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电梯那儿，这一步的距离就成了问题。俞子语先进去，傅晗一时没有向前，俞子语上下把傅晗打量了一遍，撇撇嘴，“你坐不坐？不坐我关门了。”
　　“谢谢。”傅晗立刻走进去了。
　　俞子语又去招呼后面观望的保镖，“来啊，一个电梯能坐十几个人，你们干嘛等下一趟。大周，你怎么走得那么慢啊。”
　　俞子语去拉关系最好的大周。大周是保镖队伍里最年轻的一个，上次因为打头阵把俞子语当成敌人误擒了，频频道歉。俞子语觉得大周没有其他保镖那么沉重，不介意之前的过失还乐意一块玩，一来二去成了朋友。
　　大周确实是最年轻最没经验的，不知道自己是需要消失的电灯泡，还懵懵问，“傅总，你介意吗？”
　　傅晗只能说，“不介意。”
　　事已至此，队长觉得不用再避嫌了，一块进电梯。除了兼任司机和需要巡逻的保镖，四个电灯泡就位，傅晗有苦没法说，俞子语倒是欢快，在哼小曲儿。
　　家门口，有一只忠心耿耿等主人的大黄。
　　大黄汪汪了两声，扑到跟前在俞子语脚边打转转。
　　俞子语笑了，蹲下撸狗，“大黄，我好了，可以摸摸你了。你昨天受委屈了，被一个讨厌的人摸头。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能像是某人一样自私自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逼别人做不想做的事。”
　　一句接一句，听着温柔其实藏着嘲讽的尖刺，就是说给傅晗听的。
　　傅晗没被刺痛，还觉得不错。
　　这也算一种交流，比完全不理人好多了。而且俞子语蹲在那儿跟狗狗说话的样子，哼唧半天还以为自己挺凶，真是傻乎乎怪可爱的。
　　俞子语偷偷瞥一眼，发现傅晗还在笑就怒了，“喂，我说的就是你。你没听懂吗？”
　　“听懂了。”傅晗收敛一点笑容，诚恳说，“继续骂。”
　　“哼，你就是喜欢被骂，我才不满足你。大黄，我们回家。”俞子语觉得傅晗是个变态，带着大黄往小公寓那边跑。
　　傅晗追了两步，因为俞子语打滑要摔就停下来了。
　　俞子语天天呆在房间里玩游戏，实在没什么运动细胞。现在牵着一条瞎蹦跶的狗，更是不好保持平衡，莽莽撞撞要磕门上了。
　　傅晗不想让俞子语受伤，停下来，就这么远远站着，“等下一起吃饭吗？”
　　“不！”俞子语瞪过来，回了响亮的一句。
　　大黄唯恐天下不乱，跟着吼，“汪！”
　　傅晗眉头一皱。
　　“走啦。”俞子语赶紧把大黄牵回家，“小心他炖了你。他可凶了，遇到不顺眼的直接动手，我刚才就被他拽来拽去，可惨了。”
　　傅晗回想自己的动作，实在没明白怎么是拽来拽去了。
　　俞子语才不管，进了屋子就关门上锁，最后给了一个怒气满满的眼神。
　　傅晗叹气，也回了自己住的那边公寓。他想着自己同样需要冷静，进了屋子，发现处处是小话痨的痕迹，又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了。
　　玄关的花瓶有一张小贴纸，是小话痨一边进门一边拆快递，从箱子上撕下以后顺手贴的，客厅茶几那儿有主机和手柄，是小话痨玩游戏的时候用的，就连他视为私人领域的主卧，床边有俞子语穿过的睡衣，书桌有俞子语无聊拿起来玩、没放回去的签字笔，沙发因为上回小话痨撞过头，特意换成长款，加上了一个小黄鸡抱枕。
　　没老婆真难熬。傅晗开始思考怎么让俞子语消气。
　　突然，洛恺打来电话，“俞子语是不是参加了一个摄影比赛？”
　　傅晗记得柏予说过这事，“嗯，怎么了。”
　　“他获奖了，但是比赛最大的赞助商是傅氏集团，傅氏集团让傅厉帆做颁奖嘉宾。颁奖礼可去可不去，你别让他领奖了吧？”
　　傅晗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
　　俞子语说起摄影比赛的时候很兴奋，掰着指头在算奖金可以他买什么礼物。听说自己能拜师学艺搞摄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等我获奖了，第一个感谢的就是你。”
　　得了奖又不去领，小话痨多失望啊。
　　傅晗不忍心了，“不行，颁奖礼必须去。”
　　洛恺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是深深地叹气了，“我知道你宠他，但是安全要排在第一位吧？现场不仅有傅厉帆，还有文云晨。他们俩不会老实，颁奖礼又是主办方说的算，我们派再多的保镖也不能保证安全。”
　　“那就搞定主办方。”
　　洛恺分析，“来不及了。这比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主办方和傅氏集团的关系很复杂，你砸再多的钱，也没办法把赞助商变成华益。”
　　傅晗听笑了，说出能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接管傅氏集团，不就行了？”
　　一进家门，大黄就往狗窝那边跑，想拿小玩具一起耍。
　　俞子语没跟上，趴在门边的看猫眼，“他还是不爽，太好了……嗯？怎么就回去了？不应该狂摁门铃，在门外求我吗？”
　　大黄叼了小球过来，眼巴巴瞅着俞子语，“汪！”
　　俞子语瞥过去，发现自己渴望的哀求眼神出现在了一条无辜狗狗脸上，而真正该求他的狗傅晗径自回家，完全不受影响。
　　这种感觉真是太微妙了。
　　俞子语叹叹气，想着自己不爽快不能让大黄跟着委屈，拿小球往房间陪玩了一下。玩了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用力过猛的胳膊酸酸的，躺回沙发，望着天花板发呆。
　　大黄一开始还是活力满满在转圈，发现他怎么也不懂，停下来发出可怜的呜咽，“嗷呜。”
　　“没心情啊。”俞子语给个摸头安慰，“他怎么还不来哄我。”
　　大黄呆呆望他，眼里全是疑惑。
　　俞子语不指望大黄听明白，走到玄关，研究起可视监控，“这个监控跟那边是一个系统吗？可以看到那边的画面吗？傅晗在工作，还是联系易琛要猫尾巴去了？”
　　他捣鼓半天，发现自己能调出来的记录都是门前的。监控视频里，大黄总会第一时间在他身边打转转，傅晗总会在旁边一脸不高兴。不高兴归不高兴，傅晗亦步亦趋，总会跟他回一个家。
　　他越看越郁闷，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我关门太早了，让傅晗没法跟？我记得我听到脚步声了啊……死闷骚，要跟就跟到底啊。”
　　俞子语想了一通，反而气着了。不扒在门上看傅晗了，坐回沙发，准备买点零食安慰自己。
　　可能是调查进度推进的原因，傅晗不让他点小店家的外卖，表示想吃什么就让相熟的大厨来做，上次去网红餐厅吃个饭，也要派人去后厨盯着。他没法自己选择外卖的商家，总觉得没意思了，干脆改成买零食。
　　零食都是大厂子出来的，有迹可循，又是密封包装不好做手脚，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自由可选的选项。
　　俞子语挑了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堆喜欢的零食，特意挑了傅晗说过不健康的可乐。
　　外送小哥会敲对面的门，傅晗看到这些，肯定会来找他吧？
　　俞子语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果断下单。
　　20分钟，外送小哥就来了。
　　俞子语发现小哥到楼下就往门口冲，一直盯着手机：“50米，34米……不动了，是在上电梯吗？不对啊，上电梯应该也会拉近距离，可能是没更新吧？来了！”
　　俞子语一阵碎碎念，终于盼来了外送小哥。
　　外送小哥提着大袋零食，走到两扇门的中间，然后……
　　叮咚。俞子语这边的门铃响了。
　　俞子语懵懵开门，“这是2号啊。”
　　外送小哥也懵，“我搞错了吗？楼下保安跟我说地址写错了，俞先生住在2号……您是俞先生吗？”
　　“是。”俞子语没想到保镖还担起了指路的责任，叹气，“谢谢你了。”
　　小哥有点慌了，“您还会给我好评吗？”
　　俞子语不想对无辜的人撒气，挤出笑，“会，还会给你打赏。你辛苦了……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敲下对面的门。”
　　俞子语压低声音，跟小哥商量了一下。
　　小哥不大理解，但还是没有马上拒绝，“您有什么事吗？”
　　俞子语拿了罐可乐出来，“就说落了这个，想送给我又发现我不开门……等三分钟再敲，麻烦你了，我会给你100块打赏的。”
　　100块打赏实在是个叫人难以拒绝的理由。
　　“好。”小哥答应了，“三分钟是吧？”
　　“五分钟行吗？你下楼然后再上来一遍，五分钟比较可信。”
　　小哥点点头同意了，“行，我下去了。”
　　俞子语挥挥手送走小哥，转头去APP上打赏188元——原来要求三分钟，现在要求五分钟，应该多给点顺便凑个吉利数。
　　小哥按照他的意思，五分钟以后上楼去敲1号的门。
　　好一会儿，傅晗才把门打开了，“什么事。”
　　小哥对上傅晗那张冷若冰霜不见一丝波澜的脸，吓得一激灵：妈呀，俞先生没说1号的人这么凶啊。这188元也挺难赚的。
　　傅晗不耐再问，“找谁？”
　　小哥定定神，用忐忑的语气说起台词，“噢，这是2号俞先生的可乐。我下了楼，才发现自己漏送了……”
　　“谢谢。”傅晗拿过可乐，就迅速关上了门。
　　关门的动静不大，带了一阵风，把小哥的心吹得拔凉。小哥转过头看看2号门，寻思自己算不算完成任务了。
　　俞子语打开门，递上一听可乐做礼物，“谢谢，辛苦了。”
　　“不用谢。”小哥不敢多问，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俞子语倒是平静了。
　　他不光看清了傅晗的冷漠脸，还注意到傅晗戴着耳机。傅晗不喜欢听歌，戴耳机就只有两种状况：在打电话，或者开会。
　　反正傅晗在忙，不是故意晾着他的。
　　俞子语不是那种放了脾气就要傅晗放下一切来哄的人，发现情有可原就淡定了。拿好零食坐回沙发，一边看剧一边开啃，顺便问问大厨刘叔：“能不能给我做碗牛肉面？”
　　傅晗今天特意去接他，可能打算在外面吃，叫刘叔回去了。现在他们吵架了，回家了，真需要刘叔来掌勺做饭啊。
　　俞子语要求不高，一碗牛肉面就成了。
　　刘叔却说：“牛肉面哪够啊。傅总说了，今晚吃牛肉火锅。牛骨汤汤底，比较清淡，但是你可以在蘸料里放一点点辣椒哦。”
　　俞子语心思一动，“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之前啊。他说他要工作，提前回来了，还说你想吃火锅，让我给你做着。”
　　“噢。”俞子语心里可算舒服了点，“他还是考虑我的嘛。”
　　刘叔笑了，“他什么时候不考虑你了？”
　　“多了，我懒得提。对了，我吃火锅，他吃什么？”
　　“他等会儿要去公司。”
　　俞子语愣了，“他还要上班？”
　　“我也不清楚……不说了，我给切牛肉去了。”
　　“好。”
　　俞子语挂掉电话，心思飘到傅晗那边去了。人在沙发上坐着，耳朵竖起来，不停去听外面的动静。听到风吹草动，就跑到门边瞅瞅。
　　第一次是外面刮风，把露台门吹得震响。
　　第二次是保镖回来，说话的声音有点大。
　　第三次……
　　傅晗出来了，身上换成了一丝不苟的正装。原本在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服，走到小公寓门前，又蓦然抬眼直勾勾盯着。
　　哪怕隔着一扇门，俞子语也觉得像对视，下意识避开了。
　　傅晗不仅盯着，还摁了门铃。
　　俞子语蹑手蹑脚地走出几步，再大步大步跺回门边，故意不耐烦地叫，“干嘛？”
　　傅晗心平气和答了，“公司有事，不能陪你吃饭了。”
　　“哦。”俞子语继续装满不在乎。
　　傅晗又说，“我让刘叔做了牛肉火锅，你可以在蘸料里放点辣椒。不要放太多，对伤口不好。”
　　俞子语难得听到那么长的叮嘱，唇角一弯，差点欢快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底跃上来的喜悦，再佯装嫌弃答了句，“哦！”
　　傅晗没再交代，“我尽快回来。”
　　这也是第一次，以前傅晗想去公司就去，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哪会跟他交代。
　　俞子语觉得傅晗在改了，激动，答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就软了，“好。”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俞子语趴回去，看着傅晗走远。看不着了，他就去听电梯的动静，先是“叮”的抵达提示音，再到几句说话的声音，最后外面恢复安静。
　　俞子语莫名有些怅然。
　　大黄在这时候突然叫了一声，“汪！”
　　俞子语一听，清醒了，“等等，我不是在生气吗？怎么跟个痴汉一样趴门口看傅晗？啊啊啊我也太舔了，下次他再摁门铃，我不理他了。我要是再理他……”
　　俞子语不想说得太毒，又不愿意轻描淡写，卡壳了。
　　大黄又叫了，“汪！”
　　俞子语瞬间有了灵感，咬牙说，“再理他就是狗！”
　　俞子语决定做点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发脾气失败的主要原因，还是太闲了。闲下来就想说话，想说话就想找傅晗，找了傅晗就忘记自己在生气，蹭来蹭去可能就亲上了。
　　不行，不能让傅晗觉得他没脾气。
　　俞子语选了最容易上瘾入迷的游戏，戴上耳机，让自己沉浸在虚拟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