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远在北方,对新崛起的教派倒是了解颇深。两个小时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也能未卜先知。”路加似笑非笑道,“看来神谕教派非常希望我能登上王位。”
塞西尔伯爵脸颊边的肌肉鼓起,强忍着才能不去瞥兰斯。
他心中咆哮:那是当然了!神谕教派的幕后领头者就是殿下您身边的契约骑士,怎么可能不站在您这一方!?
这对主仆天天贴在一起就快负距离接触了,为什么互相不说通?非要他来当中间的传声筒!
路加完全没感受到伯爵心中的挣扎与呐喊。
他微笑着问:“伯爵大人什么时候加入了神谕教派?”
塞西尔伯爵呵呵憨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事,如实道:“最近。”
“看来神谕教派扩张的脚步也跟随我来到了北方。”路加目视前方,“你说是吗,兰斯?”
兰斯骑马跟上前,不动声色道:“或许他们对北方的瘟疫也有所关注。”
路加见他不露破绽,自己也没心情深究,便没再问下去。
塞西尔伯爵立刻转移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我愿意将北地的骑兵借予殿下,夺回您应得的王位。”他扬臂一指,“殿下请看。”
路加已经听到了铁器摩擦声和马匹咴咴声,绕过一处拐角,他便看到了一队足有百人的铁骑,正整装待发。
骑士团的团长下马上前,向塞西尔伯爵与路加单膝下跪,宣誓效忠。
“殿下驱除瘟疫,救了我的妻小。我愿意将这条性命献给您,追随您——即便前方是地狱。”
他一头褐色的头发微微泛红,显然有北方蛮族英武勇猛的血统。
“记住你的誓言。”路加道,“起来吧。”
他看向塞西尔伯爵,没有再推托:“感谢您的帮助,我会铭记您的功劳。如果没有其它事,我现在就带着他们返回圣都。”
夺位之事迫在眉睫,他没有多余的时间。
“等到事态平息,我会派特使接您全家返回圣都,与夏佐相聚。”路加露出了一些属于少年的温柔,“夏佐很挂念您们,我这次来尔历城也是受他所托。”
他转身道:“期待与您们再会。”
“殿下保重。”塞西尔伯爵略有感慨。
路加点头,一挥马鞭,便策马向城外奔去。
夺位一事,他优势充足。
路加在贵族中的势力能与宫相一方势均力敌,许多势力藏在暗处,不被宫相知晓。如果两方军队交战,输赢未知。
宫相或许也畏惧于此,才打算在他离开圣都、无法亲自操作势力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王子扶上王位。
如果没有塞西尔伯爵提前相告,以正常的消息传播速度,可能等三天后新王继位之后,北方的路加才能得到国王退位的消息。
那时再反攻,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谋反。
宫相想用信息差胜过他。
那么他同样能用信息差反胜宫相。
——毕竟,多亏了神谕教派的“告密”,他比宫相所预料的提前一周回归。
突如其来地回到圣都,阻止大王子的加冕,逼宫上位。
然后,再向老国王……问清他与兰斯的身世。
*
回去的路上,兰斯明显感觉到了殿下的冷淡。
冷淡之外,又对亲密之事过分热情。
只要有私密的场所,或是在夜晚无人能看到的时候,殿下便会静悄悄地缠上他。
……就像急着要把一辈子的亲密都堆积在这几天一般。
回程中唯一一次落脚,是在路加信任的一位贵族的领地上,铁骑们厉兵秣马,为一日后的交战做最后的准备。
刀剑反射的弧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路加鼓起的脸颊上。
他的卷发被松松地握在兰斯手中,不断擦过指缝。
兰斯深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心疼。
“殿下,您累了。”
路加没有回话。片刻之后他呛咳几声,捂着嘴干呕起来。
兰斯喂给他清水,问:“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要如此急迫地做这些有违自尊心的事情?
“我答应过要回复你的心意。”路加避重就轻地说,“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弄清所有真相,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脸色苍白,望向兰斯时,双眸中闪动着近乎疯狂的光。
反正证据还未确凿,他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心所欲去接受兰斯,不是吗?
路加隐隐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欺骗自己的理由。
他只是想在铡刀彻底落下之前,贪婪地索取,抓紧最后的时间,纵情狂欢。
路加在兰斯的亲吻中睡去。
他带着自己的秘密疲惫入睡,兰斯却因为无法得知殿下反常行为的原因,难以入眠。
那天,殿下听到他的告白时还很正常,直到在告解室中遭遇黑暗神,才怀揣了秘密。
那么,只要探知殿下那段时间的记忆,一切就会有所解答。
他将手覆在路加额头上,掌心亮起莹莹白芒。
忽然,另有一只手握住了兰斯的手腕,制止了他释放圣力探知记忆的行为。
本该在睡梦中的路加睁开眼睛,双眸清明。
“你还想像之前一样,篡改我的记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塞西尔伯爵大人,您恐怕不知道,已经负距离了。真遗憾。
*
之前第七章 ,王后的神甫预言说“日月颠倒”,就在暗示恶魔成为了光明的王子,真正的光明神(?)却堕落为恶魔,狸猫换太子的意思。
结果好家伙,你们全都想歪了,甚至盖了一座话题楼。当时我就贼无语哈哈哈哈哈果然我的读者都是sp。
*
河南暴雨,太压抑了。本来没有心情码字,后来还是爬起来,捐了钱,开始颓废地和讯飞语音逼逼赖赖。
希望能尽绵薄之力,能把伤亡能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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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同室操戈
“你还想像之前一样,?篡改我的记忆吗?”
路加制住了他的手。
兰斯注视着他,掌心光芒逐渐消失,回握路加的手。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路加神情冷然,?“我和霍克海默少族长夜里酒会,?那一次,?欧西里斯也出现了,?对吗?”
兰斯默认。
“把记忆还给我。”路加要求。
兰斯说:“我只是为殿下的记忆添了一层封印,如果没有不断加固,?封印会自然磨损,?让它们重新回到殿下的记忆之中。”
“它们会逐渐回来?”路加皱眉。
“是的,殿下。”
路加陷入了沉思。
那么前世的记忆,?是否也被那时的兰斯所封印,?到了现在,?封印磨损,?才会在他的梦境中闪现?
兰斯见他表情一沉,?以为殿下在为此事生气,?便神情真挚道:“我只是想帮殿下免于痛苦。”
路加抬眼凝视着他。
“感谢你一直以来为我遮风挡雨。但是,兰斯,我最恨欺骗,?我不想生活在一个由你伪造的虚假世界里。”
“我明白了。”兰斯许久才说,“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
他揽着路加,?让他靠在自己臂膀前,相拥入眠。
得到了他的承诺之后,金发少年很快便放心地沉入了梦乡。
兰斯整夜注视着他的睡颜。
殿下……真的很信任他。
*
路加秘密返回圣都,?第一个闻到讯息的是嗅觉灵敏的安其罗。
通过他,路加联络上了夏佐,以及他暗藏在圣都之内的贵族势力。
宫相的兵马在入都的城墙上日夜看守,?谨防在加冕礼上有异变发生。而路加的内应已经将城防情况摸透了,只待加冕礼当日,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破城当日的黎明,兰斯为路加穿戴铠甲的时候,安其罗带来了一个人。
老国王蓬头垢面,体态臃肿,步子踉踉跄跄。他身上穿的绸衣脏了没有人打理,饿了渴了没有人服侍,已经三四天没洗澡了。
“哪里有美酒?美人?你又骗我!”老国王误以为安其罗是大王子的手下,控诉道:
“逆子!你骗我说退了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不用开国王会议,结果什么都没有!”
安其罗懒得扶他,任他跌倒在路加面前的地毯上。
路加转动了一下手臂的铠甲,居高临下地睨着落魄的老国王。
“父王。”他淡淡道,“不,父亲。”
老国王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这才发现路加。
少年披坚执锐,身姿挺拔与真正的战士无异,发丝凌乱染上了行军的粗犷,肃静时的眉眼英气逼人。
老国王第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是谁。
但当路加微微笑起来的时候,霎时有如玫瑰盛放。娇艳与铁血形成鲜明的反差,又能在他身上完美结合。
就是这样一张脸,成为了老国王怀念那个女人的替代品。
路加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父亲,”他像哄孩子一样地说,“将那个欺负您的坏人拉下王座,换我来做国王,保管您一生美酒美人无忧,怎么样?”
“你……”老国王迟钝地感受到危险。
“父亲在怀疑我么?”路加蹲下身,“我从来没有违逆过您,一直是您最好的儿子,不是吗?”
“路加,我的好儿子……”老国王挣扎着扑向他,“救救我……”
“只要您当场指认宫相逼迫您退位的行径,并如实说出您被虐待的情况就好了。”路加笑着说,“顺便,宣布我为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好、好,我都听你的,你要遵守诺言啊……”
路加隔着铁甲,轻轻拍了拍老国王的头。
他垂着眼,微笑纯善,铁甲摩擦却发出了宛如磨铡刀般的声响。
“护他上马,准备攻城。”路加站起来,眼中一片冷漠。
老国王被架出去之后,安其罗才耸肩道:“国王被下了剧毒,需要我去接阿芙拉小姐,替他医治吗?”
“能活多久?”路加问。
“至少也能坚持一天。”
“足够了。”路加戴上头盔,走向外面的蓝天。
攻城非常顺利。
宫相一党完全没想到他获知消息这么快,行动这么迅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千人聚集的加冕礼之上,路加骑行而入,人群议论纷纷,为王子和他的亲卫队自觉让行。
加冕礼外围的兵戈声已经接近了尾声,八名贵族领主手下的骑兵和北地骑兵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典礼现场,夏佐带头冲锋,一刀将宫相扶持的将军劈成两半。
流矢射来,平民惊惶万分,路加道了一声“兰斯”,便有一层无形的光幕笼罩了平民,将流矢挡在外面。
场面已经完全控制在路加掌中了。
“你、怎么可能……!”宫相瞪视路加,目眦欲裂。
路加摘了头盔,面上带着从容的笑,仍是不疾不徐地向他们逼近。
宫相拔出佩剑:“局势已定,道尔·查理曼已经亲自写下了由大王子继承王位的遗嘱,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路加冷笑一声,“我来替我的父王,诛杀篡位者。”
随着他的话声,国王扑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哭诉宫相违反协议,哭诉大王子忘恩负义,对他施行虐待。
他带着哭腔向他们咆哮,满脸红通通的肉不住摇晃,所有人都确认了这是如假包换的老国王。
老国王也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注目,越嚎越投入,矛头一转,对上了手端王冠准备加冕的教皇。
“哥哥!我是多么信任于你,你却帮着我的逆子,帮着外戚,要折磨我!置我于死地!”
老国王和教皇本就是亲生兄弟,坐稳王位也全凭教皇扶持。他的信任遭到背叛,控诉得真情实感。
“助纣为虐,兄弟相残。”路加朗声道,“伯父,你已经不配为教皇。”
闹剧够多了。
“出手吧。”路加冷淡地说。
这是一场激烈、却胜负已定的交战。
宫相的项上人头被路加亲手斩下,所有亲卫无一生还。
王后与大王子被捕,教皇落败于兰斯手中,将在数日后秘密处以死刑。
深夜。
路加处理完了残局,铠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溅满了斑驳的污迹。
他走过灯火长明的王宫走廊,走进了一间重兵把守的卧室。
老国王正躺在床上,因为体内剧毒发作而呻吟不止。
“看好门。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允许入内,包括我的契约骑士。”路加对侍卫说。
他吩咐兰斯去亲自看守教皇,兰斯恐怕无法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是,殿下。”侍卫们齐声道。
门紧紧在路加身后闭合。
年轻的王子手染鲜血,静静站在月光下的毛毯上。
他惩罚性地迫使自己倾听生父痛苦的闷哼,听着听着,却逐渐走了神,去听窗外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