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尘这一组，便是作为下半场第二个出场的——原本他们是第一个，但刘导调换了顺序，用第一组用来平息场上骚动，好让观众能仔细观赏第二场的表演。
　　这种做法对第一个上场的并不公平，可刘导是站在钱和流量的角度思考问题，别人也无话可说。
　　第一组是3C组的学员，安毕的选题‘梦想’，学员以‘绽放率真’为出发点，演绎一场灿烂少年人的追逐，表演中等偏上，虽不说出尘，但胜在真挚，配合默契，能抓眼球，台上进行到师生双选环节……
　　刘导正在看排序表，此时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摸出来看了眼备注，顿时一震。
　　刘导在这个圈子滚久了，对下腰板挺得笔直，对上接个电话都习惯性弓腰，语气带着讨好，道：“顾总。”
　　顾今哲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刘志，零晏科技有意和……”停顿间响起鼠标声，那边确认了节目组的全称，继续：“……和追光节目组合作。”
　　刘导顿时直起腰，眼睛瞪大一倍，难掩兴奋：“真的？”
　　顾今哲：“具体事宜我明天会遣专人负责，现在我需要顾简尘接电话。”
　　刘导顿时为难，眼看台上双选已经结束，四名学员晋级，顾简尘马上就要上台。
　　刘导：“是这样，他马上要表演了，恐怕不得空。”
　　顾今哲不容置喙：“让他退出。”
　　刘导现在绝不可能放顾简尘离开，他开始打太极：“您这也太突然了。”
　　顾今哲：“不突然，一周前我便表达过我的意愿。”
　　刘导钻空子：“那次对话好像还没完，您那边就中断了。而且……我确实有意让顾简尘离开，但最后有一位导师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留下了他，现在节目都播出了。”
　　顾今哲：“陆貅？”
　　刘导祸水引得十分顺滑，“是啊，就他。”
　　顾今哲那边顿了顿，语气多了一层嫌恶，说：“我知道，请你现在把手机拿给顾简尘。”
　　“这……”台上晋级的学员开始例行感谢，刘导起身，“…那您等等。”他让助手盯着监视器，自己朝后台小跑而去。
　　刘导直接把手机递到顾简尘身前，弯腰大喘气：“你哥。”
　　组员们如今虽然混熟了，可对彼此的了解大都仅在于这个人本身，因此现在对顾简尘的哥哥有点好奇。
　　顾简尘脸色微变，刚刚还跟着组员发笑，此刻表情蓦然淡去，他接过手机，拢眉敛目，手机放耳边后并未言语。
　　顾今哲那边凭借手机转移时发出的声音判断出此刻握手机的对象，开口便带着冷冷的训斥：“你能不能懂点事？”
　　顾简尘：“……”
　　顾今哲已不欲多纠缠，严辞道：“马上回家，我让韩焕来给你办手续。”
　　顾简尘声音奇冷：“他最好别来。”说完便把电话扔回刘导手里，对队员说：“该我们上场了。”
　　导演回到执导团队，表面调和两人关系，实际上既想把顾简尘留下，又想拿到顾今哲手里的投资，于是开始说顾简尘的好话，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一般家长都喜欢自家孩子被表扬，奈何顾今哲就不是一般家长。
　　在顾简尘参加节目之初，顾今哲就把节目组的历史、团队、导师嘉宾、学员组成等各种信息详深挖存档。
　　哪怕是在通话过程中，他电脑小窗口播放着‘追光少年2第一季’，大窗口便浏览着那位给顾简尘保送卡的导师‘陆貅’的历史信息——当初收集来只大致浏览一番，此刻细看，对整个节目和陆貅的感觉已经降到谷底裂缝深处。
　　刘导不断强调他举办的这个节目，已经且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未来一生都会对顾简尘起到升华作用，但眼看潜在的金/主爸爸语气开始不耐烦，恰逢顾简尘带着他的队员们从舞台尽头隆重登场。
　　刘导最期待的环节到了，心念一转，当即提议：“不论如何，顾简尘现在已经上台，您不如看完他的表演再做决定？我在这场子混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惜才。”
　　他没等顾今哲说出拒绝的话，飞快搞定了手机设备，连线视频直播。
　　顾今哲蹙眉，犹豫了三秒，点击确认，手机开始同步刘导的镜头内容。
　　镜头正在移动，应该是刘导在找最佳摄影位置，在这个过程中，顾今哲正好看到画面中闪过某个昏昏欲睡的前排观众擦口水的画面，脸色微黑，印象一再糟糕。画面晃动，对焦到四位导师，其中左右侧的那位年轻导师的脸和顾今哲电脑上某张花哨的照片吻合。
　　可照片里的人画着粉桃眼影，勾勒着娇俏的眼线，还抹了一层迤逦的口红，头发是新做的灰白色，修着精致的发型，正握着猫爪对镜头卖萌，结合陆貅被爆出来的绯闻和崩塌的人设，对方刻意营造的少年感让顾今哲心生反感。
　　台上的男人和照片里明明是同一张脸，可仅一眼，顾今哲就感到了这男人和照片那位极强烈的违和。即使那个男人此时姿态闲散，甚至连表情都浅淡得可忽略不计，在这少年争锋的地方应当没什么存在感才是，然而奇异的是，他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摄人的气场，那副掌控万物的闲散之态，运筹帷幄的泰然之姿，若非他有绝对的底蕴，便是有足够的资历。
　　要不是提前知道陆貅此刻就坐在台上当导师，顾今哲甚至无法因这个男人的脸而联想到电脑屏幕里那张脸。
　　顾今哲盯着电脑屏幕上照片的左侧——陆貅，21岁。
　　顾今哲眉头紧锁——没想到自己看人也有走眼的一天，21岁的年轻人，底蕴不可能多厚重，更别说资历。
　　这些念头在脑中翻滚一遍，随着镜头的转换而快速散去。
　　下一瞬，他看到了自己拿未来当儿戏、被一个小少年迷了眼的叛逆弟弟。
　　只是看到顾简尘的第一眼，顾今哲身子不由自主坐直了些，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顾简尘，满眼不敢置信。
　　那个走路总低着头，说话憋不出五个字的少年弟弟，眼睛有一天竟也会发光，他挺起胸膛后原来这么吸睛。
　　顾今哲抿唇，立马扫了遍这组的组员，那个叫柏文卓的男生居然不在这一组！！
　　顾今哲沉重复杂的心情瞬间松泛了一丝丝。
　　十人上场?，都穿着以白色系为主的浅撞色外衫，个个笑容灿烂，悠扬的葫芦丝乐音一起，让人彷如置身暖春花海。
　　喧闹的观众今天看了太多‘少年青春气’，其实已经有些审美疲劳，因此一开始大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零星能听见几声‘好帅’，‘衣服好看’，‘身材好’之类浅显的评价。
　　钢琴音俏皮温柔地跳出来，绕着绸缎似的葫芦丝缓慢地跳跃旋转。乐音悠扬，清透温柔，让人舒服到恨不能当场躺平做一场灵魂spa。本来不困的观众都忍不住酥了神经，更别说犯困的部分人，直接趁镜头转移时闭了眼，封闭四感只留一对耳朵。
　　吵闹的现场奇异地安静下来。
　　刘导满足地哼了声，满眼笑意怼近话筒，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小声说：“曲调旋律都是您弟弟在陆貅的指导下完成的，独立性很高。”
　　顾今哲沉默片刻，整个人好像也受了现场气氛的影响，声音低沉，道：“只是前奏。”
　　刘导声音更低，说：“其实……编曲是陆貅做的。”
　　顾今哲再次沉默，他是个典型的商人，艺术觉悟并不高，道：“现场都睡着了吧。”
　　刘导无奈：“您且等着看吧，您弟弟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今哲听刘导炫耀自家孩子似的语气，脸色不太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我更得是有点猛，抱抱宝砸，莫慌，要习惯
　　(看你们留言三更四更，其实我都慌了，因为你们万万没想到还有五更啊！！——我真没更没见过像我这样更新的作者啊啊太恐怖了我都怕你们看不过来)。
　　本来也是准备慢慢更的，不过这样我会控制不住一直刷新，加上文可能不太有魅力，看的人很少，多少会有点崩心态，耽搁我三次做事，干脆发出来了[挠头]
　　哎，当初存稿的时候以为我留着稿慢慢发会hin快乐，没想到我先崩了[大哭]，好凉凉。
　　谢谢宝贝们留言，虽然不涨收会不可避免地难过，可看到评论又会很开心*^v^*。
　　谢谢天使大可爱萌物宝贝们，我下次争取看能不能写个更可爱的故事出来，虽然感觉好难，不过我会努力的。
　　蹭蹭暖绒绒的宝贝们。
　　(作者话好多，你们可左上角隐藏作话)


第29章 如果陆貅否定
　　顾简尘甫一开嗓，声乐相契，音如仙乐，乐似妙音，闭眼歇息的，灵魂spa的，吸颜的洗耳朵的这些观众纷纷睁眼，视线齐齐聚焦舞台。
　　原先以为只用耳朵便足够，现在却不由自主紧紧盯着舞台，耳目双用。
　　他们在乐音中徜徉了四季长春的鸟语花香，太平盛世的河清海晏，他们好像从幽静的小村，承载着小帆船游在平静的河面，去到北方无尽的大草原，看到群马奔腾过草原，飞向视野尽头的浩瀚沙漠，化身成绵软温良的骆驼，一步踩出一串铜铃，梦般的铃音抓住塞北翱翔的鹰的羽毛，俯瞰到大好山河，遨游于云卷云舒，看到美丽蔚蓝的水世界，安详，宁静，神秘且无限包容。
　　美好的世界，美好的人。就像舞台上美好的歌手，以温柔的嗓音，缠绕飞扬的舞步，天使般舞着盛世的和谐美。
　　刘导这么个看过彩排的中年大叔都要醉了，更别说观众，那简直跟挖到宝一样，一动不动生怕打乱这场惊绝的艺术盛宴。
　　手机另一头的顾今哲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睛，手机拿得更近了些。
　　不知何时，温柔浅语的乐声调中添加了几声鼓点，刚开始鼓声与钢琴交相辉映，两者如孩子般较劲，乐音越发欢快，台上闲适如闲庭悠步的舞者的动作也随着乐音的欢快而活泼起来，你追我赶，逐渐急促。
　　直到这份急促开始让人产生紧迫感，观众的心慢慢被越吊越高。
　　蓦然，砰的一声惊雷鼓猛地截断了所有声音，在场的人无不神魂一震，大气不敢出，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好像被突然冰冻住的舞者，在袅袅升腾的白雾中，心竟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
　　可舞台上的灯光却在这一瞬间彻底暗了下去，再次亮起来时候，原先绚烂的灯光变成单调的惨淡白光，混着稀疏的几块光斑洒在舞者身上。
　　舞者犹如变了个人，脸上嬉笑不再，个个面无表情，好似被抽了七情六欲，动作也阻塞不堪，背景音变成低哑沉闷的深渊呼啸，乐者的歌词唯有喉咙的嘶哑声。
　　场景过于压抑，看得人眉头紧张，面露担忧，好在这个过程没持续太久，消失的钢琴音再次响起来，满场都是观众松了口气的声音。
　　可没想到这口气还没松完，现场的钢琴声却越来越不对劲，先是单调伶仃的音符蹦跳在孤寂的空间，接着急杂的音符紧密地蹦出来，伴随着其他乐器营造出的阴郁感，沉闷的鼓点再次响起，咚咚咚打在人心上，像是在催命。
　　…
　　办公室突然想起敲门声，顾今哲的意识猛地从屏幕中抽神，皱眉看了眼抱着一沓文件，正在门口探头的秘书钱纹汶，示意她不要出声，便低下头不再管她。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钱纹汶送完这个文件就可以回家了，她放轻脚步走近办公桌，轻轻把文件放在顾今哲身边桌上。
　　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听到老板手机里放着音乐，由于平日顾今哲不苟言笑，她实在没忍过好奇老板这样的仙人业余的娱乐活动，于是悄悄瞄了眼，正好看到舞台上格外瞩目的总裁弟弟！！！
　　幽暗的灯光一番诡异的变幻后，逐渐变弱，直到一声厚重的鼓点，惊断残烛最后一口气，现场彻底暗下去。
　　阴幽得不似在人间的灯光和音乐下，隐约可见舞者匍匐在地，已然换了一个舞种。他们动作或疾或滞，交错下竟显出一股浑然置身幽域，绝命挣扎的状态。
　　一声充满穿透力的嘹亮声音刺破阴暗，舞台再次彻底亮起时，最开始灿烂的灯光变成交织的黑红紫，而舞者们的撞色衫却全然变成黑色，配件隐隐闪光。顾简尘便站在匍匐的舞者中间，一支话筒引吭高歌。
　　他双目微闭，歌声似挣扎、似绝望、似呼唤希望。
　　只有坠入地狱的人，才会渴望新生。
　　顾今哲怔怔伸手欲触碰屏幕中那无望得让他心惊心疼的人儿，触到一块僵冷的硬板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看弟弟的现场表演。
　　好像，他对弟弟的了解都太想当然了。
　　顾今哲把视频调到平板上，以便能看得更清晰。
　　背景阴郁，歌声如如狼咆哮，场景转换，舞者的动作开始激烈起来，开始的挣扎之态彻底变成疯狂的魔，不仅自己放弃希望，还拉着身边人共沉沦。
　　可在这压抑的场景中，始终有一道不明不弱的声音，和舞台整个呈现的状态迥异。
　　待乐音磅礴，每个舞者的存在都得到充分的展示之后。
　　恶魔环视的舞台上，一个人昂扬一跃，那架势好似要冲破天际，最后落地时，他身上黑衣褪去，衣襟洁白如雪，目光坚毅，彷如新生。
　　一个完美的世界从盛极一时到坠入地狱，从最开始的全员抗抗争，到最后几乎尽数沉沦，只有最坚守本心的那个人重回光明，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