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取名都带“玉”字旁,意为美玉,沈威给沈璠也取了“美玉”为名,可谓用心良苦。
退一步说,沈璠当了皇帝,沈家的势力未免太大了。
他在位建树不多,若是有什么要写在遗诏上的,必然是要后代吸取教训,谨记防止外戚专权。
王福道:“陛下正直壮年,何须忧心,尽管看五皇子的表现便是。”
按照皇家排行,沈璠在第五。
……
一天过去,城防营的人在长依园外面绕了两圈了,一副时刻想破门看看里面是什么的架势。
但是暗卫都走地道,吃穿用度从无涯境里出,长依园大门紧闭,无人进出,城防营挠破脑袋,也没法抓个人来问。
欧阳轩搭着二郎腿赖在沈磡书房不走,他一介商人,偏偏爱看热闹,特别是皇室大戏。
他看着“提前出局”的沈磡:“我听说,陛下给二皇子增加功课了。”
沈璠是皇子的消息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连国公府都上门道歉了两回,就因为当初林苓当街打人的事。
陛下给二皇子增加课业,就要想逼他一把了。
但这也侧面说明,陛下在认真考虑从两人间选一个人,沈璠的赢面大。
欧阳轩摇摇头:“啧啧,不行就是不行,逼也没用。你就真不怕沈威对你出手?”
沈磡写信的速度顿了顿,道:“半道父子情,也不是固若金汤。”
沈璠不是傻子,终究要站在野心勃勃的沈威的对立面。
沈磡看着欧阳轩,皱眉:“你看热闹不会进宫去看,赖我这干什么?”
欧阳轩摸摸鼻子:“我这不是看见老有人往你这儿跑,凑个热闹。”
光顾长依园的,不仅是虎视眈眈的城防营,还有每天晚上都来给顾长衣把脉的舅舅。
其实每天把脉不是很有必要,舅舅就是很勤快。
深层原因是,晋西王安排好了晋阳俗务,易了容,悄悄潜入京城找大理寺卿叙旧。
殷府护卫不严,晋西王无孔不入。大理寺卿不堪其扰,想了想,跑来给顾长衣把脉,把完顺便监督晚饭和夜宵,一点都不让多吃。
长依园的守卫密不透风,晋西王顶多只能蹲在围墙上叹气。
晋西王多次要求沈磡放他进去,沈磡一律以“特殊时期,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拒绝。
殷雪臣是大夫,可以进,晋西王就是那个闲杂人,不对,连大理寺卿打杂的都算不上。
在此期间,欧阳轩大摇大摆走地道,晋西王非常不服,提出异议。
欧阳轩沾沾自喜。
沈磡无语极了,“你是不是有病?”
欧阳轩:“啊,你不懂。”
晋西王曾经被他老爹送到江南熏陶过一阵,就放在欧阳轩家的书院。
而欧阳轩不爱读书,打小就在书院里拍卖古籍,两下一比较,晋西王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舅甥两可真有意思,这热闹我能不看吗?”
沈磡:“……”
舅甥,合着这热闹也包括他。
“滚。”
欧阳轩麻利地滚了:“哇,殷大人又来了,我去外面又能看见晋西王跟不上媳妇的黑脸。”
就是可惜易容了,不能看见本尊的臭脸。
……
顾长衣坐在一边吃瓜,殷雪臣在一旁看书。
他这里快变成殷雪臣的书房了。
顾长衣伸手又摸了一块瓜。
吃瓜群众,真有意思。
“停了,去走两圈。”殷雪臣眼也不抬地宣布。
顾长衣只好遗憾地放下瓜,摸了摸肚子,舅舅比大傻子严格了百倍,一点水都不肯放。
昨天他想多吃一碗馄饨,沈磡犹犹豫豫想答应,最后偷偷给了,被殷雪臣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准他靠近。
顾长衣明白殷雪臣的苦心。舅舅若只是单纯不想见晋西王,大可以留在大理寺加班,而不是日日到他这里报道。
是他的崽儿长得有点偏快,殷雪臣怕他出问题,才来守着。
殷雪臣慢条斯理地看完一本书,眉目凝霜落雪,咔哒一声合上,严肃道:“手伸出来。”
顾长衣伸出手,打了个呵欠,把完脉殷雪臣就要走了,每晚都这样。
殷雪臣按在脉搏上的手指重了两分,眉心一拧,仿佛确定了什么,眼里露出复杂的深色。
随着这两天殷雪臣把脉时间变长,顾长衣也有些预感,他伸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捏合”的姿势,摊开掌心。
外面全是暗卫的小耳朵。
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让他自己先消化一下。
殷雪臣在顾长衣手心一笔一划,写道——
双胎。
难怪顾长衣肚子大得比别人快,殷雪臣一直不敢确定,今日算是笃定了。
族中从未有过男子生双胞胎,闻所未闻,他没把握父子平安。
顾长衣张了张口,默默地收回手。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觉得瓜吃多了,有点消化不良。
皇家的这个双胞胎基因,是不是有点强大?
“先别告诉沈磡,我怕他吓哭。”
让他想想怎么说。
第68章
顾长衣洗刷了一波冤屈——看,?才不是他能吃,都是两个小崽子闹的。
在舅舅面前,腰背挺得更直了。
“哇,?那我以后可以吃双份的吗?”顾长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舅舅。
殷雪臣见他这么没心没肺,有点糟心。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了,?打掉和生产都有风险,?都承受不起,?倒不如保持愉悦的心情。
殷雪臣松口道:“可以适当多吃一些。”
吃的太少,?营养全被两个崽子抢走了,?长此以往,?顾长衣体力该坚持不住了。
殷雪臣沉吟了下:“打算什么时候出京?”
顾长衣:“我无所谓,但是沈磡想让我多休息一段时间。”
他们京城往返西疆,三个月全在路上颠簸,?刚歇下不到七天,沈磡说什么都要再待一段。
本来想留到天气凉爽一些的,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
殷雪臣:“早点出发吧,?你总呆在长依园不好,缺少运动。”
顾长衣看着殷雪臣,?直觉他要开始下任务书了。
果然,就听殷雪臣道:“慢走,?登高,?下水,每天抽出一段时间,?把体力练出来。”
他捏了捏顾长衣的细胳膊,露出嫌弃的神情:“你现在这样不行。”
顾长衣:“……”
窝在长依园悠闲吃瓜的日子没有了。
“到时候在哪定居给我写信,我四五个月后过去,?沈磡他自己也有个神医,是么?”
顾长衣愣愣地点头。
殷雪臣:“行了,沈磡比我清楚怎么练体力,我不多说了。”
顾长衣撑着下巴,啊,双倍的食物并没有,双倍的运动量出现了!
他之前从未想象过他和沈磡的孩子长什么样,现在知道了,是软软的两个团子,大概率还是一模一样。
顾长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软乎乎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会好好锻炼的,哪怕是脸盲患者,也无法不期待两个复制黏贴的崽儿。
但是孩子从小看到大,就算外貌相似,性格天差地别,应该很好认吧?
顾长衣信心十足。
真的会有人认不出自己生的孩子吗?
笑话。
沈磡处理完事情回来,就看见顾长衣盯着自己的肚子发呆,他敲了敲桌子,语气柔和:“怎么,孩子闹你了?”
顾长衣伸手把沈磡的手捉住,按在自己小腹上,“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沈磡恨自己手心太多茧子,触觉迟钝,他连忙想了想,试探道:“胎动?”
顾长衣笑眯眯道:“对,有小东西踢我了。”
沈磡有些欣喜,抿了抿唇:“我能再摸一会儿吗?”刚才没有感受出来。
顾长衣大方,你摸,摸出来算你厉害。
顾长衣撇了下嘴,心道我给你机会了,你自己没本事,感受不出来,不能怪我瞒着。
他若是说双胞胎,且族人从来没有生双胎的先例,沈磡定然急得上火,要他留在京城,让殷雪臣天天上门。
但是他们现在不适合留在京城,还是尽早出京为妙,双胞胎长得快,控制饮食也没用,这也是出乎意料的一点。越耽搁路上越辛苦。
先瞒着几天,等出京了再说。
顾长衣道:“我们明天去杭州吧,我想出门走走了。”
沈磡:“护城营在外面巡逻,觉得难受?”
顾长衣顺坡下驴:“有一点,舅舅说我要多运动,天天呆在长依园,我都看腻味了,没心情在花园里锻炼。”
沈磡的一切都以顾长衣的舒适为准,他道:“好,我们明天就走。”
圣上年富力强,沈璠刚认回皇室,还没服众,短期内不可能立太子。
在顾长衣怀孕后期的关键阶段,沈磡私心里不想跟任何人起冲突,智者千虑或有一失,但顾长衣不能有任何闪失。
然而,当晚,宫里传来消息,今天下午下雨时,贵妃不慎在青苔阶上滑了一跤,手腕折了。
顾长衣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重逢第一天,沈磡就拿出来要求他戴回去。那封和离书以及压在和离书上的镯子,给沈磡的刺激大了。
顾长衣后知后觉才明白贵妃给他镯子的意思,这是贵妃暗暗在表达对长媳的认可,连周令仪都没有的。那时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件普通的礼物。
他看着沈磡凝重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看望贵妃吧。”
母亲受伤,当儿子的不说侍奉床前,总不能还躲着不见。
儿行千里母担忧,贵妃说不准现在心里还惦记着沈磡在哪,有没有吃饱。
沈磡哑声道:“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很盼着贵妃回娘家。”
只有贵妃回娘家的时候,沈威才会想起角落里这个儿子,把他找出来洗干净,换上和沈璠一样的衣服,推到贵妃面前。
这时候,沈磡就可以连续吃上几天的好菜,从贵妃手里接过的糖不会被沈威没收。
曾经只是后宫默默无闻的一员,明贵妃为了见儿子可谓想方设法,大半的心情是为了沈磡这个傻儿子忧心。
顾长衣:“你不是会易容吗?让欧阳悄悄带你进去。”
沈磡抹了把脸:“那我们只能后天再出发,抱歉,要你在这小院子里多呆一天。”
他当初园子修得不够大,沈磡后悔极了。
顾长衣:“够大了,我没那么娇气,要不我现在出去跑两圈,证明我其实在哪都能锻炼?”
沈磡:“别……”
他犹豫了下,问顾长衣:“我该带什么?”
不是正大光明,他都没办法置办什么营养补品,能随身携带的东西,他想不出来。
沈磡直勾勾地看着顾长衣,仿佛希望他能跟贵妃心有灵犀,知道对方正缺什么。
顾长衣踢了他一脚:“我也是男人,我怎么知道,把你自己带进去就成了。”
他想了想,“要不你揣一万两红包?”
弄个18888,再弄个19999什么的?
沈磡眼睛一亮,吻住他:“媳妇你好聪明。”
……
翌日早朝,乃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圣上当众宣布沈璠沈磡的皇子身份,昭告天下。
众大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有表现出什么,三呼万岁恭贺陛下,顺道吹了一波沈璠天之骄子。
沈璠穿着皇子规格的服饰,站在皇帝下首,矜贵儒雅。不少大臣心里暗暗赞叹,是明君之相。
早朝上,决议通过了处理西南动乱的主帅。
西南动乱,起因是某个主将平时对下属呼来喝去,骂得极凶,两名副将违反军规偷跑到外面的酒楼喝酒,回来一身酒气被主将发现,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借着酒劲上头,两副将将喋喋不休的主将杀了。杀完人,退无可退,二人冷静下来,心一横,谎称朝廷削减军饷粮草,不管他们死活,主将还扣下了今年的军饷不发,他们吵起来才失手杀人。并且打开库房,提前发放军饷,获得军心之后,煽动将士跟他一起向西南撤退,占地为王。
理智的将士跑了一半,剩下的跟着副将自立为王,脱离朝廷掌控,妄想人人都能当大官。
一群乌合之众落草为寇,不足为惧,难的是西南地区地形复杂,大军难以挺进。
沈威立刻举荐沈翎。
这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时机,可以让沈翎刷履历。
皇帝询问沈璠的意见,沈璠建议兵部侍郎挂帅,沈翎为副将。
皇帝点点头,沈璠没有都听沈威的话,他有些欣慰:“朕意如此,准。”
兵部侍郎是沈威的旧交之子,年纪不到三十,但曾经在西南任职过三年。
沈威一看挂帅的安排,更加满意,临行前特意请兵部侍郎多多照顾沈翎。
与此同时,沈磡扮作欧阳的小厮,低调进宫。
欧阳进宫都是给太后问安,闲扯了两句家常,话题很容易就绕到了贵妃受伤的事。太后:“佛堂清幽之地,青苔往往都不除去,因着今日陛下宣布她两儿子的身份,她昨日去佛堂烧香还愿,不料……唉,幸好没摔出大事。”
为了不影响沈璠今日的喜事,明贵妃都没有声张。
欧阳轩暗示了一下去看望贵妃。
太后也正有此意,如果沈璠为太子,贵妃顺理成章就是皇后。欧阳轩代表欧阳家,去看望一下贵妃,也有利于往后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