就靠自己,他还能比刚刚那个嘲讽他的傻逼或者杨睦差??
那必不能。
第14章 你怎么跟我竞争?
淮临一中。
十月中旬,秋风吹得越发的勤,遍地的落叶织成了毯。
高三三班内,讲台上的女教师正在讲解作文的框架结构。
萧明策昏昏欲睡,往窗外望了一眼人行道上灿金的银杏叶。
他伸出手探出窗,试图在风里抓住一片四处飘零的叶片,但最后以失败告终,还被语文老师眼神警告。
“后面的同学笑什么呢!”老师厉声道。
萧明策往后一瞅,就瞅见了正收回笑的贺堇。
台上不依不饶:“别以为笑得好看就没事,这是正经上课!”
全班原本不明就里,听到这登时明白在说谁,都掩着笑回头看脸上还贴着创口贴的某人能笑得有多不正经。
萧明策嘿嘿一声,一只手在桌肚底下捣鼓起手机。
小明:-你笑啥呢?
对方回复地也挺快。
三l氧化二l砷:-笑你没抓到落叶。
萧明策“啧”的一声,又戳进贺堇换了的新头像里,进入主页,然后回来问。
小明:-你咋改名了?直接叫砒ll霜化学名了你。
三l氧化二l砷:-因为发现迂回的不管用,直白地当头暴击比较好使。
萧明策秒懂。
小明:-弟弟教育地怎么样?
三l氧化二l砷:-这几天还行,慢慢来。
三l氧化二l砷:-对了,你听说过三中高二年级的倪一航吗?
小明:-不知道。但我知道三中有个很有名的混混,他爹暴发户,一家子都横的很。
小明:-你问这干嘛?
三l氧化二l砷:-我想揪他。
贺堇放回手机,看了眼窗外描摹出风的形状的落叶。
他这几天花了点功夫找出了贺俞一直有联系的三中大哥,查到了名号、关系网等等。
他考虑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应该杀鸡儆猴。
他原本没想动他,是想到倪一航似乎明年就搬去外省了,贺俞之后的人生轨迹里并没有多少他的足迹。
但最近发生的事让他越来越警醒。
上个月贺俞砸人的事他也抽时间去查了,发现有个追傅容介追的很紧的女生前男友就在三中上高二,和倪一航走的很近。
……
语文课一下课,就是中午吃饭的点,萧明策拉着饭友奔过来抱怨。
“啊下午第一节 还有体育课!不想上……只想睡觉。”
他低头盯着贺堇的脚,羡慕之意几乎倾泻而出。
贺堇连着几天没参加任何户外活动了,连吃饭都是他们打好了带给他。
贺堇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出去,“快去抢饭!我要吃二楼的糖醋排骨。”
萧明策一边被推着走,一边朝后喊:“那你记得帮我把试卷上最后一道题过程写一下,我回来看!”
等把人送走了,教室里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贺堇先在座位上坐了会儿,拿起卷子,贴了张便利贴写过程,验算完才将试卷叠起来塞在桌肚里,起身去教学楼下透透风。
他最近因为脚伤不大能动,人都快待傻了。
好在今天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走路还有点跛。
他慢腾腾地溜达到楼下。
中午回家的人还有不少磨磨蹭蹭地没有走。
贺堇往教学楼连通两个天井的小长廊走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些嘈杂的交谈声。
他走近了,才发现是有两三个人在摆摊卖旧书。
价格定得便宜,书本保存的好,因此有不少人驻足。
贺堇往那儿扫了一眼,目光忽地停在一处藤蔓底下的人影。
那块地积攒的落叶不少,单那人站在了白砖空地上,正在听摊主说话。
“我这真的便宜兄弟,每门课笔记原价200的,我这只卖120……竞赛笔记当然贵咯,我卖别人都400块不还价!看你长得好看,学长给你打个折,300!我进过省队的,这竞赛初期肯定够用!”
“不是吧,你这价有点离谱啊……”
傅容介正听着,突然见身边落了颀长的一道身影,对方长直的手指虚搭在自己肩上。
傅容介看着他的轮廓,和垂在眼下的睫毛阴影,听着他笑着侃。
“怎么就离谱了?好笔记你知道帮助有多大吗?”摊主用手敲了敲笔记本,“这个,属于有价无市,懂不懂?”
“但你找错人了。”贺堇挑起眼梢,“我都卖单本80的,你怎么跟我竞争?”
摊主一下愣了,“是同行啊,不是你价定那么低干什么?本来就够卷的了,我就想卖了笔记多给游戏充点钱!”
贺堇歪了下脑袋,笑得得意,朝他摆摆手,就将傅容介拉走了。
等走远了,他才问:“你要买笔记?”
傅容介心情松快,略弯了唇说:“随便看看,我看他内容记得还不错。”
贺堇撇唇,“但他一本卖三四百也太坑了,我敢保证他手里绝对还有扫描件,到时候一份几十的卖。”
傅容介看他,“你怎么知道?”
贺堇:“猜的。”
他自己就这么干过。
只不过定价合理多了。
傅容介扬起眉,又向下看了眼,“你的脚怎么样了?”
好像还有点跛。
“还行。”
“腰呢?”
“消肿了,淤青还得一段时间退掉,不过年轻,新陈代谢快,你别担心。”贺堇说。
傅容介又瞄了眼他脸上的创口贴。
贺堇下来闲逛是戴了棒球帽的。
这两天太阳烈。
他肤色本就偏冷白,帽檐和刘海挡住了额头和一点眉眼,就显得脸上肤色的创口贴尤其突出。
但不突兀。
只是多了一点少年的桀骜痞气。
傅容介突然发觉这模样似乎十分吸引人,目光一时没能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