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华子休息一下, 他辛苦了。”余牧对董宇说。
　　“他说不用, 他顶得住。”
　　“行, 要顶就顶吧。”
　　余牧其实也很累, 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
　　做这种任务, 其实很考验耐心, 有时候一蹲就是几个小时。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进入深夜。
　　白天的渔港是忙碌的, 凌晨却截然不同。远航的人要么已经回家，要么还在海上行船，此刻港口有些冷清，特别安静。
　　“风有点大。”董宇蹲在余牧旁边, 吸了吸鼻子。
　　“嘘……”余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看到小棚子的灯熄了。
　　四周很安静, 除了耳边海水的声音。
　　哗——哗——哗——
　　那声音像是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余牧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看着棚子。
　　没过多久，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传进余牧耳朵里, 类似于小石头扔到水里的声音。
　　紧接着，透过幽暗的光，她看到平静的海面多了几层涟漪。
　　“他们在往水里扔什么东西？”董宇问。
　　余牧摇头，眯着眼睛看，“很小，我看不清。”
　　一颗，两颗，三颗……紧接着是一袋两袋三袋……
　　“是子l弹。”
　　“好家伙，这玩意儿还藏水里？”
　　余牧压低声音，“你忘了？之前那些人怎么交易的？”
　　执行任务这些年，余牧早就见过各种各样的交易方式。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这些人整天就想着怎么干这些勾当，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但警l察当久了，能摸出门道。这些人总归还是有一个特性，那交易就是越隐蔽越好，很多人会选择在水域附近交易，或者偏僻的住宅，在老山林交易的都有。
　　当然了，这种交易方式已经逃不过警l察的眼睛，抓多了见惯了，什么猎奇的方法都不猎奇了。
　　“看到没，家伙拿出来了。”余牧看到不远处一个不怕死的沙币罪l犯，他手里拿着一把槍，仿佛在告诉全世界老子最吊。
　　那是一把胡椒弹球槍，比较常见的槍，这些人也喜欢卖这槍。
　　陆陆续续看到了很多玩意儿，光线太暗，余牧不是每一样都看清，但她看到了防毒面具还有长刀以及气槍之类的。
　　“老大，他们家伙挺多，还有防l弹l衣。”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警l方穿了防l弹l衣，罪l犯可能也穿了，这些歹徒很狡猾，槍法也不差，一般对准脖子或者脑袋，一个不注意直接爆l头。
　　“老大，我有种感觉，他们家伙这么多，肯定人均配槍。”
　　“别怕。”余牧蓦地来了这么一句，声音柔和，和她平常说话时神态不太一样。
　　“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怕，因为对方肯定比你更怕，明白我的意思么？”余牧侧目去看他，眼里噙着坚毅。
　　董宇点头，“明白，老大。”他心头一动，侧目去看余牧。
　　她的侧脸轮廓分明，眉眼之间带着一丝英气，却也没少女性的美，这两种气质相互成就，形成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董宇那颗摇摇欲坠的少男心又被燃了起来。
　　“别发呆。”余牧冷酷的话语又把董宇的少男心拍碎了。
　　“收到。”
　　接着蹲，蹲了将近半小时，交易的另一方来人了。
　　几个穿着汗衫的男人走进棚子里，和平常码头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神态自若，既不鬼鬼祟祟也不东张西望，明显会演会装，心理素质很强。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进去了八个人。
　　“准备行动。”余牧拔出腰间的槍，子l弹上l膛。
　　董宇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两个小队的人都已经准备好。
　　余牧抬起手，手掌停留在空中两秒，确定身后的人接收到她的信号。
　　紧接着，她手掌下压，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率先冲了出去。
　　队长要带头冲，这是使命。
　　无尽的黑夜中，二十二名人民刑l警无畏向前。
　　余牧耳边是风声，海风刷刷刷刮擦着她的耳朵，那种极速燃烧心脏的感觉，不管执行多少次任务还是会有。
　　因为不是在模拟，而是实战。实战意味着她随时会丢掉性命，她是一只脚已经伸出悬崖的人。
　　可对于警l察来说，实战才是常态，虽然危险，但余牧从不后悔，她早就在这种生活中体验了无数次的波折和惊险，已成习惯。
　　军靴踩在木板上，吱呀吱呀，密密麻麻的杂乱脚步声……
　　他们一同闯入那片黑暗。
　　“不许动！！！”一道女声打破黑暗里的肮脏交易，“想活命就别开槍！”
　　强光电筒在屋内扫l射，余牧看到一张消瘦的面庞，可那人眼神带着一股邪狠。
　　屋内寂静两秒。
　　“放下手里的东西，全都站在墙角去！”
　　余牧是站在最前面的人，也就意味着她最危险。
　　她标准姿势双手举槍，槍口对准了一个刀疤男。
　　那男很惜命，很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举起双手。
　　身旁几个警察对准屋内所有人。
　　陆陆续续几个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也举起了手，但动作很慢。
　　“快点！！！”余牧命令他们，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所有男的明显加快了速度。
　　华子站在余牧身侧，目光落在墙角，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静静站在那里，他早就举起双手，缩成一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但出于职业经验，华子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有时候越是觉得弱的对手越是强大。
　　华子下意识想要上前先给他上手l铐。
　　余牧眼疾手快，叫住他：“华子，注意安全。”
　　“我知道。”华子举枪，朝瘦弱男人挪着步子走去，“举起手，转过身，搞快点！！！”
　　那男的乖乖点头，准备转身，身子才转过一半，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任何征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瘦弱男人迅速拔槍。
　　“砰！！！”对方先开了槍，击中华子的大腿。
　　子弹穿过真实的肉，巨大的冲击力击穿了华子的筋骨，他忍住痛，在对方开槍的同时也开了槍。
　　那一槍打在那男人的肩膀上，那男的吃痛跪了下去。
　　“华子！！！”余牧对准地上的男人，又在他肩膀和腿补了两槍。补完槍，她扑到华子身边，忙伸手准备去探他的腿。
　　结果身后又是两道槍声。
　　“砰砰！！！”拿手电筒的刑警被命中手臂，电筒滚落在墙角，屋子里光线变弱。
　　听到槍声，余牧顾不得华子，反身扳机一扣，精准一槍，击中开槍的刀疤男。
　　“房顶还趴着两个人！！”董宇对准草棚子开槍，但没打中，只听到屋外的警l察也在开槍，紧接着房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时候，屋子里几个人准备趁乱跑，其余几个警l察上前钳制。
　　余牧发现这群歹徒胆子很大，说开槍就开槍，不要命的那种。
　　“该铐的铐！不听话要开槍的全都毙了！”市三队的副队发出指令。
　　几个警l察准备加速逮捕，余牧却看到棚子外面的水在冒泡，就像是——
　　她只花了0.01秒时间得出结论。
　　“外面水里有雷！！跑！！！！”
　　几个靠门的警察迅速撤离，他们不能堵住出口。
　　这种时候只能后撤。
　　余牧看到躺在地上的华子，毫不犹豫去拉他。
　　“你走。”华子一个大男人，眼里也噙着泪。
　　他想起了小英，一个月后还要娶她，如今这样怕是……
　　“不可能，闭嘴。”余牧蹲身，把华子往身上扛，他们只有最多四秒钟的时间。
　　即便余牧身高一米七几，要扛起华子这将近一米八的男人还是有点难度。
　　“老大！快跑！！！”董宇冲了过来，来不及把华子驮在身上，只能拉着华子一半的身体，余牧拉住另一半，两人狂奔，拖着华子往外逃。
　　他们三人是跑在最后的人。
　　余牧心跳跳动达到顶点，她仿佛都能预知两秒后会发生什么……
　　棚子的门就在几米远的地方，那门显得狭小无比，门外有光，那光无限放大，变得有些刺眼。
　　脑袋里有一个声音，今天，她、董宇、华子、三个人都得从这里逃出去。
　　“2、1……”
　　“砰！”声音大了百倍，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扔在水里，弹片的冲击力变小了，或许被弹片的击中的概率会小很多。但冲击波的力量只增不减，一股超强的冲击波朝三人铺来。
　　那一刻，余牧她觉得有人推了她一把，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声长鸣，嗡嗡声占据了所有。
　　门口那道白光渐近，光无限增强，让她想到了人们所说的，死亡之光。
　　据说一个人死时，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光，而那道光过后，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余牧伸手，想抓住那束光。
　　她想起了左仟浔，她说她在等她回家，十个小时后，她还要回家，吃她做的青椒炒肉……
　　左仟浔的模样浮现在余牧脑袋里。
　　她和左仟浔才在一起三天，如果今天死掉，以后左仟浔怎么办？
　　余牧心脏突然钻心地疼，从前她不是一个害怕死亡的人，可现在却害怕起来。
　　也许是第一次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真正到了生死时刻，她发现自己有了非常强烈的牵挂。
　　不能让左仟浔一个人。
　　连□□上的分离都无法忍受，怎么能接受阴阳两隔？
　　她想活下去，她还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爱人友人亲人都在等她。
　　闭上眼睛最后一秒，余牧努力抓住光，光线从她指缝无情溜走，最终坠入黑暗。
　　一瞬间，耳边的长鸣消散，什么都听不到了……
　　＊
　　八月二十四日凌晨两点。
　　警局办公室，余牧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不止，却没有人接听。
　　办公室内，一阵急促的来电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李大队长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市三队队长打来的电话。
　　“李队长，很抱歉带给你这个坏消息。”
　　“窝点拿下了，器械缴了，坏人抓了。一共有六名英雄受了伤，无伤亡。但是——在你们派出的警察中，有三名警l察受了伤，其中一名最严重。”
　　电话那头静默，过了两秒才又说：
　　“腿被炸没了。”
　　李建川握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
　　“我看了工牌，姓余。”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买张车票去非洲避避难……免得有人给我寄刀片。感谢在2021-08-23 23:55:15~2021-08-24 23:3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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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带着十分悲痛的心情, 大队长还是问出了那句：
　　“是余牧还是余魏华？”
　　“余魏华，男的。”
　　“我现在去通知家属……”大队长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有两个姓余的，刚开始的时候, 隔壁办公室的同事总叫“余警官”，不知道到底在叫谁, 经常弄混。
　　于是把余魏华叫为“华子”, 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不管是余牧还是华子，腿被炸没了，大队长都感到十分痛心。
　　他坐在椅子上，心里堵得慌，华子跟了他六年了, 待他如子, 早就当做了亲人。
　　队长坐了很久, 迟迟没有拨通家属电话, 倒是自己先红了眼眶……
　　＊
　　左仟浔停止拨打电话, 客厅一片漆黑, 她窝在沙发上，纤瘦的身躯缩成一团, 盯着手机屏幕发愣。
　　晚饭的时候，余牧说她去执行任务，手机会放在办公室。明知打电话是没有意义的，但心里隐隐期望她任务完成之后能接电话, 所以每隔半小时拨通过去。
　　此刻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左仟浔身体上已经很疲惫, 但就是睡不着。
　　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一点钟开始逮捕，现在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余牧还是没有回她消息,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下一秒左仟浔打消了这种想法，现在担忧是没用的，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待的时间是极其煎熬的，特别是另一半正处于不确定的危险中时。
　　左仟浔突然想起了以前看到的采访，是某位消防员的妻子，她说每次丈夫半夜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她都没法睡觉，浑身神经都紧张，那时候能理解，但不能感同身受，可现在完全能感觉那种分秒都是煎熬的感觉了。
　　客厅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左仟浔觉得能听到自己不太平稳的呼吸声，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一阵的，不太舒服。
　　度秒如年。
　　大概凌晨两点四十，熄灭的屏幕终于亮起，左仟浔如释重负，以为是余牧打过来的，结果一看来电显示，发现是余建军。
　　倏忽间，她的心颤了一下，紧接着是心悸，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接电话的手抖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