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狐狸会离开,毕竟有个藏身之处不易,狐狸又没什么战斗力,这里是对它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善法难过了几天,他以为时间会磨平一切,使他淡忘。
然而事实却是,时间确实让他忘记了许多细节,但善法始终记得那只狐狸,那只曾经攫住他所有情绪的狐狸。
时间把他的记忆分解,记忆碎片失去了时序,但那些美好的片段经岁月打磨却愈发梦幻芬芳馥郁。
难以忘怀的不再是简单的一只狐狸,而是那狐狸陪伴他的年岁,他的成长,以及因为狐狸的存在才赋予的他那段岁月的意义。
这其实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他似乎知道,但他总是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想明白,一根筋闯到头,等撞的头破血流了,才会回头。
然而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善法甚至记得狐狸的气息和皮毛。
以至于后来,在何府见到所谓的“嫂子”时,善法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真身,是那是狐狸,是他的那只狐狸,他的心上蒙着的一层雾忽然散开,一切都清晰起来。
原来,不是他在感化狐狸,是狐狸在驯养他。而且有效。
…………
帧帧回忆,闪过脑海时不过是瞬间。
善法仍在跪拜佛,他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他再次试探着抬头时,已经不见佛的踪影了,天地混淆,黑暗席卷而来,善法在黑暗中醒来。
·
前半夜一直是心魔,后来就变回善法了。心魔完完全全就像个刚尝到腥的青年,没什么技巧,一味的横冲乱撞。
善法的性格比心魔矜持多了。只不过,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季灼桃一副刚刚被疼爱过的模样,浑身斑驳红痕和不明液体。他也不太能矜持起来。
善法从身后搂紧了已睡熟的季灼桃,向来清明的眼里初次露出疯狂的占有欲,事已至此,他不会再允许这只狐狸离开了。
破而后立,这不坏身算是彻底破了,毕竟善法自己并没有按耐住,彻底被药性左右了。
次日,小白被小黑屋关得眼前发昏,头昏脑涨的,气的像炸开的大型爆米花一样,一出来就冲季灼桃乱叫,“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睡!”
它真的是猝不及防,本来以为这个世界是最不可能被关进小黑屋的,没想到!这个命运之子也太没有定力了!他可是苦守戒律清规的僧人啊!
季灼桃根本起不来床,他累的连被善法带去清洗身体的记忆都没有,他哼唧几声,便有人来服侍他洗漱,然后善法就来喂他午膳了。
结果喂着喂着,善法偶然瞥见季灼桃衣领间露出的些许斑驳红痕,又是眼神一暗,季灼桃当即觉得要遭,赶紧卖惨道,“和尚,我错了,我知道我不该给你用药,但是我是为了帮你嘛。”
他越说越小声,咕哝道,谁能想到善法后来心魔退了、药性失了,居然还在继续。
他眼神乱瞥,心道善法修的这劳什子不坏身,实在折磨人,但是又很爽利。
“……不,”善法看着他沉吟片刻说,“你错在,明知道贫僧的心思,还是这样做了。”
“可我想帮你啊,我知道你想除掉心魔,”他理所当然的说,“只有这个方法是最快见效的。”
说不过他,反正狐狸总是这样伶牙俐齿,善法不再跟他缠辩,但心里还是因为他的话而柔软起来,暧昧心思一扫而空。
金黄的日光暖暖的洒在他们身上,佛像前的燃香散发着缕缕青烟,微小的尘末悄悄漂浮着,善法就坐在榻边伺候季灼桃用膳,这样近的距离,季灼桃又能闻到善法身上那股紫檀香味。
善法出寺几月之久,一直未剃头,现在顶着个毛寸,居然更有些人间烟火气,简单干练,又多了些野性。
季灼桃咽下没什么滋味的蔬菜粥,心想,几个月前善法会想到他会有不剃度的一天吗?未来果然是不可预见的。
就像他当初也没想到,善法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勾引到了。
昨天的动静,府里的仆人大多都知道了,季灼桃根本就没有掩饰,后来也失去了掩饰的力气。
“老爷过几天就回来了,少夫人居然还在与那和尚厮混,到时候可怎么收场啊。”
“说不定,老爷不会管呢,毕竟府中的大事现在全由夫人掌管……”
“可老爷怎么可能容忍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呀?依我看,少夫人怕是有麻烦了。”
季灼桃主动给善法下药之后,善法的心魔就没再出来过了。也可以说是,善法不再压抑心魔的那一面,开始正视自己的爱欲,心魔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些天基本上是季灼桃一主动,善法就顺着他了,反正季灼桃是妖,天赋异禀,恢复的也快。
小白:“……”它真是没想到宿主居然还有脸主动。
季灼桃就一屁股坐到善法腿上,轻佻的吻一下他的唇,理直气壮的说:“这叫人设!我现在可是狐妖,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怎么可能不去祸害一下。”
善法顺势把他搂着,用他惯有的包容态度,笑道,“怎么了,又惹了什么祸?”
“……没有,就是……”季灼桃停顿一两秒,闭了闭眼一口气把话说完,“明日父亲要回来了。”
善法沉默了,季灼桃也安静如鸡。
善法漫不经心的说:“你有何打算?”
不愧是善法,一眼就看出来季灼桃有心思。他也不瞒,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善法,坦言道,“留在何府,你我身份终究是个隔阂,不如,我们私奔吧?”
私奔?
和尚和狐妖,“小叔子”和“寡嫂”,私奔,想想就很刺激。
善法喉结滚了下,目光深深,“为什么突然这样想?”
倒也不是突然,既然如今善法也不想被认回何家,季灼桃又认清了自己的心,二者就都没有留在何府的必要了。
但季灼桃向来会说甜言蜜语哄人,何况他与善法也一解前仇,就更加不吝啬说些乖软好听的话了。
他于是靠在善法怀里温声说:“因为我欠了一个和尚一世的缘分,我现在只想同他在一起,最好是时时刻刻都在一块儿,不必受其他任何事情的打扰。”
季灼桃柔软的面庞如粉嫩的樱瓣,染上绯色,声调之美妙,夜莺未及之,夏日的暖风吹过,窗外树梢挨着的树叶纷纷被吹出唰唰的声响。
那一时刻,仿佛已经无论是不是盛夏,窗外聒噪的蛐蛐儿和酷暑难耐的温度都已不在他们的感官范围之内,唯一能触动视觉的是面前的人,唯一能触动听觉的是对方动听的情语,所谓怦然心动,莫不如是。
善法轻轻地应了一声。
季灼桃道:“现在想想,其实你我之间,各种情分欠来欠去还挺好的,总比没有羁绊要好。”
没有羁绊,两不相欠,那才是最难过的。
一切的美好事物似乎都停歇了在这一刻,所有的郁结、怨念都烟消云散,恍若隔世。
善法似乎没怎么听过他说这样好听的话,有些呆愣,季灼桃笑了笑,又去亲他,道:“和尚,你就是性子太闷了,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要是他不这么沉默寡言,他们恐怕也不会走的这么曲折。
但是奔向对方的路即便是充满荆棘,回想起来时,这段记忆终会变成酸涩又暗含甜蜜的往事。
情动就在一瞬间。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心弦,善法按住季灼桃撩拨的手,觉得他今天特别欠操,于是按照想法实施了。
“……”小白被关进小黑屋之前还不忘叫嚣:啊啊啊啊!你给我等着!!下一个世界一定要选个绝对不可能进小黑屋的!
·
何员外此次匆匆回来,就是因为探听到了自己那庶子的消息。
谁能想到他的儿子竟被拐卖了,又阴差阳错当了和尚,还被自己给请到了家中来除邪祟。偏偏他个老眼昏花的,没能把儿子认出来。
等何员外火急火燎回到家,才得知那个寡廉鲜耻的消息,他的小儿子竟然和他的大儿媳妇私奔了!关键是他的小儿子还是个和尚啊,大儿媳妇又是个寡妇……
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
何员外像瞬间老了十岁,发妻已逝,继妻离心,后继无人,仿佛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与此同时,季灼桃拉着善法到处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
这个界面季灼桃也成功“虐”待了命运之子,不仅让他饱受心魔的侵扰,还使他背弃了多年来的修佛生涯,放弃了作为天之骄子的一切,和季灼桃这只狐妖过起了流浪天涯的生活。
大约三十年后,善法因为之前过度损耗修为,造成身体枯竭,病逝了。
季灼桃把他葬在了白云寺。至于他的魂体,则又被提取出来,管他愿不愿意,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老夫老夫的,还扯那些干嘛,直接拎走就是。
因为用时三十年之久,到手的奖金克扣了大半,小白本就因为经常被关小黑屋而不开心,加上奖金被扣掉,它就更加愤愤了。
然后小白的视线被一个界面的简介吸引了,那几个关键词让小白坚定了决心:校园,竹马,清水。
╯^╰哼,它就不信,这个世界它还能进小黑屋!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再也不随便立flag了,等五一再写西幻番外吧……
章末评论发红包,祈祷不要一个红包都发不出去啊啊啊(づ?●─●?)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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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感谢一直追更的小天使们
我知道写的有不足之处,会慢慢改进的,后期会修文。
和每个追更的小天使们贴贴~
第74章 竹马(一)
景镇,?人民医院后面的荒河边,大人们怕小孩溺水,就撒谎讲护士们会把那些流产掉的胎儿扔到这里,?以恐吓小孩们,?但小孩们还是乐此不彼的来溪边玩耍。
这会儿是傍晚,斜阳挂在山尖,幼儿园的小盆友们已经放学了,?回到家扒拉几口晚饭就跑出来,跟小伙伴们一起来小溪边玩。
河边有具小狗的尸体,?小狗的肚皮上有个洞,血迹斑斑。有个穿着灰扑扑旧衣服的小孩蹲在它面前,身体像是蜷缩成一团,无助极了,?攥紧拳头,“到底是谁杀死了它?”
虽然是这样问,但他的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男孩,路淮。显而易见,?他在怀疑他。
“易白,?你也觉得是我干的?为什么?”路淮跟他一样,也是个半人高的小孩,?生的清秀,?唇红齿白。不过路淮不像小孩那样随便,他时刻都白白净净的,像条刚揉出来的白面细团,?此刻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很不可思议。
路淮和易白是从小就认识的邻居,从刚出生几个月一直到现在幼儿园大班,?他们俩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玩,易白是对他最好的朋友。
就算大家都说是路淮干的,路淮也不敢相信,易白居然也会这样认为。
“你总是说它有病……而且昨天我把你的玩具车弄坏了!”但小孩语气愤愤,而且脑回路极其简单。
“可是你弄坏的什么玩具,我根本不在意啊。”
这话小孩倒是相信,因为路淮的爸爸前几年做石油生意和开煤厂,现在成了景镇最有钱的人,路淮肯定也是不差零花钱的,不会在意那么几个小玩具。
可小孩仍犟着脾气说,“但除了你,就没有其他人讨厌它了。”
路淮脾气很软,现在都没发火,“因为它有病,我怕它会让你生病。”
小孩仿佛只听见了“它有病”这句污蔑,登时起身朝路淮扑去,捏着小拳头朝他身上打,“我就知道,你是个坏蛋!”
俩小孩都是白白软软的小屁孩,打架也没有力气动真格,先动手的小孩没一会儿就累了,小脸红彤彤的,气都使完了,打不动了。
但因为小孩比路淮要稍微结实一点,高了几厘米,占了点体重优势,暂且还能一股脑的把他压着欺负。
……是的,这个听不进劝的小孩就是季灼桃,而路淮就是命运之子,他们俩是邻居,竹马之交。作为恶毒男配,季灼桃这次可以从小开始欺负命运之子了。
小白:“欧耶!”
季灼桃:“……”
他不止一次的嫌弃自己的短手短腿:……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小白:嘿嘿嘿。
季灼桃对小白的小心机一无所知,不过他也并不把这些放心上,因为有更让他烦恼的事——原主有智力障碍,反应迟缓,俗称傻子。
他这个傻人没有傻福,三岁时从树上掉下来,伤了小脑,自此变成了傻子,父母本就不和睦,自此更是常常闹着要离婚。
没过多久他就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很快另嫁了,父亲外出打工,他于是又成了留守儿童,由爷爷奶奶抚养。
大家对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态度,毕竟是小镇,人们都是很淳朴的,就算有闲话也不会在他面前说。
不过因为智力问题,他现在六岁了还在读幼儿园大班,路淮则比他小几个月,五岁。
小狗是他前几天捡到的,爷爷奶奶都不让养,路淮家里也不让养,所以他和路淮只好给小狗在医院后山做了个窝。
他亲自给小狗洗了澡,取名为“小波”,昨天晚上还偷偷摸摸把它带到自己床上,跟它一起睡觉来着,没想到它今天就死了。
季灼桃哭唧唧:“这么乖的小狗,到底是谁狠心把它弄死的!”
小白:“……你不是说是路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