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偏头，只被他擦过唇角。
　　但江郁下手却重，拿了凳子砸他的腿。
　　章波还没来得及反击，老板娘听见声响就出来了，旁边吃饭的人见他俩打架，没拉架，直接给报了警。
　　章波一顿火气没地方撒就被扭送了过来，过来后看民警在那儿调监控、听缘由才反应过来，自己他妈的又被耍了。
　　江郁就是故意激怒他的！
　　但他好面子，绝对不会把这种自己被耍了的事情说出来。
　　他也保持不了理智，逮着机会就嘲讽江郁。
　　学校里出了什么破政策不允许说脏话辱骂同学，一天天的都快把人憋死了。
　　江郁和宋洛都听见了他的话。
　　江郁没什么反应，反正他确实是孤儿，而宋洛也确实是来路不明的哥。
　　江郁垂着眼一声不吭。
　　在别人看来就是活脱脱一个受害者。
　　倒是宋洛皱了下眉，本来他喝了酒反应要比平时慢了点，但听见章波这话，也生了气，扯了扯领口看向章波，面无表情问：“同学，这么关心别人家里事，你是想进我们家门？”
　　“可是我们家不收除了张嘴什么也没长的。”
　　“看你四肢也不发达。”宋洛扫了眼章波受伤的腿，嘲讽意味明显，说他没长脑子就算了，打架还那么垃圾，宋洛轻啧了声：“有空就多做题，不要抢警察叔叔工作，搞什么人口普查。”
　　宋洛本来不想怼章波，年纪摆在那儿，显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孩子，但他不能接受有人喜欢拿家庭这一块攻击别人，尤其是现在还跑自己脸上来了。
　　家庭又不是江郁自己选的。
　　章波被他说得涨红了脸，却又说不出话来。
　　宋洛抓住江郁的手臂，最后强调：“看见了吗？”
　　“江郁是我弟弟。”
　　“谁都没资格说他。”
　　“当然，除了我。”
　　“江郁的家人是我，我还活得好好的，别一天天在这咒我，小心我告你搞封建迷信。”
　　“未成年也要负法律责任的。”
　　“是吧，警察叔叔？”
　　莫名其妙被cue的民警：……
　　民警咳了两声，“不要搞什么威胁啊，觉得有问题直接报警。”
　　听见宋洛这话，江郁终于还是看向他，表情带上了探究。
　　他越发看不懂了。
　　如果宋洛只是想从他身上获取点什么，根本没必要把他是他哥这个身份给外人看，这也是江郁不愿意喊他过来的原因之一。
　　即使已经住在宋洛家里，他还是没有觉得宋洛是真的把他当弟弟。
　　有钱人的把戏太多了。
　　江郁扫了章波一眼。
　　章波被一个成年人这么说，气得要命却又无法反驳。
　　宋洛说完问民警：“我们能走了吧？”
　　打架的事本来就不大。
　　“剩下的事情我助理会和你们交涉。”
　　得到许可，宋洛拉着江郁胳膊就走。
　　留下来的章波终于又骂了几句。
　　民警怒斥：“在这里了还不安分点！你家长马上就过来了！给我老实点！”
　　宋洛直接拽着江郁上了车，他俩先回去，一直在外面等着白开进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回到车上，宋洛也没松手，估计是酒喝多了脾气就上来了，这气怎么也消不下去，只能在心底骂几句，骂完又看看沉默不语的江郁，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郁一直沉默着。
　　他一个人很久了，一直以来也没人喜欢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像章波这样的人，江郁向来对言语上的东西不在意，绝大多数时候也会自己报复回去。
　　而别人也会选择沉默，从来没有像宋洛一样站出来给他说过话。
　　他的手臂被宋洛拽着，宋洛喝了酒身上温度很高，连带着掌心也发烫。
　　他本来应该抽回去的，他很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抓着胳膊。
　　宋洛没得到回答，弯着腰凑到江郁身前仰着头看他，又自言自语：“算了，你也不需要说什么。”
　　他眨了眨眼，又突然问：“给你报个武术班吧？”
　　江郁没明白他话题怎么跳得那么快，宋洛就松了他的手臂靠到椅背上。
　　“不然以后万一打架打输了怎么办？”
　　“还好你今天打赢了那个傻逼。”
　　“不然我还揍不了他，要把我憋死了。”
　　“打架绝对不能输！”
　　虽然主角拥有主角光环怎么样都很牛逼，但宋洛觉得他可以更加牛逼。
　　江郁：“……”
　　江郁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家长”怂恿自己孩子打架的。
　　他偏头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晚不管多么晚等能看见亮起的灯火，远方的星光在灯火下格外微弱，但还是努力地发着光。
　　车里太闷了，宋洛的酒精上了头又吹了风脑袋更疼，靠在窗户上想，养孩子真不容易。
　　良久，他听见一声微不可微的：“好。”
　　第二天是周末，顶着宿醉早起的宋洛没力气地趴在桌上一边看白开发来的消息一边时不时嚎两声。
　　头疼。
　　头疼还要上班，人间疾苦。
　　陈姨见他这样无奈地笑着给他揉了两下太阳穴，宋洛立马就不嚎叫了，连忙摇头不让陈姨给自己弄了，“我就是瞎喊喊。”
　　陈姨也不坚持，只是笑笑说：“少爷现在比以前有生气多了。”
　　宋洛愣了下。
　　原身以前从来不会像他这样毫无形象趴着，还在那儿瞎叫唤。
　　他不会被看穿了吧？
　　但陈姨说完就去忙活了，看起来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反倒像是挺喜欢他现在这副样子。
　　宋洛盯着陈姨的背影看了会儿，摇摇头不再乱想，咬着油条给白开回消息。
　　【让他们赔偿精神损失费！我弟弟受到了惊吓！一晚上没睡好！居然还想赖账！那个没礼貌的小屁孩自己先动手打人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们要医药费】
　　【不行就找律师！】
　　章波爸妈那边还说什么章波的腿受了重伤要他们赔钱，宋洛又不是看不出来章波那个伤顶多就是被打疼了。
　　【好的，小宋总，您该来上班了】
　　宋洛：“……”
　　白开不用睡觉的吗？
　　他用力戳了两下屏幕回了个好，“受到惊吓”的江郁本人就从楼上下来了。
　　这还是宋洛第一次大清早在家里看见江郁。
　　江郁穿了身灰色的居家服，衣服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大，但是又不老土，江郁虽然瘦，但他的脸部轮廓摆在那儿，穿什么都不会显得土。
　　他嘴边的伤口昨晚让陈姨上过药也结咖了，只是一点点小伤，不严重，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太出来。
　　宋洛老觉得江郁最近好像有长高一点。
　　见到他，江郁也是一愣，这几天一个人惯了，差点忘了宋洛也住在这里。
　　他有些别扭，倒是宋洛朝他笑了笑，又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有个商场视察，便直接问江郁：“一会儿要不要跟我去商场买点衣服？”
　　陈姨其他东西倒是都准备了，只是衣服也不清楚江郁喜欢什么样式的，就一直没敢买。
　　不过江郁这个叛逆性子多半也不太乐意，宋洛思考着该用什么理由说服他。
　　青春期的男孩子应该也挺爱美的？
　　还没想出来，他就听见江郁应了声：“嗯。”
　　宋洛：？
　　宋洛嘴巴张成了O字型，呆呆看向江郁。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江郁站在楼梯上也看了他一会儿，懊恼地转过头。


第9章
　　商场规模不大，也不是公司主营商场。
　　不过前段时间这边出了点事，商场关门了一段时间，今天重新营业，宋洛来走个过场。
　　说是过场就是过场，公司本来就不重视这种小商场的营业额，负责人态度也敷衍，也不知道宋洛到底是什么人，带着他象征性转了一圈连店都没进去就说要带他去吃饭。
　　比他还不想工作。
　　宋洛温和地笑了笑，“不用，我赶着下班。”
　　负责人眼睛一亮：“那今天这……”
　　“哎在上头面前美言几句呗。”说着，负责人往宋洛的口袋里塞了几张商场的卡，态度谄媚：“我们这小地方也没啥能玩的。”
　　宋洛环顾了一下四周，跟做贼心虚似的：“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把卡往口袋里塞了塞。
　　自己家商场的卡，不要白不要。
　　完了，他又靠近问：“多少的啊？”
　　负责人：“……”
　　负责人噎了下，又掏出两张银行卡：“两万。”
　　宋洛继续迫不及待往口袋里塞，边塞边夸：“挺会来事儿。”
　　购物卡宋洛记得是公司发给员工做福利的，全跑这小领导手里来了。
　　“那还请您美言几句。”
　　“那肯定。”
　　宋洛满口答应，美滋滋拿着一堆卡去找还在楼底奶茶店等着自己的江郁。
　　江郁坐的是靠窗位置，他穿了身干净的白色T恤，被一棵绿植挡住了大半边身体，低着头正在认认真真写作业，看起来就是个青春期的小孩儿，连坐姿都端端正正。
　　宋洛发觉江郁这人是真的很注重姿态，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弯下脊背。
　　是个好习惯。
　　不过上去之前给他点的几杯奶茶，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江郁警惕性强，虽然在认真写作业，但有人看他，很快就发现了，一转头就对上宋洛的眼睛。
　　宋洛隔着窗朝他笑了笑，挥了挥手里的购物卡。
　　江郁僵硬地低下头去。
　　真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都在开心什么。
　　没一分钟，宋洛就转进了店里，特别豪气地把购物卡拍在桌上，“走了，带你去买衣服。”
　　白来的卡，不用白不用。
　　江郁本来后悔答应了宋洛。
　　临出门前他甚至都想拒绝，但又觉得凭什么要拒绝。
　　他也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至少现在还可以。
　　宋洛自愿花的钱，他为什么不用。
　　江郁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出现在商场这种地方了，好像从他妈妈去世之后开始，他的衣服基本都是地摊买的便宜货，要穿很久很久，所以他一般会买大的尺码。
　　宋洛以前很不喜欢逛街，家里还没破产的时候他老妈的兴趣爱好就是逛街，每周都要抓一个孩子陪她逛街，宋洛那时候最怕轮到自己，他妈逛街要买很多东西，他就会沦落成拎东西工具人，每次都累死累活。
　　后来家里破产了，他妈把很多东西都卖了，也不喜欢逛街了。
　　宋洛还挺怀念。
　　“这件不适合你。”
　　“太大了，还很幼稚。”
　　“你们学校允许穿这种带奇怪图案的吗？”
　　宋洛在一堆衣服里挑来挑去，嘴上说着不适合，却还是把衣服往江郁怀里扔，扔完衣服扔裤子。
　　江郁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五官摆在那儿，宋洛觉得他不管穿什么都应该挺好看。
　　管他学校能不能穿。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导购跟在两人身边，见江郁怀里抱满了衣服，嘴角一抽，“我来拿吧。”
　　江郁不吭声也没递给她，只是看着宋洛一件件拿衣服，也不阻止也不说要不要。
　　蓝衣导购脸一垮，也不管江郁应没应，从他怀里抢过那些衣服，一边说：“先生，衣服可以一件件试的呢。”
　　拿这么多，还不是给她增加工作量，谁知道买不买。
　　这两人一个穿着简陋的T恤，旧得要命，一个穿着看不出什么廉价牌子的白衬衫。
　　她们家衣服最便宜的都要几百。
　　蓝衣导购不耐烦地看了眼还在挑衣服的宋洛，一偏头正好对上江郁的视线。
　　江郁也没躲，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阴郁，蓝衣导购被他看得越发不舒服，连笑都不笑了，干脆偏过头去，“先生，要买的话先去试试，不买的话就不要再拿了。”
　　语气也分外不耐。
　　宋洛本来没太在意，但听见对方这么明显不让他继续拿衣服的暗示，也是愣了下，往门口看了眼：“你们家，有这个规定？”
　　问完，顿了片刻，也不挑衣服了，只瞥了眼导购怀里的衣服，温和地朝门口闲着的红色工作服的导购说：“你好，麻烦帮我把这些都包起来。”
　　他指了指架子上剩下的衣服。
　　反正衣服也不丑。
　　“不喜欢就当摆设。”宋洛轻啧了声。
　　江郁：“……”
　　江郁知道这导购为什么这副态度，他早就习惯了。
　　但宋洛不习惯。
　　江郁沉默了一会儿，嗯了声。
　　蓝衣导购面色一僵，这会儿看出来他们确实买得起，立马赔笑：“还是我来吧，我……”
　　“不用。”宋洛顺手把手里的衣服扔给红衣导购，“算你业绩吗？”
　　他问得明白，摆明了就是要把业绩算到红衣服头上。
　　那人愣了下，“算……算的。”
　　说完又忐忑地看了眼蓝衣服，蓝衣服平时不招待穿得不像有钱人的人，要不是宋洛他们进来的时候她去上厕所了，蓝衣服也不会被迫跟着他们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宋洛放心刷了小领导送的银行卡，顺便留了个别墅区地址，让人把衣服送到这个地址。
　　走之前，还对蓝衣导购笑了笑，一副无害的样子：“你说得对，试衣服确实挺麻烦，那就只能一次性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