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路加并不是个安静乖巧的模特,尤其是在醉中,身子更不安分。
他似乎被胸前的“狮心王”吸引了注意,像孩童摆弄心爱的玩具般翻来覆去地赏玩,最后更是对这块果冻一样的红水晶的口感颇为好奇,用舌尖舔了舔,然后咬了上去。
“殿下,那不是甜点……”
兰斯的话停了下来。
只见路加半叼着狮心王,红唇比红宝石还要艳美。
征伐的铁蹄含在美人口中,开疆拓土与占有欲相连,权与色糅杂,那是无人能抵御的诱惑。
听到有人出声,路加向这边斜斜投来一瞥,那一瞥是茫然……但也像是对作画者野望的蔑视与挑衅。
——想觊觎昂贵的美人,你还不够资格。
兰斯将这一瞬间永恒地定格在了画中。
“感谢殿下满足了我的心愿。”许久后他放下了画笔。
他起身向路加走去,抚起少年的脸颊:“殿下满足了我的心愿,我也想……报答您。”
画室中圣光渐暗,满室画作中路加的脸,都湮没在黑暗之中。
*
晌午,路加在自己的卧室里睁开了眼。
头有些宿醉的疼痛,身体略有疲惫。
他感觉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梦。
狮心王在他胸口释放着凉意,路加低头去看,却蓦然沉默了。
他全身都穿戴着金丝细链——像极了在现代被称为“身体链”的装饰品。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一下。
是真的。——包括那个梦,也全部千真万确,真实发生过了。
这一次他全部还记得。
“殿下要起身了吗?”兰斯推门走入,“恭喜殿下成年——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路加像一只惊恐的猫般向他瞪圆了眼睛。
“殿下?”兰斯淡淡侧头。
“你……”路加愕然。
他不知道兰斯是怎么做到,在发生了那么过分的事之后,还能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
画裸体便罢了,最后还……
路加动了动脚趾,感觉脚底还残留着热度。一回忆起兰斯那时跪在他面前,热烈又痴迷的眼神,他心跳就快得像要飞出胸口。
那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本该无情无欲将一切都视为“疾病”的兰斯会突然吃下了智慧果?
而且还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殿下,要更衣吗?”兰斯从衣橱里取出了衣裤。
见路加发怔,兰斯微笑道:“虽然那些细链很漂亮,却并不适合在外人面前穿戴。我还是为殿下取下来为好。”
“你在说什么……这些链子……”路加对他那副淡然的态度非常难以理解。
“不是很舒适吗?即便穿戴整晚,熟睡时也不会觉得硌人。当然,腰窝里的那一颗需要取下来。”兰斯道,“如果殿下喜欢,明晚也可以……”
路加气急,赤脚下床,一把扯起兰斯的衣领。
“你到底懂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
身体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响。
兰斯握住了他的手。
路加逼视着他,竟在那双翠绿的眼瞳里捕捉到了一丝哀伤。
“不懂的一直是殿下。”
路加久久凝视着他,嘴角扯了一下:“是的,我不懂,永远都不懂你。”
他们的关系本就畸形,用无知的面纱维持着一丝平衡。兰斯却当着他的面将这层面纱撕破,一脚踏出界限,甚至想要拉他也越界。
昨晚是他想错了,兰斯从来都不能以普通人的思维来考量。
“现在,把它解开。”路加背过身去,露出背部的细链。
那些缠人的蛛丝一点点剥离,他的心绪也渐趋平稳。
温驯的猎物起了反抗之心,抚摸在它额头上温暖的手已经无法满足,它向他索取更多的属于人类的“感觉”……包括情人之间会互相做的事。
路加冷静下来。
是他太过纵容,一点点被猎物的温顺软化,底线被一步步拉低。
青蛙终于想起了要跳出滚烫的水。
路加一脚踏出了堆积在脚踝边的细链,打开兰斯的手,自己磕磕绊绊、但成功地穿好了衣服。
他能想象到兰斯现在的表情。
被抛弃的低落,会惹他心慌意乱的难过……所以路加并不去看。
今天还是他们成年的第一天。
路加硬下心肠走出了门。
他不会知道,他以为会心情低落的兰斯却在他离开后,俯身捡起了那些细链。
细链带着少年的体温与体香,尚能让兰斯清晰地回忆起它们在少年身上盈盈闪烁的场景。
兰斯抚弄着细链,脸上缓缓浮起了一个微笑。
——他已经触及到了殿下藏起的真心。
那么离他真正掀起最后一层面纱,与殿下坦诚相见之时,还会有多久呢?
*
路加独自走进了餐厅。
“哥哥。”阿芙拉已经在用餐了,见路加进来,她调皮地挤了一下眼:“看来昨晚战况没那么激烈嘛,我还以为哥哥要睡到傍晚才起。”
“不要再提昨晚的事。”路加僵硬道。
他这次看起来很认真,连阿芙拉也不由怔了怔。
“兰斯没来……你们吵架了吗?”她试探着问。
哥哥总对兰斯生气,基本都是些不太认真的小怒火——看在阿芙拉眼中是打情骂俏。
这一次,事情好像真有些不对劲了。
路加草草吃了些食物,有几次叉子放在嘴边,他在发呆,等到叉子上的菜叶已经掉了下去,他却浑然不觉地咬上了光秃秃的餐具。
阿芙拉关心哥哥,又等待着兰斯什么时候来能把哥哥哄好,也吃不到心上,啃了几次空餐具。
寂静的餐厅里突然出现了敲门声。
管家走了进来,向路加禀报。
“殿下,找到塞西尔少爷了。”
路加抬起了头。
夏佐·塞西尔答应过会赶上他的生日宴会,然而这个即便下冰雹都挡不住他赴约的好友,却在这件事上失了约。
昨天兰斯就说派人去沿路寻找夏佐,那么现在的“找到”是……
路加心跳漏了一拍,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管家的嗓音略带沉重。
“塞西尔少爷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殿下,我想您最好去看看……”
路加推开椅子,疾步奔了出去。
“我是在路边树旁发现塞西尔少爷的,殿下,”找到夏佐的侍卫边走边道,“他那时浑身冰冷,附近村医都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症,我便借了马车,最快速度将他带了回来。”
路加掀开了车帘。
夏佐高大的身躯躺在阴影里生死不知,半边身体冻得发青,在炎炎夏日里,皮肤表面竟覆盖着薄冰。
一股寒气蔓出车厢。
“他比之前更严重了。”侍卫从没听说过这种诡异的病症。
路加脑海一片空白,他一脚蹬上马车,却见里面的身躯动了一下。
夏佐虚弱地咳出两口血,用像被冰碴子磨出来的声音说:“路加……别靠近。”
他右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寒冰冻坏了他的肺部,脸边溅满了咳嗽出来的血。
“哥哥,别进去!”阿芙拉在他身后急道,“我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很有可能会传染!”
路加眼眶通红,不顾劝阻,直直就要走进车厢。
却有一双手臂揽住他的腰,不容拒绝地将他抱了出来。
“殿下。你是圣国的王子。”
兰斯一句话就让路加不再挣扎,刚成年的小王子攥紧了双手,僵直地盯视着车厢。
“更何况,即便殿下染上相同的疫病,也无济于事。”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路加曾在噩梦惊醒后谈论的话题。
一个身怀治愈术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圣力耗竭,芳年早逝?
因为她要拯救无数人的生命,那是战争……或者是摧毁一切的疫病。
接夏佐回来的侍卫打了个寒颤,有人想接近他,立刻被阿芙拉呵止。
她禁止任何人接近夏佐和那个侍卫,然后吩咐仆人去取她的面罩和手套。
“是我害他迁去北方。是我要他深入荒原探查。”
一个一个字从路加齿缝中挤出。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兰斯在他身后抱着他,沉稳的心跳正在驱散他的颤抖。
“不要愧疚,不要害怕。”他对路加说,“我永远会在殿下身边,陪伴您,帮助您。”
“——这一次也是同样。”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因为特殊情况提前更新,晚上没有更啦不要等~以后还是晚上六点。
感谢在2021-07-06?09:35:13~2021-07-07?09:1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芝士、江、咔哒kada、38266675、加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颀颀?24瓶;临渊见萤?20瓶;草莓果酱?18瓶;缘澹、更了吗?、筵笑?10瓶;控不住、金盏银台?9瓶;玩东北泥巴、阿走鸭鸭鸭、月夏、杨二狗、过不了多久?5瓶;若风无迹?2瓶;撑开他的括约肌、时叶、35184853、奥利奥妹妹、Ak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前往疫区
在阿芙拉的救治之下,?夏佐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壁炉里升起火焰,寒冰融化,他肌肤上的青紫色消退,?在圣力的汇入下缓缓变得红润。
路加头戴银质鸟嘴面具,身穿泡过蜡的斗篷,?他隔着一双厚厚的白手套,?握住了夏佐的手。
夏佐身形高大健壮,?普通的病床他躺起来甚至显得狭小。但他现在双目紧闭,呼吸沉缓带着杂音,路加还从没见过他这么脆弱的一面。
夏佐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转动,?路加屏息,?看到好友缓缓睁开了眼睛。
“路加,?生日快乐。”他眼睛弯起,?缓缓道。
路加眼眶一热,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很抱歉……没有赶上你的生日宴会。我尽力了。”夏佐道。
路加嘴唇颤抖:“别说了。”
他的声音挡在鸟嘴面具里又闷又哑,?夏佐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到小王子此时为他难过的模样。
路加为他难过,他却觉得开心。
“生日……我补给你。”夏佐笑着道,?“想去哪里,怎么玩都可以。”
路加重重捏着他的手:“等你病好。”
旁边的阿芙拉道:“塞西尔少爷,可以和我们讲讲你这些天的经历吗?这样能加快诊断,或许还能帮助更多人。”
“事情是从我接到国王御令之后开始的。”夏佐回想道,“那时我身体有些发寒,但北方向来寒冷,我没有放在心上。出发后,身体却越来越冷,我急着赶路回来……最终还是没撑住。”
路加算了算:“从发病到重症,?只有五天。”
阿芙拉接着问道:“你离开时,城中还有其它人出现这种病症吗?”
“没有听说。”夏佐静了一会儿,问道:“这真的只是一种病吗?”
体表结冰……症状太离奇了。
阿芙拉答道:“这不是普通的瘟疫,也不是历史记载的任何一种瘟疫。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路加看向窗边:“兰斯,我需要你的看法。”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兰斯一直站在外围,神情平淡地望着路加。
“是诅咒。”他没用接触夏佐便答道,“他体内有过神力的痕迹。”
兰斯一开口,夏佐才意识到他的存在。窗外照来灰蓝色的日光,逆着光线,夏佐看到了一名贵族,衣装和小王子款式相同。
在他离开的两个月里,曾经的奴仆已经成为了路加的契约骑士。
“成为路加的契约骑士”——这一直是夏佐藏在心底的愿望。他预备着等路加成年后鼓起勇气请求路加同意,却没想到……
没想到鸩占鹊巢,没想到他拼了命也没能赶上路加的生日,只能形同废人地躺在床上,仰视这个抢占了他珍宝的盗贼。
夏佐眸中划过一道戾气,侧过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病情又反复了。”阿芙拉道,“怎么回事?”
路加以为他担心北方的父母,连忙温声安抚到:“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再去饮酒作乐,嗯?你离开圣都的这些时光,我都补给你。”
夏佐苦笑。
再也补不回来了。
他垂下眼睛,顺着路加的话道:“如果真有什么,我的父母拜托你了。虽然一个总揍我、另一个总揪着我的耳朵背经书……但他们是我很重要的人。”
“我保证他们安然无恙。”路加道。
安顿好夏佐之后,他们退出了房间。
阿芙拉掩上门,道:“完全治愈之后,病情仍旧会反复,这说明……如果真是诅咒,那么诅咒的源头并不在他体内。我只能不断治愈他被损毁的身体,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候在门外的管家禀报道:“殿下,与塞西尔少爷近距离接触的侍卫也产生了体寒的症状。”
阿芙拉立刻道:“把他也搬到这间病房来,注意防护,不要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如果府中有任何人也产生体寒的症状,及时告知于我。”
“诅咒竟然也会传播。”路加沉道,“他们接触之后只过了一个夜晚,传播速度太快了。”
瘟疫来势汹汹,他必须赶紧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