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苍听到他没有动静了,抬眼看了看,见他安静的躺在灯下,眉眼稠艳动人,双唇微张。
就这一眼,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飞快的收回视线。
然后低下眼,轻轻的将殷怀的脚从盆中移出,收拾妥当后,便直起身往屋外走去。
因为是近身侍卫,和普通奴才不同,重苍有自己单独的屋子睡觉。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躺下了床。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那一幕,随即又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他面色冷凝,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做好本职工作,等到小皇帝放他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一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缓缓睁眼,他神色有难得的茫然,睁眼后头一件事并不是起身下床,而是视线望向自己的身下,
他做了个梦。
一个荒诞不堪的梦。
他梦到那高高在上的人在他身下,面上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入v点,觉得重复了几百字的我之后会写同样字数的免费章补出来,呜呜呜原来批量发红包默认前台不会显示,我都看不到谁发了谁没发,生怕发漏了只能一个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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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这几日天气正好,大殷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准备花神宴,今年也不例外。
释无机本提出了辞行的话,可是被殷太后把话堵回去了。
殷怀见状也假模假样的劝了几句,“国师不必多礼,春日风光大好,正是赏花的好时节,不去看岂不可惜。”
释无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怔,随即淡淡垂眼,没有再说话。
但是众人也心知他这是默认的意思,
花神宴设在避暑胜地蓬莱洲上,说是洲其实是个小岛,四面环水,从殷都出发顺着水路而下便可以到达。
下了船来到了蓬莱州,四周水面长满了碧绿接天的荷叶。只是还未到盛夏,黛粉荷苞还未绽开。
宴席设在水榭之上,周围花团锦簇,争奇夺艳,四周纱幔随风飞舞,水边的湿气氤氲,十分清凉。
殷怀坐于高位之上,听着殷太后照例说着场面话。自己也跟着说了几句,群臣也连忙举杯敬酒。
开宴之前有宫人鱼贯而入,手里持着一方托盘,里面放着干净的笔墨纸砚,需在场人画出自己心仪的花,再来选花神。
柳泽接过纸砚,朝着宫娥微微一笑,笑得如春风和煦。
“多谢。”
宫娥红了红脸。
寻常人近不了释无机的身,托盘还未呈到他跟前,便被他身边的神侍给拦了下来,转而由自己来呈。
只有殷誉北漫不经心的单手支颐,眼皮微阖,身边有宫娥走进,他却连眼皮子也未抬一下,手里心不在焉的摩挲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通体莹白,一看就是常被人握在手中摩挲,玉泽透亮,光滑圆润。
“誉王殿下,请……”
说完这句话后,宫娥几乎是逃似的飞快离开。
殷誉北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露出那双漆黑冷冽的眼。
殷怀猝不及防,便和他视线撞了个满怀。
不知为何,这回却是殷誉北率先移开视线,他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是酒盏,神色不明。
周围人已经开始提笔作画,他却坐着一动不动,久久不提笔。
直到有人低声催促,他这才冷冷淡淡的瞟过去,那人立刻噤声。
他视线又微微垂下,落在面前摆放的雪白宣纸上。
毛笔上蘸了墨,然后便在雪白宣纸上淡淡晕染开,神情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搁下画笔,铺平宣纸然后用砚台压住。
殷怀不会画画,于是这个时候索性拿出派头,不做声也不动笔,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宴上众人终于画完了画,需由殷怀一一点评。
殷怀点评的相当敷衍,但是别人当然不敢多说什么,甚至还得附和他几声。
柳泽画的是兰花,不愧是状元郎出身,着墨功底非一般人能比。
他敷衍的夸了他几句,“传闻柳相素善画艺,果然是名不虚传。”
柳泽温温一笑,“谢陛下夸奖。”
殷怀又将视线落在殷誉北的画上,不由微微一怔,只见纸上红梅栩栩如生,傲立枝头。
他随即下意识的往长善望去。
是巧合吗?
他画的刚好是长善喜欢的红梅,当初因为长善喜梅,殷誉北便下令将满宫栽满红梅,派专人看管,只为博得她一笑。
果然这两个人已经有了纠葛了吗。
想到这里殷怀微微皱眉,那长善现在应该不喜欢自己吧。
他们两人连交流都几乎未有过,长善在他面前也表现的落落大方,不像是对他有意的样子。
于是他缓声试探道:“没想到誉王喜欢红梅。”
殷誉北眉眼微敛,沉声道:“只是觉得它和其余花不同。”
听到这种意味不明的回答,殷怀微微皱眉。
宴席从来千篇一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中央舞姬的婀娜风姿。
十三个舞姬代表十三时节的花,足下轻巧,翩然起舞,神态各异,有的媚眼如丝,有的清冷自持。
殷怀的注意力被其中一个红衣少女给吸引了。
现在气温如此炎热,她却穿着水红披风,眉间贴着艳丽花钿,手持梅花,应该装扮得是红梅仙子。
仙子不仙子殷怀不知道,他只觉得敬业。
看来自己还是觉悟不够,山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个狗皇帝当得还不够敬业。
殷太后察觉到了殷怀的注意力,眼神一闪,面上不动声色,等一曲舞毕,笑吟吟的朝殷怀道:“算算日子,怀儿今年该成年了吧,娶后纳妃一事倒不必着急,可到底还是需要个体己人陪着。”
此话一出,场中都似安静了片刻。
殷誉北手上举杯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直直地望了过去,眼神意味不明。
殷怀一听这话额角直抽,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下一秒太后便招着那位舞女上前,笑吟吟玩问道:“好孩子,你是叫什么名字?”
“奴婢凝春,是芳姑姑跟前学舞的。”
“长得确实漂亮,不怪怀儿多看了你几眼。”
殷怀微微睁大了眼,觉得很冤枉,可殷太后根本没有给他什么说话的机会,直接拍板定就要把事情决定了下来。
殷怀心中警铃大作,此事绝对有猫腻,殷太后一向都是不愿自己和别人有染,恨不得到死都是个雏,免得又生下个什么皇子,打乱了她的计划。
现在态度大转弯,说是好心他是打死也不信。
“不了,她虽长得出众,可并非儿臣心中所好。”
殷太后柳眉微蹙,语气已经有了不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殷怀叹了口气,拉过平喜的手,上下摸了摸,又捏了捏,语气暧昧不明,“哎,母后你也不是不知。”
听到这番话殷太后面色铁青,被握着手的平喜也脸色铁青。
下座的柳泽垂眼啜了口酒,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虽然也是笑,不过和之前的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殷怀旁边有个官员,朝旁边同僚感慨道:“太后的眼光确实不错,方才那女子手持红梅,当真是含雪红梅化出的仙子似的。”
殷誉北面色冷冷淡淡,视线轻飘飘的朝那个方向一扫。
那个官员便顿时一怔,他以为是殷誉北不赞同他的话,于是小心翼翼的道:“莫非是王爷见过更美的吗?”
殷誉北垂眼把玩着酒盏,脑海中莫名浮现了那人站在红梅树下的场景。
他接过自己递过的梅枝,哈出的白气氤氲了他稠丽的面庞。
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想到这里,殷誉北拧了拧眉,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想到这一幕。
“王爷?”
见殷誉北默不作声,旁边人又唤了一声,“到底如何?”
殷誉北回过神来,不冷不热的收回了视线,“不可相提并论。”
不过是云泥之别罢了。
蓬莱洲上专门修葺有供达官贵族暂歇的小筑水榭,殷怀住的更不一般,位于正中央的阁楼,便是他小住的住所。
蓬莱洲上面积不小,就在殷怀居住的阁楼周围百花齐放,不远处又有一大片树林,树林中央有一大片碧湖。
是夜,殷怀便出来散心,身边只跟着重苍一人,因为白日里他的所作所为,给平喜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重苍最近不知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老是在发呆出神,而且殷怀注意到了,他有意无意的在避开与自己的接触。
距离湖畔不远处有一四角高楼,飞檐斗拱,掩映在密林之中,比起其余人的住所,显得格外偏僻静谧。
听到楼下湖畔传来的动静,正坐在窗边独自对弈的殷誉北视线淡淡扫过,当看到殷怀的身影时,不由微微一怔
“……公子,公子请留步。”
殷怀走在湖中游廊上,便听到身后有道急迫的呼喊声。
他不由一怔,转头一看,便看见一位穿着华服锦裘的公子哥,正急吼吼的追上自己,拦在他的面前。
殷怀心中狐疑,“你是谁?”
既然能在这里,就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想必是哪家朝廷官员带上来的弟弟或者儿子之类的。
莫云度咽了咽口水,只觉心跳如雷,难掩欣喜激动。
眼前人披着深色披风,更衬的肤白胜雪,乌发垂落至腰间,整个人如同天上瑶池中幻化的妖物一般,乍一看分不清是妖还是仙。
正是那日在禅寺中见到的少年,想到这里他眼神流露出几丝狂热痴迷
“公子,我找了你好久……”
重苍早在他伸手要的那一刹那,便作势将殷怀护在身后,面色冰冷。
莫云度却连丝毫眼神都没分给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好不容易寻到的少年。
自从那日碰见了他后,他便魂不守舍,都要让他险些怀疑那日在寺中见到的少年,是幻化出人形的精怪,不过转念又一想,那可是佛堂所在的地方,就算是,也是仙,而非妖。
因为不知他姓名,于是他每日都跑到寺庙中去等他,搞得他父亲还以为他看上了寺庙中的秃驴。
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能够再看上他一眼,见上他一面,若是能够再和他说说话,就是让他当场死掉他也心甘情愿。
没想到老天怜悯他,在今天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真的又遇见了他。
“……”
他们一行人立在湖畔,没有察觉到这一幕被不远处高楼上的人影尽收眼底。
殷怀眨了眨眼,有些迷惘,因为他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相关的印象。
“你是谁带来的。”
“家父莫侍郎。”
殷怀哦了一声,原来他就是莫侍郎的儿子,不过之前的宴席怎么没见到他。
“你有什么事?”
殷怀眼神流露出几丝不耐,就差把“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朕就砍了你的脑袋”写在脸上了。
莫云度却无知无觉,因为他没去参加宴席,他父亲说他这张嘴去了也是给他惹事,所以便让他待在休息的地方,这个时候他才被放出来。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殷怀的身份,只把他当成了寻常人家养在身边的小绾。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张英俊的脸恰到好处的一红,嗓子没来由的有些发颤。
只见他眼神飘忽,起初不敢往他身上落。最后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这才对上他的视线,语气不无热忱道:“……你……你跟了我吧。”
殷怀闻言一怔,随即面上轻声一笑:“你好大的胆子。”
可当他不笑时,又更是让人提心吊胆。
一旁的重苍听到了莫云度的话,身子明显紧绷,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我是真心的,我会对你很好的,你就算要天边的月亮我也会给你摘下来。”
这个走向是殷怀没有料到的,他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朕没有断袖之癖。”
“……..”
听到“朕”这个称呼莫云度的表情明显放空,他怔住了,然后艰难的用眼神扫视殷怀身上的衣服,透过厚厚的披风遮掩,依稀能够看见袍子上微风赫赫的金纹。
他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紫,最后变成一片惨白。
只听他讷讷道:“……陛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十分难看。
“陛下饶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殷怀觉得有必要给他父亲打一下小报告,依莫侍郎的性子,他不被打断腿才怪。
望着莫云度失魂落魄的背影,殷怀微微皱了皱眉,从刚才起他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总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冰冷视线环绕在周遭。
“陛下。”
身后的重苍叫了他一声,殷怀回过神来,转头望去。
重苍的五官轮廓笼罩在月光中,静静的站在那,看不分明脸上的神色。
殷怀不明白他瞧着自己干什么,只照常伸手拍了拍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