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观彦一点头,周承弋就翻转沙漏,房观彦是个实诚的人,他也直到这个时候才低头,将折叠的卷子展开。
他原本以为难度会和之前科举考的差不多,然而打开卷面时,他稍微懵了一下。
不过他神色很快平静下来,捏起羽毛笔就开始做起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在周承弋敲桌子的一瞬间,房观彦放下了笔,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周承弋伸手打算收卷子,却被房观彦按住了手,他有些郝然道,“题目有些难,考的不好。”
“很难?”周承弋询问的语气有些忐忑。
“那些书我虽然全部通读了一遍,仍然有许多不会的,大题没对几个,你出的那个炼药反应的填空题我也没答上来。”房观彦说起这些时看起来有些低落。
周承弋却是莫名松了口气,一本正经的道,“连你都觉得吃力,看来确实出的难了。”
周承弋没好意思说他出题的当晚自己做了一遍,结果最后一道几何证明愣是写了一个时辰,浪费了八张纸也没解出来,最后还是对着书本的例题研究半宿,才写出了这题的标准答案。
他本来对自己的数学水平挺有自信的,结果被弄得无比挫败,这才动了心思找来房观彦。
他对象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学霸,且博览群书,算数水平也是全萧国顶尖行列,如果连他都觉得难,那对于其他学子来说,估计是噩梦吧。
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卷子的难度太高了,周承弋这就放心了。
“你试试第二套,这套我降低了点难度。”
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套卷子递过去。
“好。”房观彦坐回去,自己倒转沙漏开始做题。
这一套难度确实比上一套简单一些,他目前做的还比较顺,神情平静许多。
周承弋则对着自己花了好几天才做出的标准答案进行批改。
前面的选择还好,填空题失分严重,主要还是有关化学反应的那一块确实是房观彦的短板,大题倒是每题都丢了一些问,最后一道证明题只拿到了一半的分数。
这么一看似乎丢分不少,然而等统计再一看:满分一百五,考了一百二十三。
“……”周承弋默默的看了一眼有些凌乱的桌面,伸手将压在书本下露出了一半的试卷盖的更严实了。
第二张试卷难度确实是降低了不少,房观彦只丢了十分,主要丢分点还是在化学部分。
“要不将这部分的题目去掉?”周承弋沉思着询问。
其实化学题目占比重并不多,周承弋顾虑着这个时候化学在西洋都还叫炼金术呢,最多就出了点常见的基础题,比如西洋炮填充的炸弹组成成分,打铁时的高温之类。
并不出格,但也确实是大部分学子不会关注的。
房观彦却摇了摇头,“这些题目细细想来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不拘一格降人才,不若将此题作为附加题?”
“倒也可以。”周承弋点头同意,还笑了一声,“当年拿到创新题为工部找出个黎杰芎,又不知道这道题,会为萧国带来什么样的人才。”
周承弋从来不担心没有人做出来,毕竟萧国这么大,也不止有埋头苦读圣贤书者。
既然是附加题,周承弋自然会在其上在增加一些难度,出了两道题目,一道是“水烧开后为什么沸腾”这种简单到令人发指的问答题。
这题对于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送分的,为什么沸腾,自然是因为产生了水蒸气!
如此简单到能脱口而出的答案,但要让这群尚且不知道何为化学的古人来回答,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周承弋要的不是有人真的能答出这个问题,而是想看到真的有人去思考,那样的人,必然是认真观察生活的人,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回答出第二个主观题:生活中有哪些简单又神奇的现象?
能回答出这两个问题的人,便是周承弋想要寻找并吸纳的人才。
不过人才不人才还得考完之后才知道,现在周承弋还在折腾试卷。
科举从去年开始就使用双卷,所以周承弋和房观彦两人一起,又根据定下来的这张卷子的难度出了一张差不多的,只有最末尾的附加题是一样的。
周承弋弄完了数学卷子就已经耗尽了全体,其他科目的题当真敷衍的不行。
然而这些并不重要,因为周承玉和命题组其他人的视线都在那两张数学卷子上。
周承玉还特意招来这两年科举提拔的人才来瞧瞧,黎杰芎对数学题不感兴趣,反而是最后的附加题让他眼睛一亮,真的垂眸思考了起来。
余映的算数也是顶尖行列,这两套科举用的试卷于他而言并不难,倒是另一张废卷,她在大题上面琢磨了好一会。
只有蒋羽生这个运气好冲进二甲的学渣,拿着试卷瑟瑟发抖,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还好我考的早。”
确实,他之后就是改革那一届了,但凡晚个一两年,别说做官了,能不能考取个功名都是问题。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朝中可是不少人。
大部分刚入朝的从州府调来的官员们心中感慨万千:写得了春宫文,杀得死科举人,瑞王殿下恐怖如斯,同僚诚不欺我也。
宫里收到试卷的时候,那边符谦也在府上拆驿站寄来的稿子。
近两个月没有收到稿子,之前的存稿即将用完,他还以为周承弋又要开天窗呢。
然而这回他没有写信去催,心情可以说非常的复杂,毕竟《他在那里》已经成为了公认的春宫文。
虽然销量跨了一大台阶,但坊间的风气确实有些不好,抨击止戈的人越来越多,毕竟他写的可不仅是春宫文,还是男子之间的毫不掩饰的碰撞。
符谦即便已经叫编纂想办法在不删除那些对戏部分润色了一番,也还是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断袖之情。
符谦一边数钱数到咧开嘴,一边又感觉到十分忧心。
他拆开包裹,又是厚厚的一沓稿子,显然两个月的积累都在这里了。
符谦深吸了一口气才翻开来,结果开头就是一个水下热吻冲击他脆弱的神经。
【陆伯胥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他感觉自己下一瞬就要死了。
然后不知为何他却一点都不害怕,那双冰凉的捧在他脸颊上的手似乎在颤抖。
轻微的,不叫人察觉的,带着珍惜,好像失而复得。
陆伯胥冷静的睁着眼看着,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的悲伤,将自己一寸寸淹没。】
不知道是心疼抑或怜惜,再次见到段寒衣,陆伯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再只是表面上的温柔,话语里藏着机锋刺人,还买了香烛纸钱烧给段寒衣。
段寒衣打量着他,“你……打算找道士驱邪?”
“……我现在就驱了你!”陆伯胥恼羞成怒的差点将火盆丢过去。
“你为什么会死?”陆伯胥问段寒衣。
段寒衣沉默的注视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小意外,卡文了,我的全勤没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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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周承弋:我出的题我自己也不会。
房观彦:这题目有点难度。(分数一百二)
蒋羽生:这题目很有难度!(分数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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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恶劣天气
得亏朝廷派来的专业人员接手了天水城各大工厂,在周承弋从旁技术指导之下,改良并迅速推广适应了新的技法,整个矿业的出产率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不过煤的产出虽然提高了不少,可要供给整个沧州还是过于吃力了。
今年主要是仗打了大半年,汝川尤其惨烈,放眼望去就没有完好之地,偏偏北方的冬天温度太低,一不注意便会冻死人的。
物资紧俏的情况下,自然先行供给断壁残垣的汝川,其次才是烟云等边城。
好在有水泥这能够速干易粉刷,可以用于粘合剂、外墙、地板铺设等的新材料,汝川的重建比想象中的快,城墙因其体积长度等原因目前进度只不到一半,但投入使用的临时屋舍却是做的差不多了。
天水城的煤再优先供给,汝川这么艰难的时刻,竟然没有如同往年一样出现冻死的人,不过冻伤在所难免,也比往年的人数低了不少。
不过天气虽然一天比一天凉,草原也一天比一天荒芜,很反常规的是那狼群出没越来越频繁了,往年都只在北胡和沙蛮交界带徘徊,现今每一次出现,都要往北胡腹地挺进数百公里。
瞧着,倒像是直奔萧国边城而来的。
连平日里政治敏感度不高的周承弋都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个人想要干什么?对我们有无恶意?”他询问道。
钟离越自然早就注意到这个狼群,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在对方没有做出什么过于出格事情时,就将异常写进军报里。
对方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对,钟离越不是霸道的人,没叫手下暴力驱逐,只加强了领地巡视,隔一段时间报告其行踪。
不过钟离越是大忙人,打仗的时候忙着排兵布阵,休战的时候忙着操练部下,并补充队伍的战损,所以他虽然叫人一直关注这那狼群的足迹,却直到周承弋找上门来时才真正着眼于这事上。
“这人对草原很熟悉,尤其是原来北胡的地盘,显然那领头者是个北胡人。”钟离越说着在边境地图上标下几个点,按照狼群的经过的依次顺序连成了一条直线,在尾端打了个箭头。
“确实是冲着我们来的。”沈娉一眼就看到了隔了只剩一城距离的烟云城,十分肯定的说道。
其他人自然也看了出来,钟离越露出玩味的笑容,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狼群前进速度很快,不出三日就横跨了大半个北胡,然则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处歇的时间越长,到现在离烟云都差这么远的距离。”
按照正常来说,如果是奔着他们来的,应该早就抵达了才对,为什么近在咫尺却突然休息了?
周承弋皱了皱眉,沉思半晌只得出一个不靠谱的结论,“也许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烟云。”
“也许。”众人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这个可能性。
不管这狼不狼的,大雪灾在预防中汹汹而来之时,冬至祭祀大典来了。
周承玉在璋台山接受加冕,在无证上岗数月后,终于成了合法的女皇,改年号为安昌,意欲这一片饱受屠戮的土地能够安宁昌隆。
文帝四十一年的统治画上了完美的休止符。
周承弋第一次在边关过年,也终于明白北方没有暖气的冬天是多么难过了。
北风卷地百草折,那呼哧呼哧狂叫肆虐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出去还是好端端一个人,进来必然顶着一张生疼泛红的脸。
钟离越这些常年在北方的军中汉子还没什么,但周承弋、房观彦、沈娉等人,没来北方前不说娇生惯养,但也都是富家出生,哪里见过这症状。
这么一吹,生冻疮是小,直接脸都给吹面瘫了——当然,他们三个都是年轻人,扛不住风也不至于这样,面瘫这个症状是出现在一位工部官员身上的。
所幸沧州瘟疫解决的差不多了,大部分御医都回京,但还有一小部分没有走,有如沈老御医、张御医这般年龄大,不便在天寒地坼的冬日折腾的,也有如沈崇等还想留着善后,怕疫情复发的。
张御医便是之前给皇帝按捏治疗的那位,他擅长银针刺穴,之前瘟疫爆发周期被稳住他功劳很大;沈老御医已然是一位耄耋老人,牙齿都脱落光了,但瞧着尚矍铄,他擅长调理。
这两位老先生强强联合,愣是把那位工部官员的面瘫给救了回来,还帮他治了不少的暗病。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一下这位沈崇沈御医了,周承弋感冒是在段知章回京之后,他去看医生开药都是这位沈崇御医经手的。
好巧不巧,周承弋去的那一日,正好沈御医接连救了两个人的性命,一位是不慎掉到冰湖里瞧着已经没有生息的小女娃,一位喉咙里卡了东西差点就此过去的少年人。
沈崇熟练的分别使用了心肺复苏和海姆利克急救法。
——没错,这人竟然用的是现代急救术!
周承弋观察发现,他不仅是将急救术都掌握了,还做出了一系列精密的医疗用具,坐诊的房子不大,却分出了三个区域,一个看诊台,一个摆了几个床位的住院区,还剩下一个用布帘围起来的神秘空间。
布帘拉开,里面是普普通通的一方长台,只台子上放着的东西有些奇怪,还有不少的标本。
尽管这一方空间收拾的很干净,周承弋还是一眼就判断出这里是实验台。
“平时就在这里做实验?”周承弋说着指了指上面一个装订的本子,“可以看看吗?”
沈崇点点头,有些紧张,“不过是一些枯燥的东西。”
周承弋翻开这个粗糙的装订本,发现了上面有着大量的数据,密密麻麻的大片,前面大部分都记录的是瘟疫的数据,也可以说是攻克历史了,中间还掺杂着对于《穷书生种田》《防疫手册》的研究分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