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废物。
　　“顾哥，我们出去吃夜宵，外边冷，你就在宿舍吧，”祁宣边说边穿外套，“你想吃什么，微信告诉我们，我们给你买。”
　　顾羿嗯了一声，带着鼻音。
　　祁宣跟许小科两个人结伴下楼了，下楼的时候，碰上了正上楼的苏蔼。
　　许小科眼睛骤然亮起，“苏蔼你是来找顾哥的？”
　　苏蔼双手揣在兜里，“这栋楼除了你们宿舍我也不认识别人了。”
　　“顾哥现在正好在宿舍，他感冒了，看起来就很难受。”许小科说道。
　　“我也回去。”
　　祁宣揪住许小科的衣领，“你跟着回去做什么？宿舍灯泡那么亮，缺你这几瓦？”
　　说话间，苏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许小科甩开祁宣的手，“我回去磕cp啊我干什么？”
　　祁宣：“……”
　　-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外边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风在走廊甚至刮出了哨子音，香樟在风里摇摇晃晃，巨大的树影在夜色里张牙舞爪。
　　苏蔼推开顾羿宿舍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子前的顾羿。
　　顾羿面前搁着平板，他在看电影，听见声响，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苏蔼一眼。
　　苏蔼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紧。
　　记忆力，顾羿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就算是当初看着原身被溺在水里，顾羿的眼神也不是这样的。
　　像淬了寒冰。
　　像薄冷的刀片在刮弄皮肉。
　　苏蔼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顾羿身边，想了半天，才慢吞吞说：“你没事了吧？”
　　顾羿眼皮都没抬一下，“没事。”
　　“……”
　　苏蔼想掉头就走。
　　他现在跟顾羿又不是情侣关系，凭什么顾羿生气了他还要哄？
　　可眼前这个人，又确实是除了江琬和苏承敏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
　　至少直到现在，此刻，他都是。
　　在顾羿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之前，苏蔼并不介意与对方和平共处。
　　苏蔼没哄过人，就算是他以前，也从来是别人哄他，苏蔼绞尽脑汁，望着头顶的灯，他想，他情愿顾羿跟书里一样没对自己动感情。
　　那样，他还是个没感情的野生动物，他不会对自己生气，不会在乎自己，苏蔼也只需要拿出可以制裁野生动物的手段。
　　现在的局面，苏蔼不太擅长。
　　他慢慢蹲下，双手搭在顾羿的大腿上，眨了眨眼睛，“我错了。”
　　顾羿眼皮终于动了一下，他侧过头，垂眼看着苏蔼。
　　平板里的电影还在播放，苏蔼扫了一眼，发现是国外的一部悬疑破案连续剧，罪犯基本上都是连环杀人犯，很变态，很反社。
　　苏蔼移开眼神，摇了摇顾羿的腿，“我能理解你生气，但我也不能一直在酒店陪你，对不对？我还有自己的事情。”
　　顾羿终于开了口，“你自己的事，就是跟你室友一起逛街？”
　　苏蔼愣了一下，脑子转得极快，他站了起来，皱着眉，“你怎么知道我跟我室友出去了？”
　　他眼前飞速闪过在外边碰见邬雨时候的场景，还有邬雨嘴角让他觉得幸灾乐祸的笑。
　　苏蔼抿了抿唇间，低声问道：“你跟邬雨，是什么关系？”
　　顾羿笑了笑，眼里阴郁连成一片，“这重要吗？”
　　对方的坦然在苏蔼意料之外，没有任何的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并且没有任何的心虚和底气不足。
　　苏蔼气乐了。
　　“我，”苏蔼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他歪了下头，舌尖忍不住去顶腮帮子，他想动手，“算了。”
　　邬雨之前跟苏蔼有矛盾，苏蔼不喜欢这个人。
　　在动物园的志愿活动，苏蔼也曾经因为这个人而对顾羿生起了同情心。
　　好像也是从那时，苏蔼开始对顾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种被操控的感觉并不好。
　　顾羿仰着头望着苏蔼，他眼神从之前的漠然变成了有些受伤。
　　“你想跟我动手？”他扫了一眼男孩子紧握的拳头，嘴角竟然慢慢浮现出了笑意。
　　苏蔼低着头，眉眼间没了刚才跟顾羿服软时的乖巧。
　　顾羿拿出了刀，他就毫不犹豫地露出了獠牙。
　　“顾羿哥哥，”苏蔼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你把我当什么了？”
　　在顾羿心里，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苏蔼在意的也并不是这个疑问本身，他只是想要弄清楚，改变应对的方法。
　　而之前因为顾羿而起的那点儿可怜的恻隐之心，在此刻，被苏蔼尽数压了下去。
　　可顾羿眸子却因为这个问题慢慢亮了起来。
　　酥酥应该是喜欢他的。
　　不然不会这么问。
　　“我先回宿舍了，”苏蔼不想再看见顾羿，“这几天我要训练，顾羿哥哥就别来找我了。”
　　苏蔼毫不留恋，掉头就要走，顾羿眼疾手快拉住他，“你生气了？”
　　苏蔼：“……”
　　顾羿的手指很长，没用什么力气，但滚烫。
　　他还在发烧。
　　不是吃了退烧药吗？
　　“你还在发烧？”苏蔼皱眉，语气不是担忧，而是疑惑。
　　已经一整天了，药效再怎么缓慢，也不能慢成这样，至少不应该脸色越来越差。
　　“哦，可能是药对我没有作用吧，”顾羿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他眸子又软又亮，“我是感冒太严重了。”
　　“你没吃药。”苏蔼轻声地问对方。
　　顾羿微微一怔，随即握着苏蔼的手紧了些，“我吃了。”
　　苏蔼隐隐觉得自己被顾羿带偏了，以他跟顾羿的关系，这种对话是不应该出现的。
　　但如果他还是原身，顾羿大可不必这么委屈自己，原身会整日地围着顾羿转。
　　“顾羿哥哥，你在骗我吗？”苏蔼与顾羿的眼神撞上，表情比顾羿看起来还要委屈，变脸的速度比顾羿还要快。
　　苏蔼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他跟顾羿都向对方露出了真面目，而现在，总得有一个人赢。
　　跟顾羿，不能硬着来，苏蔼见好就收，他没忘记原剧情原身的结局。
　　苏蔼只是有点失望，他以为顾羿在改，结果对方只是改变了一个方式。
　　他没有了养废自己的念头，却开始从各种地方细细密密地渗透进自己的生活里。
　　“我想你疼疼我。”顾羿穿着米白色的风衣，显得文雅而又温润，他在病中，攻击性全无，但是他更加懂得利用自己此刻的优势。
　　我想你疼疼我。
　　苏蔼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他直到睡着之前，眼前都还是顾羿撒娇时那望向自己的一眼，跟一只成了精的狐狸似的。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苏蔼爬起来倒热水喝，他喉咙疼得厉害。
　　连喝水都跟刀子在割似的。
　　洗手间传出来冲水的声音，苏蔼扭头，正好看见邬雨从里边出来。
　　邬雨面对苏蔼的打量丝毫不闪避，仿佛帮顾羿监视苏蔼的人不是他似的。
　　苏蔼忍得了顾羿，但并不代表他会给邬雨什么好脸色。
　　可苏蔼并不知道他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因为生病，变得毫无威慑力。
　　台灯的光是暖橙色，铺在苏蔼脸上，手指上，显得他温柔无比。
　　杯子里的热气腾腾而上，让邬雨竟然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此刻他们不是在对峙，而是在进行一场友好暧昧的谈话。
　　“你跟顾羿，”苏蔼本来想问你跟顾羿关系是不是很好，又顿住了，以苏蔼对顾羿的了解，邬雨为难过自己，顾羿跟对方成不了朋友，于是他换了个问题，“你在帮顾羿做事？”
　　苏蔼吹散杯子上空的热气，眉眼间神色冷淡。
　　邬雨看着苏蔼，心里面竟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难道不可怜吗？被顾羿这样的人看上。
　　但邬雨忘了，之前顾羿跟他提过，你同情一个人的开始，就是你开始关注并且有可能被对方圈住的开始。
　　“利益交换，谈不上帮他做事。” 邬雨认为他跟顾羿是平等关系。
　　“你不怕我知道？”苏蔼问他。
　　邬雨：“不怕，我……”
　　苏蔼打断对方，轻笑一声，“你应该怕，因为我应该会从明天开始针对你。”


第41章 他很喜欢你
　　联赛前一天, 白云蒸腾，阳光正盛。
　　苏蔼晚上跟校队里的人出去吃饭，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吃街, 小吃街除了一些小推车，还有做烧烤生意的店铺商家。
　　烤架上的肉串刷上辣椒，撒上孜然，滋滋作响，香气直直地往人鼻子里窜。。
　　供顾客坐的地方只是几张小矮桌子, 一张桌子配着几个塑料凳子，哪里不够就去别的桌子那儿搬几张，热闹非凡, 满是真真切切的人间烟火气。
　　“铁大男女比例八比二，那群男的平时没事儿干，尽他妈在琢磨战术，我觉得赢他们, 悬。”
　　“蓉大还有个女的，听说长得贼帅！叫什么，匡严？”
　　“人家很厉害的, 咱们之前不是看过蓉大打球的视频吗？匡严跟咱们的苏蔼一样, 是小前锋。”
　　“……牛逼！”
　　“不说了, 明天比赛加油，帅不帅不要紧, 咱们得赢！”
　　易拉罐撞在一起，白色的泡沫溢出来。
　　“苏蔼，你跟顾羿吵架了？”萧岽喝空了一罐啤酒，想到明天的比赛，他没有再继续喝。
　　苏蔼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你说的？”
　　“不是我说的，”萧岽说，“是论坛里那群人说的，还有你俩吵架的照片呢。”
　　“你俩干嘛吵架啊，直接绝交多好。”
　　绝交了，他就可以上位了，萧岽心里的小算盘现在打得噼里啪啦响。
　　苏蔼微微一顿，说道：“不会绝交。”
　　顾羿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这点苏蔼确定。
　　这段时间，苏蔼已经做出许多他原本以为顾羿肯定无法接受的事情，但顾羿做出的反应的跟原书里的顾羿完全不同。
　　他对苏蔼是无底线的包容，只要对方存在于他的生活里，存在并属于。
　　所以，不管苏蔼做什么都没关系，他一点都不生气。
　　“屁，他们说你们吵架，吵得可厉害了！”萧岽看起来很高兴。
　　“……”
　　“什么时候？”
　　萧岽翻出照片来给苏蔼看，照片里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天空铅云蔽日。
　　顾羿神情低落，而苏蔼面若冰霜。
　　这看着，简直就是苏蔼单方面对顾羿的情绪暴力，这怎么就能看出来他跟顾羿吵得可厉害了。
　　“你们平时关系好嘛，顾羿又宠着你，你们的吵架，肯定跟别人的吵架不一样。”萧岽还放大了照片，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向苏蔼分析他跟顾羿的表情分别代表了什么。
　　那天的确是吵架了。
　　原因是邬雨找到顾羿请求帮忙，他想跟苏蔼求和，顾羿把原话转述给苏蔼了。
　　苏蔼演都懒得演下去了，他冷漠地扯了扯嘴角，“要不是你说过喜欢我，我还以为你喜欢邬雨呢。”
　　顾羿这么维护邬雨，苏蔼说不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心情。
　　闷得慌，也不舒服。
　　“酥酥，打狗可以，不打疯狗，”顾羿说，“邬雨就是疯狗。”
　　“你不喜欢他，我会收拾他，你不用动手。”
　　“顾羿，”苏蔼淡淡道，“我不喜欢你，不用你帮。”
　　说完，苏蔼就看着顾羿嘴角的笑慢慢的隐去，他有些疑惑的望着苏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你应该也不想再听第二遍了。”
　　苏蔼说完转身就走，他每次跟顾羿待在一起，结束后都觉得筋疲力尽。
　　可能顾羿的确动了感情，但苏蔼不敢要。
　　他怕死。
　　谁不怕死。
　　两个人就这么撕破了脸，顾羿的温柔变得越来越少见，许小科他们越来越不敢跟顾羿说话，顾羿经常都是面无表情，偶尔会笑，但都是似笑非笑，让人心里发麻。
　　而苏蔼，他有自己的生活，他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可能永远为了讨好顾羿而活。
　　但他们两个人永远不可能断得干净，这点苏蔼清楚，顾羿也清楚。
　　萧岽不清楚。
　　他巴不得苏蔼和顾羿两个人下一秒就大打出手打得天翻地覆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明天比赛，顾羿会不会来？”萧岽可不想他来。
　　苏蔼懒洋洋的，“不知道，他要是想来，你也拦不住。”
　　联赛凭票入场，这个票不要钱，几千张票，七所大学的学生抢。
　　比赛地点在申大体育中心，东道主既然是申大，那他们肯定自己留了不少位置，顾羿要是想来，可能连抢票都用不着，有的是人抢着给他送票。
　　但苏蔼不想看见他。
　　-
　　联赛当天。
　　申大体育中心门口。
　　“姐妹，我不介意你扛铁大牛逼的旗子，但你举蓉大必输的牌子，过分了吧？”
　　“你衣服上不还写着铁大跪下叫爸爸？”
　　“别插队行不？大家都是有票子的名流！懂！”
　　“我承认，我不懂篮球，但这个不重要，我懂帅哥就行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他们吹上天的苏蔼到底有多帅，见了鬼了，我老公我竟然还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