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景因为之前爆炸时伤势太重,流血太多,又因为大火掀起的浓烟,已经陷入了昏迷,他听不到卓时的声音。
秘书带着人,迅速灭火,很快就确定了陆淮景和卓时被坍塌物压着的地方,立即召集人手,现将他们身上压着的东西清理掉,然后医生们进行了紧急急救,整个过程卓时都迷迷糊糊的,他越来越累,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最后,他只记得,似乎是有人想要挪动他,劝他放手:“卓时少爷,我们马上带您出去,您先把拉着陆总的手放开,好吗?”
“不,我不要!”卓时不记得他自己有没有出声回答,但是他记得,在意识最后消失的那一瞬间,他更用力地握紧了陆淮景的手。
……
慢慢的,卓时能听到四周的声音了。有医生护士走来走去的声音,也有秘书吩咐手下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发现,他又躺在了那间熟悉的病房。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病床,熟悉的房间布置,一切都和他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这一次,陆淮景没有守在他的病床前,等着他醒来。
卓时顾不上其他的事,开口就焦急地询问:“陆淮景呢?”
他的嗓子被浓烟呛过,带着一丝嘶哑,又因为干涩,声音很小。
秘书守在卓时的床边,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按了护士铃叫医生,然后才和他说:“卓时少爷,陆总还在做手术,现在还在手术室。不过,您别担心,陆总没什么事。他除了爆炸时,被破碎的木板石块砸到了腹部,造成了伤口出血之外,没有生命危险,没有伤到要害。他进手术室前,还曾经清醒过,吩咐我守着你,让你不用担心他。”
“我要去看他!”卓时直接从病床上坐起来,趿拉着病床下面的拖鞋,自己就跑出了病房,直奔抢救室。
“卓时少爷,等等,外面凉,您穿件衣服,别感冒了!”秘书拿着卓时的外套,在后面追他。
这一次地下鬼屋的爆炸,卓时并没有受伤。因为爆炸的那一瞬间,陆淮景就本能地把他按在了身下,整个人挡在他身上,把他挡德严严实实。那些因为爆炸而溅过来的木板石块的碎渣,都砸在了陆淮景的身上,被他护住的卓时,安安全全的,浑身上下,连个破皮的地方都没有。
他只有嗓子有些不舒服,是大火烧起来时,被浓烟呛的,不过并不碍事,除了说话声音沙哑低沉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靠在急救室门口的走廊墙上,紧张地盯着急救室的灯,不知道陆淮景在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他手指揪在一起,浑身绷紧,手心里都在冒汗。
如果聂小红说的那套什么“死亡先置条件”是真的,只要他还活着,陆淮景就不会死,那么陆淮景现在应该是平安的吧?
卓时越想越不安,想亲眼看到陆淮景确认他平安。
秘书很快就追了过来,给卓时披了一件外套,安抚他:“卓时少爷,陆总的伤真的不严重,主要是木板和石块的碎渣,有些进了伤口里,需要取出来。另外,陆总当时失血过多,所以才会昏迷的,现在已经在输血了。陆总就怕你担心,进急救室之前特意交代过我,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
卓时轻声地“嗯”了一声,但是视线却还是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不放心在里面的陆淮景。
秘书为了转移卓时的注意力,和他交代了聂小红的下场。
“卓时少爷,救出你和陆总之后,我们就抓住了正向外逃跑的聂小红,并把她交给了警方。聂小红是假扮鬼屋工作人员,混到地下鬼屋中的。她除了涉嫌谋杀你和陆总之外,她还谋杀了卓建安。据警方传来的结果,聂小红已经如实交代了她谋杀卓建安的全过程。”
卓时抬了抬眼皮,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秘书继续说:“当天,您在私人温泉馆时的行程,是聂小红提前拿到的。她把这个行程告诉了卓建安,要求卓建安趁机杀掉你。卓建安拿到这个行程之后,大概是为了多敲诈一笔钱,把这个行程透露给了夏修时。这也是夏修时能提前跟踪陆总和你的原因。聂小红自己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个提前透露的行程,竟然让夏修时背上了罪名去坐牢了,天道好轮回,多么讽刺。”
“当时,因为老刁和老李两位通缉犯的落网,卓建安已经在警方的通缉名单上了,所以他没办法坐公共交通工具到私人温泉馆。聂小红亲自开车,把卓建安送到了私人温泉馆的附近。不过,最开始的那几天,因为私人温泉馆安保严密,卓建安没能溜进去,一直躲在外面,直到宋华嘉来找您麻烦,他才有机可乘。”
“聂小红还交代,卓建安把你带上火山湖时,她一路都跟在你们身后。她亲眼看到你被推下火山湖,以为你死定了。又看到卓建安被你也撞下湖里,这才给了她灵感,让她对卓建安起了杀心,想要杀人灭口。她当时为了稳妥,一直留在湖边,以为你们两个都被淹死了。没想到卓建安竟然命大,自己爬了上来,她假装要救卓建安,才靠近卓建安,然后趁着卓建安不防备,一把把卓建安推下去了。她当时站在湖边,眼睁睁地看着卓建安一点点没了挣扎的力气,沉到湖里去了。”
卓时抿了抿唇,感叹道:“聂小红,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她能做出这样事情,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是啊,聂小红以前身边就发生了好几起命案,当年没什么证据表明和她有关。但是,怎么就偏偏那么巧,别人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命案,她身边却发生那么多?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秘书很赞同卓时的观点,最后总结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聂小红如今落网了,也算是老天有眼。”
“如果老天有眼,我希望,老天能让陆淮景平平安安的。”卓时双手合十,真心祈祷。
他现在别无所求,只求陆淮景平平安安的。
大概是他向老天爷祈求有了效果,他没说完这句话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过了一会儿,已经做完手术的陆淮景被推了出来。
卓时直接就扑了过去,看着他额头上、身上都缠着绷带,瞬间鼻子就酸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陆淮景的手指动了动,似乎要苏醒过来了,但是由于麻醉的原因,陆淮景并没有清醒过来。
卓时的目光被陆淮景微动的手指吸引了过去。
他的两只手上,分别戴着两枚戒指。一枚是陆淮景和卓时手指上一对的钻戒,另一枚是卓时在游乐场送给陆淮景的那个几十块钱的廉价玩具戒指。
跟着出来的医生,看到卓时的目光落到了戒指上,不由地感叹道:“刚刚手术时,陆总明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意识不清醒了,却还是交代我们,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动他手上的两枚戒指。你看,那个玩具戒指都已经被压变形了,建议不要再戴了,会影响手指的血液流通。”
卓时吸了吸鼻子,手指摸到那枚已经变形的玩具戒指,心里更疼了。
陆淮景,他这是究竟有多在乎这两枚戒指啊?就算是这样,都不舍得把玩具戒指摘下去?
不,陆淮景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戒指,而是他。
因为是他送的戒指,所以陆淮景才会在乎。
他弯腰俯身,轻轻地摸了摸陆淮景的无名指,小声地对他说:“陆淮景,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我在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啊……”
——
陆淮景的伤情并不严重,身上因为爆炸碎片,导致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但是都不算深,也没有伤到要害部位,除了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
他的麻药退去之后,很快就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在他床边,满脸担心的卓时。
“小时宝……”陆淮景轻声唤他。
卓时眼睛瞬间瞪圆,整个人像是都活过来了似的,一下子就扑到了陆淮景的床前,似乎想要抱他,但是又怕压到他身上的伤口,只能双手悬空,满脸焦急。
他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这才想起来,应该按护士铃叫医生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按了护士铃,按完了之后,就傻乎乎地站在床边,一直看着陆淮景笑。
陆淮景仰躺在床上,看着床边一脸乖巧又讨好笑意的卓时,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人捞在怀里,狠狠地亲几口。
他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做了:“小时宝,过来,给我抱抱。”
卓时立即就靠近他,但是却不敢碰他,只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哥哥,你身上全是伤口,医生说不让你乱动。” 说着说着他红了脸,压低了声音,悄悄告诉陆淮景,“等你以后好了,我给你……我给你随便抱!”
陆淮景:“……”
卓时这个小模样,他更加想欺负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嘶……”他这么一笑,牵动了浑身的伤口。麻药退去之后,伤口就开始疼了。
“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陆淮景还没觉察到伤口多疼,卓时倒是先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站在床边,想要碰陆淮景,又不敢碰,怕把他的伤口弄得更疼了,整个人急得团团转。
“乖宝,我没事。”陆淮景不敢再乱动了,只能出声安慰卓时。
他倒并不是怕身上的伤口疼,他怕他再乱动,会把卓时吓哭的。
好在有惊无险,陆淮景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只要继续养,很快就好了。
知道陆淮景没有事之后,卓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直守在床边,殷勤地照顾着陆淮景。一会儿给他拿棉签擦嘴唇,一会儿给他拿纸巾擦汗,一会儿……把陆淮景看得直眼晕。
他知道这是卓时不安的表现,索性也不反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卓时无微不至地照顾。
几天过去之后,陆淮景伤口逐渐结痂,恢复的不错,医生还保证说,陆淮景的这些伤口不会留下疤痕。卓时喜气洋洋的,心情不错,走路都是活蹦乱跳的。
这时,秘书过来,给陆淮景和卓时两个人做汇报:“陆总,卓时少爷,聂小红已经交代了她背后的主谋是祁家老大。但是,祁家老大现在依旧是依靠氧气罩呼吸,有进气没出气,似乎随时有生命危险,只能保外就医,警方没办法抓他认罪。祁家老大这个情况,恐怕就算罪名判下来,也没办法把他关进监狱里。”
秘书的语气里颇是遗憾。
明明三番五次要杀卓时的是祁家老大,甚至祁家老大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杀他们陆总。可是,就因为祁家老大的身体情况,竟然没办法让他罪有应得。秘书越想越气,脸都跟着抽搐了。
陆淮景看着气鼓鼓的秘书,又看着低头一脸不高兴的卓时,安慰他们说:“没关系,祁家老大不进去更好,陆家这边有很多办法收拾他。他进去了,我反而不好插手。”
“哥哥,能让我见见祁家老大吗?”卓时突兀开口。
“嗯?”陆淮景侧头,疑惑地看向卓时,“你要见他?”
“嗯!”卓时坚定地点头,他看向陆淮景,认真地说,“哥哥,让我去见见祁家老大,我有几句话,想亲自和他聊聊。”
“你要和他聊什么?”陆淮景更加奇怪了。祁家老大一直想要杀死卓时,他并不放心卓时去见祁家老大,即使祁家老大现在靠氧气瓶活着,他也不放心。
卓时神秘地对着陆淮景一笑,告诉他:“Secret!”
陆淮景:“……”
他和陆淮景神秘地说完之后,就让秘书去安排,还特意提了要求:“我和祁家老大的谈话内容,必须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许任何人偷听。就连你们陆总也不可以!”
陆淮景抗议:“这不行,我至少要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免得他对你不利。”
“哥哥,你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祁家老大生不如死。”卓时认真地看向陆淮景,说,“哥哥,我也在长大,我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我以后也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陆淮景第一次听到卓时说要长大、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含笑点头,回答他说:“嗯,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的小时宝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的。”
——
秘书很快就安排了卓时去祁家老大的病房。
而且,在此之前,卓时还听到了一个更好的消息:“祁家老大意识清醒,人不糊涂?”
秘书说:“是的,卓时少爷,祁家老大只是心脏病严重,没办法自主呼吸,全靠呼吸机。但是,他的意识没有问题,可以做正常的交流。警方去调查他时,他甚至还否认了自己的罪行,把一切都推给了聂小红。可谓是老奸巨猾啊!”
“还有,”秘书还告诉卓时,“祁家分家的人一直在等他闭眼,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拖,那边也是骂声一片。现在几家分家商量着,看看能不能越过祁家老大,把祁寒文送进精神病院。祁家已经濒临破产了,如果再让草包似的祁寒文继续拆东墙补西墙,那么祁家的那几个分家也要保不住了。”
说到这里,秘书露出了奸笑,“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这个大好人,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看到秘书的奸笑,卓时莫名地觉得爽,心里暗骂祁寒文活该,好端端的,谁让他偏要装精神病逃脱法律的制裁?以后被分家送去精神病院,也是他活该!
卓时和陆淮景打了个招呼,就坐车去了祁家老大所在的医院。因为陆淮景秘书的提前安排,卓时去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守在外面的,除了陆家的保镖之外,一个外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