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个球!”许宴隔空砸了两颗薄荷糖给他。
上个礼拜体育课慢跑,不知道哪个同学在放萝卜屁,一圈跑下来时不时都是那种气味,所以许宴这段时间很抗拒萝卜。
“手伸过来。”肖远说。
许宴瞥见旁边已经空了不少时日的同桌,开了下小差,手伸过去:“给我什么好东西?”
肖远拧开一个精致小巧的香水瓶,里面液体是香槟色,在许宴两只手腕处各喷了一下。
“还有这,这也要。”许宴主动扒扒领口。
肖远想说不用喷那么多,雪松味挺持久的。
但看到许宴露出肤色白皙的脖子、喉结突出的形状,以及修长匀称的手指时,他就鬼使神差地伸过去,一点一点凑近颈窝,像做一件神圣的事,将喷头位置偏半寸。摁……
许宴感觉喉结那凉了一下。
“偏了。”肖远手腕翻转,指背碰到喉结,轻轻擦拭。
许宴捉住他手指,不让他擦,低声道:“男人喉结不能乱碰,你这样就是撩拨。”
肖远:“你想多了。”
许宴松开他,欠起半个身子,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说完了坐回去,一副大人叮嘱小孩的语气:“懂了?”
肖远捏紧香水瓶,点点头,咬碎嘴里的薄荷糖。
许宴在他耳边说的是:“男人喉结就是第二性征,你纯情得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思想猥琐的变态。记住啊,不要随便摸人家喉结。”
肖远纳闷了。
纯情会有容易害羞这个表现,但害羞不能完全代表纯情。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许宴。
第三节课,卡着将要下课时分,失踪好些天的何展来了。
他穿件白色羽绒服,黑色背包挂在肩上,浅蓝色牛仔裤,和往常穿衣风格大不相同。
本身长了一张具有欺骗性的书生脸,加上此刻鼻梁骨有些淤青,贴了块浅白色透明的创可贴。让人看上去第一感觉就是他被欺负了。
连日不见,下课后,大家好奇之余对他表示询问关切。
何展身靠窗台,说:“没多大事,就是我请假,我老子看我不顺眼,揍了我两下。”
“你别靠窗台,白色衣服很容易就脏了。”宋芝悦提醒。
女生都爱干净,尤其对穿白色衣服的男生,在卫生习惯和形象方面会下意识地要求偏高。
“你看肖远,一件白色外套穿两天都看不见脏。”说着,她不忘把自己粉色外套领口拢了拢,免得让人家看见污渍。
何展扯了一下唇,说了句「谢」,坐下之后,看了眼肖远。
肖远闷头认真看书,心思却已经跑到九霄云外。
班里的学生大部分住校,宿舍没有洗衣机,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在冬天穿浅色系的衣服。
肖远是一个例外。
不仅因为他本就喜欢白色,也因为他想让喜欢的人多看自己两眼,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此时此刻。
他喜欢的人是把目光固在他身上了,但感觉却如芒在背。
肖远闭眼反省,心说中午一定要回公寓把衣服换了。
许宴不高兴。
不高兴的原因,始作俑者何展知道,被殃及的肖帅哥也知道。
一个午饭,吃得闷闷不乐。
回到公寓,肖帅哥换了鞋就往卧室里头钻。许宴抿抿唇,尽量平复心里的不高兴,去喂滚蛋。
不一会儿,肖帅哥出来了,换了件驼色大衣,里面是件高领毛衣,大衣版型虽是休闲款,但还是衬得肖帅哥身形单薄。
许宴阳台进屋,摸了一下大衣厚度:“你过夏天呐?”
肖远:“羊绒,抗风还可以。”
“你房里那毯子叫羊绒,你这叫羊皮,抗风有屁用,它不保暖。”许宴比之前更不高兴,“你没衣服换啊穿这种的?”
堂堂X-mz小太子大冬天没个保暖的衣服穿,说出去谁信?
许宴大手揽住他脖子,把人往卧室带:“这样穿肯定不行,晚上就得冻得鼻涕横流,银海市腊月和正月很冷,你别不信我。”
肖远心说,再冷能有国外冷么,光下雪都能下两个月。
卧室床上还躺着他的白色羽绒服外套,和半高领的黑色毛衣。
许宴进屋一愣。
“行,我换件。”肖远准备去大衣柜再找件。
“等会儿。”许宴没让他动,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你觉得我这件怎么样?”
普通的黑色羽绒服,中长款,唯一亮眼的点在袖子上,有两道浅灰色镶边。
“好看。”肖远心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好看就行。”许宴热情地帮他脱大衣,“我今天刚穿这件,干净,还有你给我喷的松木香。”
驼色大衣无情被丢到床上去,许宴随后脱掉自己外套,往他身上披。
肖远懂了。
许宴转身去拿白色外套穿,自言自语:“我真他妈聪明!”
肖远:“……”
许宴穿好,进卫生间照了照,非常满意地问:“怎么样?”
肖远衣码是xl,他本人喜欢穿码偏大的外套,比如xxl,有效避免将自己过瘦的缺点暴露出来。
外套穿在某许身上刚好,白色更显某许肤色。
肖远彩虹屁冲到嘴边,许宴突然想起什么「啊」了声,重新回到床边,边脱外套边说:“你把我毛衣也穿上!”
肖远:“为什么?”
这问题直到两人回了学校,教室近在眼前,换衣主谋才说:“我要气死某个心机不纯的copy精。”
肖远:“……”
宋芝悦感觉今天萦绕在空气里的味道太好闻,像被雨水洗礼过的清新草地,淡淡的木质麝香,和浓厚的雪松味道纠缠在一块儿。
她嗅到肖远身上,余光瞟后面的许宴,问:“你俩怎么换衣服了?”
肖远没想好措辞。
许宴听见,坦坦荡荡:“我们中午睡了一觉。”
何展:“……”
肖远头低下去,并不认为这是气死某人的好句子。
许宴注意宋芝悦神情不对,仔细回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道:“我们一人一屋睡了一觉。”
“你吓死我了。”她拍拍心口,“我以为最近兴起BL校园小说照进现实了呢。”
肖远:“BL?”
来自12年后的许宴对这词不算陌生,阻止宋芝悦科普,说:“诶诶诶,就拿我和肖远的关系来说,换衣服穿不奇怪啊。”
“我没说奇怪。”宋芝悦还想科普,“BL就是……”
“我连他内衣都穿过。”许宴慢悠悠使出杀手锏。
男生内衣就一件,是什么没必要明说了。
宋芝悦瞪大眼,满脸八卦,瞧得出来非常想问,但碍于垂头红耳的肖远又不好意思问,欲言又止地憋了半分钟,正好熬到预备铃响。
她跺脚,重重地「唉」一声,转过去写纸条。
肖远松了口气,摸出手机飞快发了条微信。
净含量:“不至于。”
清零:“如果你看到我同桌现在吃屎一样的表情,你就不会说不至于了。哦豁豁——”
肖远:“……”
清零:“想看么?我允许你看,看过笑一下,气死他。”
净含量:“我不看。”
清零:“看吧。”
净含量:“不。”
许宴生出逗弄的心思,故意说:“我命令你看。”
命令……
肖远抿了下嘴角,不看他会生气吧,可自己真不太想看。
这时,宋芝悦写好纸条,要递给许宴。肖远心里想着事,下意识盯住纸条,跟着左转,毫无准备之下撞上何展的眼睛。
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惊喜地弯了一下唇。
肖远若无其事坐正身体,低头反思。老师进门时,他手机亮了亮。
清零:“??”
许宴现在非常不理解自己,明明是自己怂恿他看的,但他真看了,心里又不舒服。
故而,整个下午没再搭理过他。
可晚自习结束,许宴贱嗖嗖地搂着人家臂弯,心情正常了:“怎么样,哥哥的外套暖和吧?”
肖远:“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哥哥。
许宴下意识低头。
察觉他低头,肖远下意识看他,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四目相对。空气渐渐变得尴尬。
“你想歪了。”肖远率先抬脚往前走。
“我想什么能让你知道?”许宴追上来,勾了勾包带说,“你绝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肖远:“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知道,反正你误会我也不是一次两次。”许宴咕哝。
肖远认真想了想,温和道:“你在想什么?”
许宴飞快笑了一下,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在想,你在我梦里的时候,身材比我壮,长得比我高,事业比我强,哪哪都比我厉害。”
这一听就是哄人的。
但肖远还是被哄得高兴,想笑又忍住,快乐都藏在眼睛里,一会儿就乐得水光潋滟的。
晚上的寒风像刀子。
肖远身上许宴的外套没帽子,许宴看了看他,弯下脖子,说:“帮我把帽子取下来。”
“直接戴上啊。”肖远伸手去拆,摸到拉链了忽然停下动作,索性一把将帽子扣他头上,不忘拉一下帽绳抽紧,“我不戴。”
许宴只露出脸:“不识好人心,你要冻坏了我不负责。”
“何展!”一个青年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粗鲁地扯了下许宴胳膊,“说好晚上给我电、啊!”
青年像摸到电闸门似的缩回手,“不好意思啊小兄弟,认错人。”
许宴眼皮子落了一下,扫到青年手背上的图案纹身,眼皮子又抬了一下,算是将这人简单观察完毕,点点头不太在意:“嗯。”
青年准备回到马路对面,转身时看见什么,嘴里「操」了一声,朝他们身后跑。
同时,马路对面青年的两个同伙也往那边跑。
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想堵住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何展看见他们仨,没有跑的意思,任由青年推搡一把,然后两人勾肩搭背聊起来,似乎推搡只是好友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青年道:“老子刚认错人,把前面那家伙认成你。”
何展说「是么」笑了笑:“他是我同桌。”
青年诧异了下,想到什么说:“你跟我分手,就为了前面那孙子?都他妈什么年代还情侣装。”
何展也不解释,笑意淡了一点:“找我什么事?”
“早上说好给我电话,我等你一天你都没打。没办法,只好来学校堵你了。”
青年朝新天地网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台球不是玩的可以么,走,帮我钓个凯子。”
“你把我当什么了?”何展拨开肩上的爪子。
“我是你债主!”青年手指在他胸膛上点了点,“你忘了昨晚上过我之后,你答应我什么,三件事,我现在要你兑现一件。”
夜很寂静。
肖远是被枕头旁锲而不舍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没睡好时,他会有一点点起床气,除非许宴在,会收敛一点。这会儿手机时间凌晨过半,哪个缺德鬼骚扰他?
——“程文宇。”
上次打电话,还是暑假交流作业那会,所以今晚是搞什么,有不会的题?
划下接听。
他闷声闷气问:“有事?”
电话那边不是太安静,有一些嘈杂,听不清楚,夹着一两句脏话在里头。
事情不对劲,肖远困意散了些,爬起来坐好:“程文宇?”
“肖、肖远。”程文宇嗓音带颤,似乎遇到害怕的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带我们走。”
肖远:“你们?”
“我,班长,还还还……”
“你电话开的免提?”听到班长的名字,肖远打断道,“有人旁听?没有就把情况说清楚。”
“我……”
“磨磨唧唧!”听筒里有其他男声道,“还特么高中生,不如老子一个初中毕业的!”
肖远愣了下,只觉得这道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你同学扣这了。”男声大概抢过了电话,“限你10分钟过来,迟一分钟我按一个人喝茅坑水!”
凌晨过半这个时间点,对于习惯夜生活的年轻人来说真的不晚。
肖远赶到台球室时,还是被里面的人数惊了下,倒不是满得无处下脚,只是社会青年占了大半。
东哥坐在台球桌上,正和台球室老板有说有笑,看见肖远进来,表情变得惊讶。
东哥跳下桌子,“真是你,难怪听声音耳熟!”
肖远往中央桌去,和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对上视线,程文宇,班长,王猛,一个化妆的陌生女孩,以及何展和他的三个朋友。
“我来了。”他对东哥说。
“喘成这样?”东哥将他上下打量,仿佛已经忘记10分钟期限。
“离得远,跑来的。”肖远问:“他们几个怎么了?”
“这些——”东哥示意那边跪着的,“都是你同学?”
“有些不是。”肖远说。
东哥点点头,手在他肩上拍拍,话里有话说:“与其追根究底问谁对谁错,不如再直白点,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抱歉。”肖远明白,“我要怎么把人带走?”
“简单。”东哥抓过桌上一个彩球,向上抛了两下,丢给他,口吻恶劣地说,“赢一局救一个人,输一局按一个人进茅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