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没走完一半,他们步子顿住。
好巧不巧的,他们在这就碰上了裴昊寒。
裴昊寒眯眼,他认识带头的那个,同学安子颂常常跟他提起自己有个弟弟,叫什么来着?
奥。
叫安子韩。
“喂,安子韩,你来这干嘛?,找你哥?”
安子韩护着身后的楚余,眼底满是防备,“不,不是啊……”
裴昊寒察觉道他身后的楚余,那人裤脚挽起一点,还缠上纱布,他立刻就辨别出那人是谁,眼睛闪过狠意。
“你就是楚余?”居然还让他跑出来了,那些仆人真是没用!
楚余:“是啊,怎么了?”
纪隽舟已经在对着裴昊寒龇牙咧嘴了,楚余手肘悄悄碰了碰纪隽舟,示意他不要冲动。
“你说,旭瑞去哪了?我找了他半天都没找到。”裴昊寒质问他,带着厌弃的眼神。
纪隽舟道,“他去哪了我们怎么知道?!?还不是你……”
“诶,”楚余揽过即将骂街的纪隽舟,道,“我知道他在哪,你跟我们来,我们带你去。”
裴昊寒烦躁地皱眉,偏过头,“你说他在哪就行,我自己去找他。”
安子韩结巴着说,“那,那地方很远,只有我们几个才知道在哪。”
裴昊寒狐疑,斟酌几番。
最后还是不耐烦地跟着他们去了。
楚余三人带他去往教学楼旁边大泊湖的长亭廊上,这条廊足足有百米长,底下是用梨木搭的地板,红漆栅栏差不多到楚余肩膀处。
而在已经有一米五几的裴昊寒看来,这栅栏只到他的腰身处。
裴昊寒环顾长廊,放眼望去不见人影。
碧蓝的湖面平静无波。
“不是说在这吗,他人呢?”
裴昊寒脾气愈发暴躁,他怀疑自己是被这几个小孩子耍了。
“不就在那吗,你自己看。”
楚余在栅栏右侧指了个方向,示意裴昊寒凑过这边来看——
身后纪隽舟和安子韩会意,狠狠将高他们一个头的裴昊寒推下湖里。
“噗通”一声。
裴昊寒被身后措不及防的重力推向前方,极其迅速地冲向湖面,最终与水相触,头朝下被猛灌了好几口水。
“咳咳?!?你们……”裴昊寒呛了一口水,继而又浮上水面,“你们竟敢推我!?咳咳……等我上去了,我一定杀了你们?!”
楚余嗤笑一声,小王八犊子淹死你得了。
纪隽舟丝毫不惧怕裴昊寒的恐吓,他爷爷可是两朝公爵,裴昊寒的爸爸顶多就算个二级上将,凡事都得听秦宿的调令。
安子韩亦是如此,他的爸爸是内政大臣,位分比二级上将略高一筹。
楚余哼次哼次地在林子中拖来地上的竹竿,架在栅栏上给裴昊寒抓着,以防他真的被呛死。
裴昊寒抓上竹竿,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
楚余明眸冷静自若,叉腰道,“你要是再多骂几句,我也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淹死哦。”
裴昊寒:“你?……!”
“这次就当给你个教训,下次再敢干放蛇这种缺德的事,我马上就淹死你?!”
楚余的明眸中不见昔日丝毫的柔弱,那股沉着和狠劲反倒让纪隽舟二人吃惊。
“你们在这守着,别让他真的淹死了。”
楚余说完,就小跑着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立刻带着哭腔,一副害怕恐慌的模样大喊道,泪珠滴落,“快来人呀,老师?,有人掉湖里面去了?!呜呜?……快救人呀?!”
纪隽舟和安子韩四眼瞪大。
刚才恶狠狠的家伙到底是谁??????
第14章
楚余招来了正好在湖边经过的老师,给他指明方向后,坡着脚小跑纪隽舟二人拿出,挥手指挥他们。
“快,老师来了?!”楚余做着口型,挥起手臂,“撤退,撤退?。”
纪隽舟和安子韩会意立刻冲出长廊往相反的地方逃窜。
……
两人一人扶楚余的一只手,鬼鬼祟祟回到医务室二楼。
老师见三个小祖宗二十几分钟了还没回来,她正要出门去寻,就正好和他们碰上。
女老师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呀?”
楚余大眼睛里满是无辜,道:“纪隽舟吃坏肚子了,拉臭臭拉了好久,还拉不出来。”
安子韩认真地点点头,十分认同。
女老师一笑,对纪隽舟说:“是吗?”
纪隽舟没听清,他左右环顾,反射性地回答道,“噢,是……”
过了两秒。
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
我才没有拉臭臭呢?!
楚余你个大笨蛋?!??!
-
秦宿的军车半个小时不到就已经开进校门,威严的军车上投射银白色耀眼的光芒。
秦宿的脸色黑的像是来杀人的。
校长在车旁恭敬迎接,点头哈腰的。
“可以啊,顾校长,我让你们整改,你们就是这么改进给我看的吗?”
秦宿的声线阴寒摄人心魄,字字令人心惊胆战。
“将军恕罪,这……”顾老校长汗颜,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动,道,“是我们的失职,我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孩子们的厨房里会有蛇啊……奥?,不过万幸的是,楚小少爷并没有被咬伤。”
“难不成,你们想等我家孩子被蛇咬伤了再来通知我吗?嗯??”秦宿眼底是阴寒诡谲的狠利,他道,“再者,如若他被咬了,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吗?”
校长余老师们皆吓得一震,低头不敢言语?。
“楚余现在在哪?”
校长立即接话,弯腰道:“楚小少爷现在在医务室二楼,我带您过去。”
-
纪隽舟心血来潮,在床边给他剥瓜子。
一边剥,一边骂。
“这是什么垃圾瓜子,剥都剥不开?!”他眯着眼,低头仔细地剥,急出肉嘟嘟的双下巴,“楚小鱼你等着啊,我给你咬开。”
“别,我不吃?!”
楚余疯狂摇头,略做为难地解释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对瓜子过敏。”
纪隽舟肉脸一顿,“真的?还有人对瓜子过敏??”
楚余认真严肃点头:“是啊。”
他对沾有纪隽舟口水的瓜子过敏……
秦宿进门时,抬眼就见一个小肉团子乖乖躺在病床上,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几撮呆毛翘起来,看起来呆萌无辜,盯着天花板出神。
楚余身旁的安子韩率先发现了门口军绿色服装的高大人群。
而正中央端坐于浮动座椅上的人,那肩头的最高级军衔泛着金黄色微光。
安子韩看得目瞪口呆,拍打身旁还在与瓜子磕殊死搏斗的纪隽舟。
“哎呀,别打我,”纪隽舟嘴里磕着瓜子,抬头随意一瞥门外,即刻瞪大眼睛,瓜子壳掉下,“秦,秦叔叔……”
楚余正试图无视身边两个闹腾的小傻子。
听纪隽舟这么一叫唤,也随他的目光望去——
啊?,秦宿终于来拯救他了?!
楚余欣喜地坐起来,眼睛笑着眯成小月牙,灵动的眼里皆是曙光,“秦叔叔?,你来啦?!”
秦宿的心莫名被扎了一下。
小东西受伤了也不知道哭。
一见到他就傻傻地就知道高兴。
太乖了。
乖到总让人欺负。
秦宿的浮动座椅来至小楚余身前,楚余的眼睛里明亮得如含星辰。
“你来接我啦?”
“嗯。”
他尝试张开小肉手,两手朝着秦宿。
秦宿不动:?
楚余见秦宿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小身板微微向前,小手轻轻攀上秦宿宽大的肩。
他小奶音软软的:“抱抱。”
秦宿身体僵住。
他的手掌犹豫片刻,环上楚余的后背,楚余得到回应后高兴极了,头紧紧贴着秦宿的脖颈。
秦宿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被需要感。
原来。
真的会有人完全不怕他。
真的会有人一见他就高兴地笑。
真的会有人一直等待他,需要他。
而这个人,就是楚余,这个独一无二的例外。
这是秦宿生来第一次和人拥抱,他生疏地拍拍楚余的肩,说,“不怕。我带你回家。”
“好~”
楚余紧紧贴着秦宿,笑意更甚。
顾赋宁在旁站着,感动地抹了把眼睛。
猛汉落泪。
-
楚余的jiojio架在羊绒软垫上,秦宿就在旁边处理政务。
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秦宿:“进。”
顾赋宁快步进书房,撇了眼沙发上坐的舒舒服服的楚余,神情温柔。
“将军,我按您的吩咐,对比了今日的监控系统记录和裴昊寒的行动迹象,已经可以断定,厨房的虫子和蛇就是裴昊寒的家仆所为。”
顾赋宁拿出几张截图照片,摆在秦宿的书桌前。
秦宿盯着那条窗户上的黑蛇,神色阴晦略带怒火,“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向星皇递呈辞任书,免除二级上将裴闻的一切官职,并通知安全局以故意残害国家一级烈士遗孤的罪责逮捕。”
楚余拿着小饼干,安安静静地偷听。
顾赋宁犹豫:“将军,这裴闻征战多年,直接任免的话,会不会……”
“他养了个这么歹毒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再穿上他那身军装?。”秦宿眼里皆是寒意,眸光肃杀,“你就按着我说的写,星皇那我会去说。”
顾赋宁心想也是。
星皇是将军的舅祖父,这些小事多少也会应允的。
“是。我马上去递呈。”
秦宿翻动一页纸,低头:“嗯。”
楚余嚼着小饼干乖乖和顾赋宁挥手告别,等他离开后,再继续盯着秦宿。
秦宿从头到尾都主意着这小东西的目光。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氪金钢笔,快速签了几个字后,瞥他一眼,“听说,你今天去湖边了。”
楚余呆愣抬头,回应,“啊。”
不会是……
查到他和纪隽舟把裴昊寒推下水了吧?
不可能啊,那地方明明没有摄像系统的。
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轰轰烈烈的“壮举。”
那岂不是要掉马甲???!
楚余咽了口唾沫。
“那边湖上的栏杆经久没修,涨了潮会很危险,下次别去了。”
秦宿又翻了一页纸,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署名。
楚余放下心来。
原来就这事啊……
他试探性说,“秦叔叔,你知道裴昊寒今天怎么了嘛?”
秦宿依旧低着头,“怎么了?”
“他掉湖里去啦。”
秦宿瞥他一眼,笔顿住,“然后呢?”
楚余呆愣:“啊?”
都掉湖里了,还问然后?
“他呛死了没?”秦宿写着字补充道。
楚余:“没……没有。”
秦宿阖上材料,鹰眼看向他,“以后这种事,淹死了再告诉我,我不想空欢喜一场。”
楚余:?????
第15章
不出三日,首级上将秦宿为了给收养的爱子出气竟一怒之下上书革职老将裴闻的头条惊动了整个国都。
如今众人皆知,那位国家军权首席的宝贝金疙瘩叫楚余。
当初,人人皆谈秦宿而色变,将其视为不可冒犯,不可直言其名的大瘟神。
这既然是瘟神家的,那就是个不可触犯的小瘟神。
于是,在年仅八岁的小楚余正酣睡时,还没有意识到国都贵族潜移默化的转变。
-
秦旭瑞在昏暗的厕所躺了半天,醒来时天已经暗沉下去,灰蒙蒙的屋内寂静无声,恍若阴冷荒凉的地狱。
他失声地抽噎着。
他怕一哭出声鬼魂就会来啃咬他。
此刻,他十分后悔自己干的那些蠢事。
天越来越暗。
他蹲在厕所墙角的腿脚已经麻木抽痛,恍若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他。
他狠狠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唇上沁着血,泪珠一发不可收拾地滴落。
黑暗中,他仿佛听见了熟悉的钢琴声。
那是下课的铃声。
他那哭红的杏眼燃起一丝希望。
“诶呦,今天厕所怎么关着灯呢?”清洁阿姨的放水声在门外传来,她无奈道,“门还给关起来了,这些熊孩子啊。”
她随意打开门,低头一瞥就看见个小黑影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
“哎呦喂,可吓死我嘞?!?”她赶紧打开灯,上前问道,“孩子,你咋在这坐着呢?”
“呜……呜呜呜……”
秦旭瑞憋了许久的声音终于被放出来,他的哭声带着五味杂陈,声音愈发放大,在长廊上回荡。
“诶呦别哭别哭,怎么了孩子?别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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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旭瑞被杨晗接回家后,当晚就发了场高烧,上吐下泻的,折腾得整宿没睡好觉。
秦慎勋夫妇次日,怒气冲冲地来到校长办公室。
“我儿子被人关在厕所关了一下午,居然没一个人来找他??你们这些老师到底是怎么当的,啊?”
面对杨晗的阵势,校长汗颜,他看向那天中午的任课老师苏水秋,“苏老师,你说说这是什么回事?”
苏秋水有些犹豫,道,“纪隽舟同学说秦旭瑞同学跟着他二叔,也……也就是秦将军先回去了,还,还说让我不要给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