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打断他的话,焦溏边翻手机边躲开:“你弄错了,我不喜欢这么刺鼻的东西。”
露出伤心郁闷的表情,周明辉低声下气恳求道:“我们去吃个饭吧?去你喜欢的私房菜。”
焦溏离开的这些天,他竟发现,自己竟忍不住怀念起被那人崇拜追捧的日子。往日他挑剔厌恶焦溏,不过是想击毁那人的心理,好让他展现温柔体贴。不然焦溏家境和外貌都那么好,他根本配不上,这让他怒不可遏,怎么办?当然是让焦溏烂掉,偶尔恶言相向,也是因为焦溏让他感到自卑。
焦溏皱起眉头:“不去。”
挡在转头就走的焦溏,周明辉指向路边的一辆新跑车:“这辆车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想坐上去试试吗?你说过想和我到山顶看日出……”
“不想。”焦溏冷冷开口,“我喜欢和我先生一起看,而且他的跑车比你的漂亮。”
像被一拳捶在胸膛,周明辉把花束攥得变形:“溏溏,你难道一点不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焦溏失去耐性:“不怀念,说了几万次我已婚,再纠缠我就报警。”
“等等,”周明辉打出最后一张王牌,“我打听到,沈辞风可能和道上的人有关系。”
上周一天半夜,他定位到“焦溏”在本市一处高级俱乐部,他知道溏溏以前明明不喜欢去这种地方,一定是被逼的,想到焦溏在那里会多害怕,绝对是他现身“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
没想到,当他赶到那个俱乐部大厅,只有黑漆漆一片,一个慵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周先生来了,贵客呀。”
“啪”一下灯光亮起,照得他险些睁不开眼,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半挨坐在二楼沙发上,那人把玩手中酒杯,拖长声音:“跟踪人好玩不?”
周明辉知道落套了,不服输反呛:“你哪位?少多管闲事!”
“我就爱多管闲事,你奈我何?”青年笑意不达眼底,勾了勾手指,“聊两句。”
忘记他是怎么脱身,现场被一群黑西装彪形大汉围得密不透风,哪怕青年举止表面彬彬有礼,周明辉差点以为要交代在那里。
可惜焦溏根本不听他的废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嘲讽道:“他要是和道上的人有关,你还能站在这?”一把扔开他,焦溏嫌弃道,“滚。”
花瓣落了一地,周明辉瞪着焦溏走远的背影:不可能!他一定还有机会!
*
雷泽集团总部。
时针一指到“6”,收拾整齐的沈辞风打开总经理室大门,大步踏进电梯。
目送老板下班的两个助理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道:“你觉不觉得老板看上去春风满面?”
同伴附和:“是有点奇怪,早前收购了几个大项目,也不见老板笑一笑,难道是有新目标?”
“有可能,”秘书加入悄悄话,“老板今天一来心情就很好,可能是看中了几家潜力公司?”
不知道下属们的议论,沈辞风坐上车,风驰电挚赶回家。
当焦溏问他“明晚有没有空”,起初他没反应过来,直至今早、他在路上搜索“另一半问晚上有没有空是什么意思”,看到跳出来的答案,登时醍醐灌顶:焦溏前段时间太忙,两人晚上完全没机会,现今闲下来就问他有没有空,还不明显?
第15章 【重写】
焦溏回家时时间还早,听做饭阿姨说沈辞风让她今晚早点走,并没放在心上,而是先打开电脑,在社交账号宣布已提交参赛作品,过两天就能出评比结果。
刚发完,他又刷到一条好消息,那个抄袭他还倒泼脏水的白莲外国up,竟然在多个国内外平台公开道歉,承认自己剽窃华国传统文化和创意。
不过,对方居然滑跪得这么快?不像抄子的德性。
他在私信里对小桃子提了一句自己的疑惑,意外吃到一个瓜:
之前被这个up抄过的人,不约而同表示有大律所联系他们,愿意免费提供法律援助,替他们向抄子索赔。眼下抄子被扒出几个抄袭黑历史,官司缠身,丢掉好几个商业合作,除去在抄子本土,人人喊打。
小桃子义愤填膺:据说那个律所是挂靠在雷泽集团名下,来头不少,肯定能把他扒层皮,抄袭被罚的就该比他抄来赚到的多几倍,不然没点震慑力。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降正义?
焦溏笑了笑,关掉电脑,听到开门的声音,哒哒哒跑出客厅:“你回来啦!”
看来他和自己一样期待,沈辞风表面冷静道:“嗯,先吃饭。”
隐隐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诡异,焦溏视线落向他手上的药店袋子,讶异问:“你生病了?”
“没有,”沈辞风咽了一口水,“买来备用。”
这大概是沈辞风有史以来吃得最煎熬的一顿饭,焦溏说了些接下来的计划,兴高采烈,他听进去一半,另一半注意力全在盯住那人开开合合的唇瓣。
“今晚的菜不合胃口吗?”晚餐结束,两人坐在沙发上,焦溏问,“你好像吃得心不在焉。”
因为确实心不在焉,沈辞风讪讪道:“还好。”
“说起来,一起住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焦溏悄悄看了他一眼,感觉难以揣摩他的心情,不免有点忐忑,提议道,“我们去阳台坐一坐好不好?”
这句话在沈辞风耳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他……喜欢在阳台吗?
各怀心思的两人走出阳台,焦溏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在秋千上坐下。沈辞风想开口,焦溏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正疑惑,只听“嘭”一声脆响,金色火花忽明忽暗,在他们面前的夜空绽放。
火树银花争相盛开,将夜空染得姹紫嫣红。
莫非焦溏说的“秘密”是这个?!沈辞风嘴角抽了抽,心情似从过山车顶端飞流直下,想也是,焦溏怎会明示他那种事,他倒尽想些龌蹉东西!不是人!
朵朵焰火通明,与远方万家灯火相互映衬,而他身边,焦溏的双眼水光盈盈,如同星河流淌。
沈辞风心中一动:如果现在问能不能亲他,会不会有点不合时宜?
“前几天看到的,今晚是节日前烟花彩排,过几天正式应该会更漂亮。”焦溏乖巧倚在秋千上,“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沈辞风刚平伏的心跳又没出息地快了几拍。
“前不久我不是牵线替粤剧团的人改戏服么,前几天他们的院长联系我,问我可不可以帮忙修复一件旧刺绣戏服。”焦溏转过头,细心观察他的神色,“是那件刚结束展出的绣金凤纹帔风。”
沈辞风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因为当初的绣工们年纪大了,不好操针。”这件戏服属于沈辞风外婆,当初绣的人是焦老爷子和几个老师傅,名义上的继承人是沈辞风,焦溏试探道,“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
沈辞风外公外婆去世的事,焦溏只在网上搜到几篇陈年报道,当年沈辞风年仅几岁,被外公护住才在车祸中死里逃生,昏迷几天几夜方抢救回来。由于生母有精神病,生父与继母甚至没等他完全康复,就直接将人送出国,十几年没来往。不但沈家的资源一点没落到他身上,连外公外婆的遗物,还是沈辞风成人后,将继母秦雪怡告上法庭要回。
“你认为我会介意?”沈辞风出神凝视渐渐消散的焰火色,“不用想这些。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老宅的钥匙,里面有外婆其他戏服藏品,供你参考。”
噼啪声渐渐消失,空气中弥漫淡淡的硫磺味,焦溏藏起眼里的担忧,由衷道:“谢谢你。”
*
第二天上午,雷泽集团总经理办公室笼罩在一片结冰般的空气中,几个助理如临大敌,好久没见过老板展露出这种“战斗状态”,哪怕从门前经过,也能感受到沈辞风身上的杀气。
莫非收购不顺利?看中的项目被截胡?几个助理战战兢兢猜了半天,没个头绪。
“老板,”助理之一视死如归拨通电话,“先前你问起的绣画比赛获奖名单,主办方刚发来,焦先生的名字没有在上面。”
看到名单时,助理还反复核对了几遍,他同样有关注焦溏制作绣画,知道对方的水平就算拿不到第一,至少评上奖不成问题,难以理解这个结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助理的心提到嗓子眼,跟在老板身边多年,他知道沈辞风真正有怒气时,从不溢于言表,但接下来一定有人遭殃。他听到沈辞风开口:“让沈卓等下联系我。然后,你和主办方这么说……”
这晚晚饭时,沈辞风听焦溏说起:“我的作品好像落选了,不过,我看到网上的消息,说比赛赞助商为了支持传统技艺,主动免费提供场地展览,只要参赛就能展出,也不算亏。”
沈辞风放下筷子,尝试安慰,纠结半天挤出一句:“我觉得你绣得很好。”
虽说收到通知时有点沮丧,焦溏看起来并不气馁:“明天我想去看看其他人的作品,毕竟绣画不能闭门造车,有比较才有进步嘛。”
展览的地点在本市旅游地标,隔天焦溏兴致勃勃去观摩,谁知看完一圈,愣是没找到自己的那幅。
联系工作人员,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所有作品都已展出,请仔细查找。”
“那请问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挂在哪里?”焦溏被气笑了:“既然已展出,总有记录吧?”
正当焦溏要求与主办方负责人当面对话,身后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本在敷衍他的工作人员态度大变:“洪老师。”
焦溏转过身,随即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溏溏表嫂!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沈卓搀扶着一位老太太,嬉皮笑脸朝他挥手:“你比上次见面更帅了!”
刚才发话的人,似乎就是和沈卓一起的这位老奶奶,工作人员如临大敌,连忙上前解释:“这位先生说没找到他的作品。”
被称作“洪老师”的奶奶看向焦溏:“你是参赛的绣师?”
焦溏礼貌点头:“是的,您是?”
沈卓笑眯眯介绍:“洪老师是省非遗文化保护发展协会会长,这次比赛和展览是由她牵头的。”
洪老师问焦溏:“你说这里没有你的作品?不应该,是不是看漏了?”
焦溏不卑不亢答:“这是我的参赛证明,既然有展出,展方必定有记录,为什么遮遮掩掩?”
眼看糊弄不过去,展览厅里匆匆跑出一个穿西装的自称经理,对洪老师赔笑:“不好意思,我刚查到,是临时工把焦先生的作品挂错地方,非常抱歉。”
“这里承办过好几回展览,这种低级错误,不像你们的水平。”沈卓不打算让他们蒙混过关:“那么,到底挂到哪里,可以告诉我们了没?”
经理连连道歉,依然含糊带过:“是我们的错,这就挂到展厅。”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卓继续道:“来都来了,我还没看过表嫂你的画,让我们开开眼界。”
洪老师一听,也被勾起好奇:“那就一起去看看。”
经理的脸色登时僵住,刚从的说法是为搪塞洪老师,并不存在什么临时工,他们是收到主办方的指示,“妥善安排”这幅绣画的展出位置。谁知眼下洪老师点名要看,再想着搞小动作可就真找死,只得叮嘱去取绣画的工作人员,找个差不多的地方挂上。
正当几人等待工作人员去取焦溏的绣画,展厅一隅忽然响起一阵喧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工作人员捧着绣画艰难从人堆里钻出,将画挂到一处墙上。
才一挂上,画前纷纷围起一群人,议论纷纷。
洪老师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一行人走向绣画,听见身边几个观众说:“我就说,这么好的画,怎会挂在防火通道,肯定是弄错了。”
“要不是出去透气,不就错过。”
“不过这幅画的巧思是真妙,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
沈卓挡住想隐身到人群里的经理,指桑骂槐道:“经理先生,你们的临时工真会挑地方,不知道是哪位同事负责培训,我想见见他。”
经理捏了把冷汗:“真的是弄错了,平常我们不会这样。”
“好了,”洪老师脸上有点挂不住,瞪了经理一眼:“这事我会追究到底。”
几人来到焦溏所绣的《生灵》前,洪老师兀然止住脚步:“这幅画……”
不同针线走向绣出树干质感与立体感,深浅不一的丝线色泽表现茂密的树叶层次,以孔雀羽捻线绣鸟群,展现飞鸟的逼真。
“有针法却不受拘泥,重技法而不失章法。”洪老师声音微微发颤,忘记多少年,她有幸看到这么有灵气的作品,与任何古董绣画比起来毫不逊色。
她越细看越震惊,这幅绣画绣法潇洒娴熟,捆咬针、铺针、钉针等挥洒自如,勒针、网绣针、打子针……灵活变换配合,尤其水路绘出的金色五星,可谓点睛之笔。最令人讶异的莫过于,这样水平卓绝的佳作,竟是出自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
被沈卓搀扶的手颤抖不已,洪老师另一手握住焦溏的手,急切问:“这幅作品是一等奖吗?”她打算推荐到上面,作为本年度的传统文化发展代表作,不料听焦溏平静答:“我没有入围。”
“什么?!”洪老师断然道,“不可能!”进来的路上她看过其他展出绣画,无论技法和构图,均没有能超越这幅,评审难不成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