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天道奉如圭臬。
除了他家师尊。
说是如此也不尽然,但至少,在萧清毓的记忆里,师尊与自己亲近之时,亦是不信天道的。
更有甚者,师尊还与他说,人之道心不该由天而定,而应当问问自己,是否追寻本心。
……唯有师尊,不以天道为至高之神,反而教他天道如何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乃是他自己如何作想。
萧清毓迟疑道:“师尊这话又是何意?”
楚浔凝视着他略微仓皇的双眼,轻笑出声。
下一瞬,萧清毓眼前一黑。
是楚浔欺身而上,双手支在他身侧,并且缓缓垂下了头。
萧清毓登时心如擂鼓,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暂时放停师尊这一举动的暗示意味实在太过明显,一时之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停在了自己醉酒之时,师尊亲吻他的唇角的那一幕。
萧清毓自以为屏住了呼吸就是收敛得极好,师尊定然无法发现他的异样和忐忑
殊不知,他家师尊可不是他这种一碰就脸红的小白兔。
主人,他的心跳好快啊,但是呼吸又很缓慢,在这样下去,是不是会心律失常对身体不好呀。
“……闭嘴,明风,”楚浔咬牙切齿道,“小孩子不要到处乱看。”
我虽然只被制造出来不足一年,但mmse简易智力状态检查、crt瑞文测验联合型等多项智力测验的结果均表明,我的心智水平已达到甚至超过了正常成年人的水平,所以,我不应被划分在不能乱看的小孩子中。
说着,似是为了阻绝楚浔反驳的余地,明风又补充了一句。
不要说什么我只是个人工智能,我的智商都是数据汇总设置而来之类,我可是满分通过了图灵测试的,按照星际认定,有资格以人的身份存在于世。
“得了吧你,你才不到一岁能懂什么,”天狼逮着机会就要嘲讽明风,“你看,现在的状况,你就不懂了吧?”
明风罕见地迟疑了片刻,因为现在的状况,他的确捉摸不透。
根据他的扫描和分析,萧清毓并未有人和基础心脏或呼吸系统疾病,按理不应有如此频繁的心律失常、呼吸紊乱的表现。
即使他拥有举世独一无二的庞大数据库,亦不能通过已经掌握的信息分析当前的状况。
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本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的不耻下问的优良品德,明风提出了自己的致命疑问。
楚浔怕“口无遮拦”的天狼真说出些什么来,把他纯洁的明风教坏,刚要制止天狼,天狼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炫耀自己丰富的为人处世之道。
“这是多么浓厚深沉的父子之情呀!儿子与父亲相处时,每句话都小心谨慎,生怕惹了父亲不快,而父亲却无比包容,不会与儿子真的生气,只是看儿子吃瘪时的样子很是有趣,这才总是逗他。”
楚浔嘴角一抽。
不可否认,除却“身份”之外,天狼竟然说得一丝不差。
但终究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你看,儿子一心想得到父亲的宠爱和表扬,见到父亲时,可不就要紧张得心跳加速么?”
你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明风喃喃道。
“可不是么!本王好歹也活了将近一千年了,又是在千鬼域那等险恶之地泡大的,什么是是非非不曾见过?”
楚浔心中哭笑不得。
天狼的确在千鬼域之内饱览无数“人情冷暖”,可是千鬼域那是什么地方,是厉鬼攒聚之地,唯有心中怨念不断之人,才能化为厉鬼,而那些人身前往往极度缺爱,尤其是自幼家庭关系破碎。
这才在潜移默化之下,给天狼养出了这么一副老是往“父子情深”上想的性子。
这么缺心眼可不行。
楚浔虽并不全心信任天狼,到底也是他养了这么久的狗勾,不能当真这么放出去被人骗了。
不过少儿教育还不急在这一时。
楚浔无需过多以精神力感知,也知晓他家徒弟此刻脸颊红透,呼吸暂停,心跳狂乱。
似是无声的邀请,又似……
隐秘的期待。
只可惜他家徒弟会错了意。
楚浔轻笑一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萧清毓的鼻尖,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道:“莫要紧张,毓儿,呼吸。”
果然他家徒弟听了这话更为紧张,便连眼睫都微微翕动,肩膀亦随眼睫抖动的幅度一起一伏,艳丽的唇瓣被他咬得水光潋滟,分外诱人,恍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师尊距他的距离愈发近了。
萧清毓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化作一团柔软的棉花,四肢百骸软绵得似乎不属于他自己。
萧清毓不知他是谁,又身在何处,仿佛他的世界里,唯余上方的师尊。
慌乱之中,萧清毓仓皇无措地闭上了眼。
视觉封闭以后,其余感觉便愈发清晰,他满耳都是师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不疾不徐的呼吸声。
师尊之镇定与他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两相比较之下,便愈发显得他心思不纯。
只是萧清毓等待许久,都未曾等到他期待已久的湿润触感。
……只等到了师尊微冷的额头。
“这些话不便被天道听见,为师只好这般说与你听。”楚浔微冷的神识自两人额上相接之处清晰地传入萧清毓识海之内,与萧清毓神识相缠。
萧清毓微微一怔,心底泛起些微妙的酸楚和失望,但师尊毕竟是为他好,在与他分析他的事情,这般微妙的心思只是生出了一瞬,便被他悄然拂去。
但这一瞬却是无法瞒过与他神识相缠的楚浔。
“噗,”楚浔语气里满是笑意,“怎么有你这么傻的,被人卖了还赶着帮人数钱呢。”
萧清毓给他这话闹得愈发迷糊。
“不逗你了,”楚浔正色道,“这些话说出来或许大逆不道,不为世人所容,你可能未必相信,不过毕竟与你性命相关,我不得不说。”
“天道……也未必是好的。”
“你且想一想,你于混沌之中所见诸事,有哪一件最后成真呢?”楚浔轻叹口气,认真解释起来,“你可曾想过,此间诸事,皆为天道安排,而天道的目的,尚未可知。”
“……师尊?”楚浔这话着实叫人震撼不已,萧清毓又是在修中长大,对天道有着骨子里的尊崇,一时间神色怔忪。
“你说萧氏借天道预知将来之事,这才有恃无恐,然而此事并不如此简单。他们与天道预示之下做出如此行径,本以为可以凭其预知之力安枕无忧,殊不知,此事或为天道刻意为之。”
“天道看似在助人,实则是在操纵世间之人,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正是因萧氏一族在天道意旨之下,发觉此事有利可图而未有风险,结果反倒落入天道圈套。”
他这一言论着实大胆,若是换作旁人听了恐就会立即“暴跳如雷”,怀疑楚浔别有居心,也唯有萧清毓对他全心信任,这才在听到的第一时间不会下意识地反驳,而会稍稍思考一二。
不过,这话他也是断然不会说于旁人听的。
果然萧清毓阖目思索片刻,猛然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师尊之意,是说天道授意不过假象,而世间诸事真正的发展行迹,不过众人行事之结果么?”萧清毓喃喃道,“而这一切结果,才是天道的本意?”
“怎、怎么可能!你不要听他妖言惑众!”萧清毓识海之内,噬灵藤似是受到了极大冲击,歇斯底里起来。
他的反应自然也无法瞒过与萧清毓神识相缠的楚浔。
“我唤你一声前辈,是因为他敬重你,而你也的确为他着想,”楚浔神色不动,并不生气,语气亦很是平静,“但这不是你对我二人之事指手画脚的理由。”
“我所言之事出真是假,他自然能够判断,我也不欲争辩,”楚浔悠悠道,“不过么,我还是要提醒一句,故步自封,自以为是,可不是修道之本。”
“……你!”噬灵藤恼羞成怒,还要再辩,却被萧清毓冷冷一声喝止。
“够了。”
“我不懂你究竟为何对师尊有如此之大的恶意,但不管如何,都到此为止好吗?”萧清毓深吸口气,“我尊您为前辈,一来是景仰你庇护万绝谷万木的胸襟,二也是不愿给你造成束缚,你我并无契约关系,我也不过履行我那日所说,带你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若心有不愿,只管去留随心,我不会有半个字的反对意见!”
“毓儿,”察觉到萧清毓心绪激烈动荡,楚浔稍一侧身,只以一手撑在他的腰际,另一手自衾被之下探入,将萧清毓的手轻轻握住以示支持,“够了毓儿,莫要冲动。”
噬灵藤于萧清毓而言本是一大助力,更是原着中他的重要底牌,若是当真因为他的缘故失去了这一张底牌,着实得不偿失。
萧清毓却恍若未觉,似是铁了心要与噬灵藤将个清楚。
“你几次三番挑拨我与师尊的关系,究竟意欲何为!”
“够了毓儿,冷静点。”楚浔的额头与他分开,而后将另一只手也撤了下来,放任自己压在了萧清毓身上,以手覆住了他的双眼。
下一瞬,一个不带一点意味的吻落在萧清毓唇瓣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萧清毓:我心慌了,要师尊亲亲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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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共枕(二更)
“唔,师……”他刚要说话,就被师尊温柔的吻堵住,全部话语都咽回了嗓子里,只能从喉间溢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唇上触感冰凉柔软,如一抔清冽寒泉,与师尊一般,虽然性子清冷,却对他最是温柔。
分明只是唇瓣相贴的轻浅一吻,未有进一步的动作,萧清毓已是丧失了全部神智,浑浑噩噩。
连呼吸都忘了。
伏在他身上的楚浔只觉萧清毓心跳如鼓,周身亦逐渐生起些旖旎的热度,屋室之内的桃花香气愈发浓烈,几乎要催人沉醉。
“他、他怎么敢!”气得噬灵藤当即破口大骂了一句,“萧清毓、萧清毓你给我醒醒!醒醒!别让他单方面占你便宜!”
却只如泥牛入海,得不到萧清毓的半点回应,甚至被混沌之中的萧清毓下意识地以神识将他暂时屏蔽。
“还有你,你,楚浔!你给我放开他!”见在萧清毓那处说话已不管用,噬灵藤冷哼一声,只好愤而向楚浔传音。
“前辈莫急,毓儿只是一时气话,不是当真要与您决裂,”楚浔面不改色地曲解了噬灵藤的意思,悄悄将自己摆在了“噬灵藤另一个主人”的身份之上,“待毓儿醒转,我会劝他的。”
从前噬灵藤听见“前辈”和“您”几个字觉得有多舒坦,现下便觉得有多阴阳怪气。
楚浔也的确就是在阴阳怪气。
他能看出噬灵藤自萧清毓得了无数好处,更有机会接触天道所赠予的大道三千,对他来说简直百利无害,一开始跟随并且庇佑萧清毓或许还是爱他的性子而一时兴起,如今则完全是受了好处,更加不愿放手。
只是这噬灵藤虽也算尽心,但利益关系到底并不长久,加之他又远不如天狼好骗,必须下些猛料,早日叫他与萧清毓结成契约关系才好。
“您且好好想想吧,”楚浔冷淡道,“我想,于他而言,您与我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楚浔说完这话就觉有些不对。
他怎么就有点像胡乱吃飞醋的正宫要向外室宣誓主权呢?
这个认知叫楚浔有些恶寒。
楚浔索性在萧清毓身侧一并躺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衾被把人拥入怀中。
萧清毓身上带伤,他不敢亲得太狠,加之他这徒弟已是紧张得连呼吸都忘得一干二净,遂只是一触即离,下一瞬便放过了萧清毓。
“毓儿,呼吸,”楚浔轻叹口气,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现在可冷静下来了?”
楚浔慢慢移开覆在他双眼之上的手,却见他眼睛虽然睁着,其中却是一片水雾迷蒙,已是失了焦距,唯独眼尾的一角红痕分外惹眼。
竟是被他这一下亲得晕晕乎乎,险些要哭出来了。
“呼吸,”望着他艳红的眉眼,楚浔喉头一动,又催促了一遍,“毓儿,该回神了。”
“再不醒神,该把自己闷死了。”
“师、师尊……”萧清毓一时怔然,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在方才被他家师尊吻过之处轻轻舔了一圈。
犹带师尊独一无二的霜雪气息。
又冷又甜。
楚浔的目光落在他精致的舌尖之上,随那舌尖在唇瓣之上逡巡一圈,就见萧清毓原本便丰润漂亮的唇此刻更是水光氤氲,似一朵诱人采撷的艳丽春桃,分明也唯有何种逾越之举,却莫名地叫整片屋室之内,多了几分融融春情。
“嗯,为师在呢。”楚浔嗓音清冷,唇边含笑,伸手在他眼尾红痕之处揉了一把,满意地看见那里红晕骤然扩大,莹莹水光几乎要自眼角溢出。
萧清毓却不答话,只是“师尊、师尊”地胡乱叫个不停。
竟是还未醒转。
他仍沉溺于那一吻的余韵里,眼睫与肩膀随他紊乱不平的呼吸节奏一起一伏,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