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学从小就是这样，臭屁，脾气还坏，像只黏人又难哄的金毛犬。
　　怀童很多次对他说，“改改你那臭脾气。”
　　裴青学听不进去，理所当然都没改。
　　现在看来，是改了。
　　唐白的话果然比他要管用得多。
　　怀童扯扯唇，收回目光。
　　《练习生101》决赛采取的是现场直播形式。练习生退场后，便由主持人接替控场。
　　好没趣。
　　怀童撑着下巴，神情倦怠往身边空了的位置看。
　　牧东不知道出去干嘛了，如果唐白组开始表演时还没回来，那他岂不是要自己拍了。
　　自己拍也不是不会拍，只是他懒，也不想扛摄像机。
　　他低着头思索的间隙，原本坐牧东身边的红毛边羞答答地挪了过来。
　　“喂？！”红毛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喊，“你真的是‘黑蛇’？”
　　怀童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泪。他坐姿慵懒，这次鸭舌帽外面又套了外套的帽子。似乎是为了暂时透气，口罩倒是往下拉了。舞台上五颜六色灯光打在脸上，衬着眼尾那抹红，两分随性八分慵懒。
　　他看向红毛，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挑唇：“陆嘉毛？”
　　本名陆嘉刃的红毛：“……”
　　你妈的。
　　红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红着脸低吼：“陆嘉刃！！”
　　本来记错名字的事是让人很尴尬的事，但怀童面上却没有尴尬的表情，他点头，认认真真地跟着读一遍，“陆嘉刃。”
　　总算叫对了。
　　红毛脸上红色褪去少许，他又问：“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黑蛇’？”
　　承不承认对怀童没有太大分别，因为他戴口罩帽子，防的是唐白，并不是红毛他们。
　　因此怀童大方点头，“嗯，我是。”
　　明明他们坐的都是会场里最普通的观众椅，但是红毛愣是觉得怀童是倚在美人榻上。
　　他呆了两秒，脸涨得通红，“你、你是！”
　　这红毛比赛时只会幼稚地像只幼崽朝他凶，现在还会脸红，比上面的采访有意思多了。
　　虽然一说话嘴里苦味就会蔓延，但怀童还想逗红毛两句。
　　“我是啊，还要pk么？pk记得找牧东预约交钱哦，陆嘉…红？”
　　他说完，眼尾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
　　牧东大步朝他走来，路过他的时候，一瓶矿泉水落在他怀里。
　　随即牧东毫不客气地把红毛挤了过去。
　　“和他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红毛：“……”
　　陆嘉刃！他叫陆嘉刃！特么一年了都没记住！
　　红毛快气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气成河豚。
　　-
　　与此同时，路家主宅。
　　敞亮的房间里，密密麻麻的精密器械，黑色电子大屏爬满数据。
　　几个西装革履的壮汉守在屏幕前，中间是一位白发青年。
　　“《练习生101》决赛唐□□丝异常投票数据开始记录。”
　　路知雪按了按助听器，“决赛现场？”
　　他说话慢而简短，其中的威压却沉甸甸，让人不敢违抗。
　　“已经派人过去。”
　　路知雪漠然点头，转身离开。
　　衣角带起的风碰到桌子上的一沓资料，资料瞬间撒了一地。
　　——蛙蛙直播主播Black个人签约资料。
　　主播：Black
　　姓名：牧东
　　……
　　资料就掉在路知雪脚边，甚至更近。但路知雪头都没有低，径直踩了过去。
　　脚步重又狠，似乎要碾碎什么东西。


第9章
　　决赛进行到最后投票阶段，现场和网上投票通道同时开启，仅剩的二十名练习生站在台上，背后大屏幕上票数不断变化，有人上升有人往下跌，但不变的永远是第一名的唐白和第二名的裴青学。
　　“啊啊啊裴宝贝今晚发挥这么好不第一简直天理不容！！”
　　“我求求你们看看小白！！宝藏男孩未来可期！不容小觑！”
　　现场的欢呼声越来越高，牧东扛着摄像机，转头无语地看向快要睡着的人。
　　“怀小少爷，你能不能精神一点？”
　　到底是谁要求来看决赛的？
　　怀童把全身的重量全部放在椅子上，一只手精神恹恹地撩了一把刘海，一只手在某个软件上动作。
　　“不能。”
　　他在哀悼他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代驾生涯。
　　牧东：“……”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理亏说话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怀童外套穿得歪歪斜斜，把懒怠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他打个哈欠闭上眼睛，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眉目间的疲惫不是假的，牧东看了两秒，又转过头，把目光放在舞台上。
　　主持人拿着台本，声色激昂，“距离投票时间还有一分钟！”
　　这一句话点燃了现场，气氛更为火热。也点燃了网上观看直播的秀粉，打投数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飙升。
　　以唐白的数据为首，超出第二名裴青学票数的一半。
　　“哇哦，系统，做得不错。”唐白听着飞涨的数据，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按理说，练习生是背对屏幕，是看不到屏幕的，但唐白脑内的系统一直在为他实时播报数据。
　　系统：“裴青学的票数增长变慢，快要掉出第二名了。”
　　唐白瞥一眼站在身边的裴青学，心里暗笑：“啧，怎么说，裴青学活该被我踩在脚底下。”
　　裴青学被他这一眼看得恶心，皱眉低头，“你又想搞什么？”
　　唐白闻言抬眼，那张脸笑得极具纯真，“我没有想干什么啊。”
　　裴青学更恶寒，往第三名那边靠了靠。
　　对他们来说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落在粉丝眼里就不一样了。
　　裴青学今晚穿了一身西方检察官样式的白色西装，雾霾蓝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凌厉凶悍的眉眼。
　　微微低头和身旁同样穿着白色打歌服，眉眼温婉的唐白说话，倒真有几分般配。
　　他们这么一互动，无疑又是cp粉的狂欢，唯粉的怒其不争。
　　裴青学一离开，唐白的笑容就收回去。他问系统：“票数能不能再多一点？我要彻底碾压裴青学那个傻逼。”
　　以往都会无条件答应他要求的系统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在脑内格外刺耳。
　　就在唐白要不耐烦时，系统终于出声了。
　　系统：“可以。”
　　“只是，票数增长这么快会很不合理…”
　　唐白不耐烦了，“不合理？那你就不能让它变得合理吗？”
　　系统似乎诡异笑了笑，但烦躁中的唐白并没有注意到。
　　系统答应了：“可以。”
　　“投票时间还剩最后三十秒！！”
　　主持人话音落下，唐白的票数立刻以可怖的速度增长。
　　但同时，裴青学的票数也爆炸式增长，两人的票数看起来竟相差无几。
　　只是，唐白的数据是由系统刷的，而裴青学的数据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因为在时长三分钟的投票时间里，裴青学的粉丝一直在藏票，为的就是最后三十秒一口气冲票。
　　这是粉圈常见的投票手段。
　　一二名的数据增长速度过于可怕，几乎甩开第三名票数的一半，屏幕上数据统计条拉开很长一段。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尘埃落定的排名时，事情开始出现反转。
　　灯火通明的路家主宅。
　　房间内忙碌的人不断走来走去。
　　“《练习生101》决赛唐白异常票数记录完毕，是否开始清除？”
　　“唐白投票数据异常增长！再次记录！”
　　源源不断的数据传输，为首的西装高大个摸着耳边的通讯器，汇报完毕情况后又问：“少爷，数据需要清除么？”
　　通讯器那边传来一道雪一般清冷的声音。
　　“清除。”
　　“是。”高大个大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
　　于是，从红色按钮开始，无数星星点点的数据汇聚成一股电流在虚空中飞快游弋，快狠准地直直击中靶心。
　　决赛现场，大屏幕上的数据停滞一秒，然后，唐白的票数飞快在往后退，排名也快速下降，直接掉出了前三名！！
　　不明真相的主持人还在高声：“最后十秒！”
　　全场哗然，唐白的粉丝开始躁动。
　　“这是怎么回事？？妈的系统还吞票？”
　　吞票？什么吞票？发生什么了？
　　唐白正疑惑，系统就出来及时为他解答。
　　系统：“你的票数在倒退，排名掉出前三了。”
　　什么？掉出前三了？
　　系统又补了一句：“现在屏幕上是你的真实票数。”
　　真实票数……居然掉出了前三？！
　　唐白几乎心脏骤停，紧接着是被剥光衣服赤.裸.裸丢到人群中的火辣辣脸疼感。
　　这到底怎么回事？？？
　　羞耻过后便是愤怒，他质问系统，但系统只有冷漠的一句话：“宿主，这并不能怪我。我之前说过了，可以是可以，但是会很不合理。”
　　现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直接说出他是不是刷票然后露馅被抓，票数才会掉得这么快这种话。
　　千夫所指的感觉并不好受。唐白额头冷汗越来越多，但他只能强装镇定。他不停想，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怀童会怎么做…
　　到底怎么做…唐白紧紧咬唇。
　　只要他能想到怀童是怎么做的，一定能扭转局面！
　　扛着摄像机的牧东挑眉，哦豁，大事件。
　　红毛也津津有味吃瓜，就连原本一定要让“黑蛇”记住他名字的计划都忘了。
　　只有怀童依旧在状况外，他手指在手机上轻点几下，而后放松地往椅子上靠，把胸前的十字架往上抛，又牢牢接住，勾唇：
　　“Lucky。”
　　随后他起身，远离身后的吵闹。
　　牧东看见他动了，遥声问：“去哪？”
　　怀童背对他摆摆手，没有说话。
　　去哪？
　　当然是去接他人生中的第一笔代驾单子，开启他的代驾生涯。


第10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离开的怀童并不清楚，但却在网上闹得腥风血雨。
　　由于《练习生101》决赛采用直播形式，观看人数庞大。因此从唐白票数发生变动的那一刻，不止现场观众哗然，网上一同观看的网友也惊呆了。
　　很快，#唐白-投票#热搜在某股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强势空降热一，霸占热搜榜。
　　与此同时，现场投票结束后，官方最终票数显示，C位出道的为裴青学、第二名则是顺次排上去的原本第三名，而唐白掉出了前三，排列第四。
　　在原定五人团里堪堪保住了出道位。
　　这样的结果对于宠爱小儿子唐白的怀家人来说，是非常令人不满意。
　　他们在出事第一时间找到节目组，想要恢复投票结束前三十秒的数据，并要求以投票结束前三十秒的数据作为决赛最终数据。
　　怀家在圈里也算有权有势，想要一个小小的节目组屈服还是很容易。
　　这是怀家人原本的想法。
　　但很快，结果出来了——前面所有数据莫名其妙丢失，无法恢复。
　　“并且、”节目组负责沟通的工作人员脸色为难，他说：“路家那边下了死命令，说不可以更改任何数据。”
　　路家…！！
　　怀家虽然有权势，但是就这么和路家对撞，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有去无回且不自量力。
　　路家怎么会插手这件事？？
　　怀戈和怀父脸色阴沉，美妇人在一旁着急，“那小白怎么办…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定很难过，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美妇人拿着手帕，哀怨地看向怀戈：“我们能不能和路知雪说一说。他不是小白的未婚夫吗？我们和他说清楚了，他一定会答应帮我们的！”
　　怀戈揉揉眉心：“不是未婚夫，路知雪拒绝了联姻。”
　　不仅如此，路知雪掌权后，还切断了和怀家的所有商务往来。
　　为这件事，他最近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
　　怀父沉吟，他缓声安慰：“先不聊这些，我们先去找小白，他现在一定不好受。”
　　美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是啊，小白这么单纯的一个人该有多难过呀…”
　　“我得回去给他多做点好吃的。”
　　说完，怀父和怀母匆匆往舞台方向过去。
　　怀戈拧眉目送，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以前父亲和母亲就算再怎么宠怀童，也不会无条件无底线溺爱。
　　特别是父亲。父亲对怀童是严厉内敛的爱，他爱怀童，也爱事业，他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所以父亲绝对不会在听到他说公司出事后，脑子里只有唐白。
　　怀戈面色凝重。
　　现在他们这样，就好像是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唐白一个，只围绕唐白一个人转。
　　定定看两秒，怀戈转身，朝着和怀父怀母相反的方向走去。
　　-
　　舞台上，决赛流程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只要走完最后一步的官宣步骤，《练习生101》就算是落幕了。
　　即使现在在所有人眼里，这场决赛的最后结果称得上是滑稽。
　　中场休息过后，主持人上台宣布最终成团结果。二十位练习生也再次站上舞台，站在C位的唐白脸色苍白，脸上似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