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导被戳中了心事，心下暗惊的同时，又觉得陆貅的话让自己失了面子。
　　这些天他一直在衡量陆貅的价值，总觉的这人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诡异劲，软包子的人设褪去，外形逐渐变得冷冽强硬，性格沉稳冷静，做事井井有条，专业理论一套一套的，电脑技术堪称一绝，技术部的李大海甚至特地跑他这儿耍心机，可劲说‘陆貅进娱乐圈是个失误，让他注意点别惹陆貅，否则分分钟被黑成翔’，也不知是想帮陆貅还是黑陆貅。但这话确实在刘导心里留下了影响——他早就反应过来，网上那些消失的黑料，铁定是陆貅自己删掉了。
　　陆貅如今所表现的一切都和自己先前调查的信息大相径庭，他晚上睡前甚至会天马行空地怀疑三年前那个参加‘少年第一期’的矫揉造作的学员陆貅和眼前这个不是同一个人。
　　有才有能有相貌有智谋，却在娱乐圈混成万人厌，本身就是个玄学。
　　因为被陆貅算计过，他此时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阴谋论：“我这些天一直坐在监视器边上，你有多精我还不知道。想利用我收集节目组黑料，还是又要想告我造谣诽谤？”
　　陆貅慢条斯理道：“我所在的经纪公司的资源分配只有‘艺人话题度’一条标准。如果你认为在我身上制造话题是浪费资源，可当我没说。但我能为这个节目制造的噱头，我相信任何一个聪明的导演都懂得怎么抓住机会。利弊你自己权衡。但我事先提个醒，你最好不要再利用捆绑宣传这种低级的方式，否则后果很严重。”
　　陆貅说到最后，眼里露出刘导熟悉的警告之色，冷冽如冰，叫人如芒刺背，刘导见一次怂一次。
　　刘导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摸到烟又去摸打火机，目光就是不和陆貅碰撞。
　　刘导手上嘴里有了东西，这才觉得有了点依仗，沧桑说：“我知道。那我可就不顾忌你，放肆干了。”
　　陆貅：“嗯。”
　　刘导：“你后期万一火了，要是挟机报复，那可就真不是人了。”
　　陆貅不咸不淡道：“真要报复你，不用等我火。”
　　刘导：“……”杀人诛心。
　　他见识了陆貅的本事，又修过心理学，自认为对陆貅的性格有初步了解，告诫自己这种人本性冷漠，轻易惹不得。更何况他知道陆貅背后不俗的家庭背景，尽管陆貅早年早就和家里断了关系，但倒底有这层关系在。
　　因此刘导丝毫不怀疑陆貅这话的真实性。
　　眼看陆貅提醒完就准备离开，刘导问出自己这段时间观察陆貅得出的最大的疑惑：“你看着不像个世俗的人，会那么多技术，怎么想不开来混这行？”
　　陆貅实诚道：“想火。”
　　刘导险些惊掉下巴：“你，咳咳，你的意思是，以前那些骚操作都是想火？”
　　陆貅：“不是，那是作死。”
　　原主的确无时无刻不在作死。
　　刘导：“……所以，你现在要话题，是为了火？”
　　陆貅点头，目光十分理性地对上刘导，说：“‘火’是短期目标，我和经纪公司签的死约，短期跳不出，需要公司的资源。”
　　刘导无语：“拿资源的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更火。”
　　陆貅不赞同：“更多资源是为了在演艺圈走得更高。”
　　刘导喷出一口急促的烟，语带嘲笑：“演艺圈？就你公司那些资源？！得得得，我明白了，还是热度嘛，火嘛，钱啊追捧啊这些名利，谁都逃不过。”
　　陆貅神色丝毫不为所动，衬得刘导这幅样子极其庸俗。
　　刘导收拢张扬的神色：“什么表情，我说得不对？”
　　陆貅：“不知道。”
　　他不再看刘导，转身离开。
　　刘导：“……”
　　是他思维太活泛了？怎么觉得陆面无表情的样子总像是在鄙视他。
　　再学员们越来越强的偏见和看不起下，陆貅的巡视逐渐形式化。
　　最开始还有几个对他态度良好的学员，陆貅提示得也认真，但他们对陆貅的亲近使他们遭到其他人的集体嘲笑和暗暗排挤后，他们也变得和大家合群起来。
　　陆貅大多时候待在4A组，这里和其他组或松散分裂，或压力山大，或精神紧绷的状态完全一样。这里其乐融融，还能看顾简尘对组员‘指手画脚’，一边教导还一边看自己脸色，生怕出了错，陆貅枯燥的导师日子变得有了点趣味。
　　钟端和邱祈的舞蹈声乐都不再出错，可两人依旧没消停，互相排斥的死对头的磁场已经建立起来，每天不吵吵两句，练习的任务都捡不起来。
　　但钟端承诺了顾简尘要在陆貅面前卖他面子，所以陆貅每次突袭都会看到钟端和邱祈忍着火气暗怼的滑稽场面。
　　好在排斥只存在两人的脾性之间，没影响表演的呈现。
　　空闲时间，陆貅便去联系采买，订制4A组的服装。
　　舞蹈设计里有两次服装的转换，中心位则有三次。
　　不同时期的服装设计不一样，表达的主题不一样，呈现的状态也不一样。服装和舞蹈相辅相成，是‘复生’中心思想必不可缺的一个承载工具。
　　别的组的服装都是节目组安排，但顾简尘这组，他很难不多上心。
　　周日上午到下午四点是各组定出场顺序，彩排走位的时间。
　　同日晚六点，二十组学员乱序上台演出。
　　同日晚六点，追光少年2在X酷正式播出第一期。
　　实际上，节目开拍之初，刘导和制片商定的是先录制几期后再放出第一期，甚至还考虑过录完了再播，就怕承受不住糊穿地心的打击中道崩殂——为这档综艺，刘导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的储蓄金都投进去了。
　　可在正式录制第一期时，他偏偏在最不可能的人身上看到了最大的可能。
　　顾简尘能火，时间问题。
　　陆貅能爆，不是问题。
　　而追光少年2，会成为孕育这两个人的温床。
　　有了信心，他也不怕做边录边播的综艺了。
　　甚至于原本这第二期他都不准备请现场观众，就怕观众没反应，后期剪辑起来也尴尬。
　　可今天上午看了彩排，他被炸了一脸……刘导当即决定临时发动身边员工的亲朋好友，同时开启微博抽奖，又派人联系了几个微博X乎大V，愣是在一个下午聚了300个观众。
　　调整机位时，他就跟老父亲展出亲女儿一样上心，不断期待着他‘亲女儿’收获一众下巴的场景——说实话，这次请观众，除了节目效果，他还携带了一点炫耀的私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我接下来的更新速度不会吓到你们(滑稽)
　　预计这个月我要把它全部“生”出来。


第28章 哥哥
　　周日晚六点，追光少年2第二次舞台表演开始。同一时间，追光少年2第一期，两个半小时的节目正式在平台播出。
　　内容平平无奇，观众大都是杜珺澄和时君源的粉丝，又或是零星的几个追光少年的老粉，加上几个闲得蛋疼正缺下饭综艺的路人。
　　海城市中心，零晏科技总部，晚七点半，此时早过了下班时间，可近期因为研发部提交的资料和对接方交接时临时发现严重的错误，现在灵晏科技正在全员加班。好在加班费是平时的三倍，除了总裁秘书和研发部，其他部门都不强制，加班也不用加到太晚，他们加得心甘情愿。
　　但最忙的还是研发部。
　　此时，灵晏科技董事顾今哲的秘书之一，钱纹汶，闲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凑到小姐妹面前和她一起打开了X酷的‘追光少年2’，就等着看那位让他们铁面总裁都头疼的帅气的总裁弟弟。
　　结果从头滑到尾，竟然只有加起来不到四分钟的镜头……就这四分钟还要被给别的学员当观众的镜头和给人当绿叶的镜头给占掉。
　　两个秘书小姐妹没看到总裁弟弟崭露锋芒大杀四方，不由大失所望。
　　“这节目组不行啊，他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弟弟后面是谁？”
　　“弟弟这是被欺负了吧，跟他一起表演的这男的谁啊？竟然让弟弟当陪衬。他都晋级，弟弟待定?”
　　“怎么感觉弟弟一点都不积极，完全不展现自己。”
　　两小姐妹还在抱不平，蓦然，前边纯白的柜台上出现一只手，食指并中指在冷白色的柜台咚咚扣了两下。
　　钱纹汶抬头，大惊失色，手机啪一声砸地上，被她弄巧成拙踢到顾今哲脚边，舞台绚丽的灯光还在不断闪烁。
　　顾今哲顺势瞥了眼便移开视线，寒声道：“千字检讨，十天工资。”
　　钱纹汶点头捣蒜，大气不敢出。
　　顾今哲把手里的文件放到另一个秘书手里，说：“这份策划送到研发部。”
　　钱纹汶在顾今哲转身的同时，暗搓搓弯腰把裂屏的手机捡起来。
　　顾今哲突然停住脚步，钱纹汶心虚地立马双手一背，站得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顾今哲并未回头，磁沉的声音响起：“联系扫地阿姨来我办公室。”
　　说完就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厕所，顾今哲镜片上印出手机幽幽蓝光，画面来回切换，灯光绚烂刺目。
　　他眼睛冷冷眯起。
　　回到办公司，拨通内线，顾今哲声音平直如机械：“韩焕来我办公司。”
　　晚七点四十，总裁办公室。
　　顾今哲坐在皮椅上，明显是一副找茬的表情，任嬉皮惯了的韩焕也瑟瑟不敢言。
　　顾今哲的眼神被镜片过滤得十分冷漠，薄唇轻启：“顾简尘现在在哪？”
　　韩焕：“……我不知道啊。”
　　那到底是谁的弟弟？
　　顾今哲眉头紧锁，明明青年英才，脸一板却像个深沉的中年上位者，他冷静开口：“上周日下午三点，我让你联系刘志，让顾简尘退出那档综艺。”
　　韩焕浆糊脑子如醍醐灌顶，脑神经窜过一连串Gameover，急忙说：“是是是，是有这回事。”
　　顾今哲神色更厉。
　　韩焕自觉要受罚，尽可能地找补：“可我那天刚出办公室，灵晏科技就召开紧急会议处理和跨国公司的合作，后面这一周都很忙……我就给…忙忘了。”
　　顾今哲审视他：“七天时间，一次都没想起来？”
　　韩焕低眉顺眼尬笑：“我这不，看您后边又给刘志打了电话，以为您好歹会顺嘴跟他提一句……他肯定就放人了……要不我马上联系刘志？”
　　顾今哲严肃道：“工作失误，思想抛锚，态度不端正，自己去领罚。”
　　韩焕苦着脸：“顾总……”
　　顾今哲脸一沉。
　　韩焕麻溜离开。
　　晚八点，公司人员陆续下班。
　　顾今哲打开手机，同时电脑调出文件，打开，文件顶端赫然印着解长河陆貅等四人的名字。
　　今天播出的是追光第一期，彼时顾简尘还是柏文卓的绿叶。
　　看完视频里顾简尘平庸的表现，顾今哲神色阴沉，切断视频播了个电话。
　　……
　　自六点开始到七点五十五，近两个小时，现场已经进行了十一场舞台表演。尽管刘导下血本租了这豪华的舞台，尽管空间里音乐各种悠扬各种炸裂，可看点贫乏，学员水平参差在中等上下，连长相也多是同类型的阳光可爱少年，刘导现在都不好意思把镜头转向观众席，眼睛更是不想往观众席第一排瞟——现场普通人还好，至少每组表演结束还会意思意思捧个场。
　　但那几个临时请来的见惯了世面的影视大V从进场到现在，已经无聊了近一个小时，眼角不知道擦掉了多少颗瞌睡泪。
　　糟心！
　　实际上这一季的学员素质比追光少年第一季好多了，因为少数学员的激励，他们彼此之间你追我赶富有冲劲，分开来看他们能力都还行，可惜合成一个整体就变成了母鸡扒食，乱得跟烤焦的鱿鱼爪似的。
　　但其中也有好的，比如说以柏文卓为C位的2B组，以柏文卓为焦点，作为第二个出场，小小地点燃了全场的气氛，1D组作为第五个出场，表现尚可，但其他组大多数都表现平平，无法让人眼前一亮。
　　在这场204进100人的表演同时伴随着师生双选。
　　节目组规定每个导师所带的班级的学生不得低于20人，不得高于30人。
　　如今已经晋级了共60人，其中解长河班级19人，杜珺澄班级22人，安毕班级18人，陆貅班级……2人。
　　不是陆貅审查严格，而是每当他和别的导师一起亮牌，学员必选其他导师。
　　这2个都是捡漏来的，至今孤零零坐在陆貅后面的凳子上，满脸尴尬无所适从的样子，要是给他们多一个选择，分分钟叛逃。
　　陆貅很佛系，他在自己心目中画下一个平均线，能过这个线的在他心中就有资格进入前100，但凡能进前100的，他都亮牌。他尽到导师的职责对学员的能力进行筛选，对方选不选他，并不重要。
　　他自己倒是一脸泰然，可把导演摄影师和学员观众尴尬得够呛——代入感太强，他们甚至有些心疼台上的陆貅。
　　台下刘导虽然看不惯陆貅，可还是忍不住暗中哔哔叨：“咋全都这么没眼界，迟早后悔。”
　　后台的顾简尘每次看到陆貅亮牌，心里就咯噔一下，莫名堵上一块石头。眼见着他亮了61次只收获了2个学员，心里是又尬又气又庆幸。
　　中场休息15分钟，看见观众那如释重负可劲往厕所冲的场面，刘导心塞得厉害，一连抽了两根烟。
　　下半场还有九组，共92人，其中将有39人晋级。若后期还有组别未表演但名额已满，导师将会点名自己看好的学员，给他一次向晋级台学员挑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