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被冷不丁提问的冯汉脑子短路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能啊,你上去敲一下旁边的那个鼓就行,就是……”
“行。”
手撑着窗沿腰身用力身体一蜷一展,萧砚直接从茶楼二楼的窗户翻了下去,几个借力稳稳的落在了中央擂台上,反手抽出旁边的鼓槌敲响了这一届交流会的第一声鼓响。
“好帅!”冯诺攥着拳头看着萧砚的背影几乎是星星眼的崇拜状态。
同思丞则是小小的后退了一步,捂住眼睛,小声道:“我们等会应该不是要和他打架吧?”
“打什么架?!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当然是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公孙滢见楼下一群认出萧砚的少年开始围在擂台旁边起哄,不爽的哼了一声,抱着琵琶就朝着楼梯跑去。
奕子安走之前还不忘把扒拉着窗户兴奋的冯诺撕下来拖走,另一只手顺便提溜着一脸“要不算了吧”的同思丞。
冯汉深深埋下头捂着脸。
能不能,能不能听他把话说完!!!!
这擂台的鼓一旦敲响,就代表上台的师生立下公示,如果学生在台上表示服从先生,那么就等同于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拜师礼——这鼓向来是当学生的去敲来引起先生注意,如果先生上了台就代表有意收徒啊!!!
来的时候老爸怎么交代的来着?
——一定一定看好萧先生。
这谁看得住啊!
眼瞅着四个小祖宗一个个的上了擂台,冯汉的智脑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魔鬼老爸”发来一条消息】
冯汉知道族长和同老爷子都是全程看着交流会的,这么大的动静——
冯汉颤抖着手点开消息,里面是一个非常简短的【?】
要不他也离家出走玩个两年再回来算了……
……
“比什么?”
萧砚从周围人惊讶的眼神和冯汉之前疯狂使眼色的行为也大概猜到了面前这四个小少年八成就是四家族这一代的佼佼者,正好,让他看看四家族教出来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水准。
“我比音律!”公孙滢昂首,手指已经放在了琵琶丝弦上。
奕子安道:“围棋。”眼底满是自信。
同思丞想了想,看了眼奕子安:“那我……也围棋好了。”
“听闻同家尤善丹青,同小公子不打算拿出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萧砚别有深意的注视着同思丞的脖颈处,在同思丞反应过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收回了目光。
同思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后又恢复成原本糯糯的样子笑着回答:“不了不了……论丹青一脉,我怎能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冯诺则是挠着后脑勺想了几秒,一拍掌拿了主意:“我肯定打不过你,还是下棋吧!”
几人正说话间,擂台旁边一直候着的人已经麻利的布置好了四方棋盘和一把椅子。
涌到擂台前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是孩童,有些是少年,还有少数是领口也佩戴着徽章的先生。
萧砚看着四方棋盘没有说话,眼神微动。
奕子安四人则是忽然噤声,齐刷刷用惊讶的眼神看向擂台另一侧。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缓缓驶过来,在星际时代无法治愈的癌症已经变得很少,但仍旧有几样基因病患病原因无处可考自然也谈不上治愈。
这青年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模样,长相清秀身形却显得有些孱弱,他冲着萧砚微微低头示意,说话的声音不徐不缓:“先生可否介意多加一人?”
萧砚轻啧了一声,开口道:“都行。这样吧,一盘一盘下太过浪费时间,之后我还约了人去吃摩尔星有名的深海套餐……你们不如一起上吧。”
“您确定?”奕子安拉住了正要开口怼人的公孙滢,正色问萧砚。
萧砚不置可否的点头。
奕子安:“那就请先生赐教。”
奕子安用力攥住公孙滢的手腕,转过头向公孙滢无声的说了句什么,又用眼神示意她看旁边正微微笑着和萧砚对视的青年。
原本一脸忿忿的公孙滢不情愿抱着琵琶坐到了椅子上,心里却将原本准备好的另一个曲谱悄悄更换,想着一定要给这个狂妄的家伙一个教训!
棋盘被摆放在四个角呈正方形对站在中间的萧砚呈围攻之态,公孙滢就坐在正方形外,萧砚的正前方。
萧砚执白,示意四人执黑先行,竟是直接下了饶子棋。
这饶子棋即水平低者执黑先下,长辈或水平高者执白后下。
那轮椅青年执棋的手一顿,默不作声的放下了第一颗棋子。
而就在第一颗棋子下下去发出棋子磕碰棋盘的第一声脆响时,琵琶声铮铮而起,本是丝弦之声却弹出了风声鹤唳,杀意渐起。
正是十面埋伏!
萧砚偏头看了一眼正抿唇皱眉十指上下翻飞表情十分认真投入的公孙滢。
这个年纪能将十面埋伏弹出这种水准倒也的确难得,然而——这种程度,也想影响当年在琴魔高绛婷走火入魔之际弹奏的魔音下都能保持一份理智的萧砚?
圆润剔透的白子接触木质的棋盘发出清脆的响声,萧砚穿梭在四个棋盘间的速度一直非常平稳,闲庭信步间在每个棋盘前停留的时间从来都不会超过四秒。
哪怕同时和四个人下四方棋盘,萧砚落棋的速度依然很快,玉石和棋盘相扣发出的清脆声越发频繁的点在琵琶声的转音上,原本应该走到高潮的琵琶声被着一下又一下的清脆敲击声压的节奏憋屈,本该是铿锵冷冽的肃杀之声硬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扼住了发声的喉咙!
最先退下来的是冯诺,他的棋艺原本就不能算顶好,在看着棋盘上毫无活路的黑棋后果断投子认输。
紧接着是同思丞,投子认输的那一瞬间他似乎长长松了口气,将视线放在了旁边轮椅青年的棋盘上,眼里隐含着担忧。
接连两个伙伴都败下阵,本就弹的窝火的公孙滢手腕用力几个急促的拨弦想要挣脱开萧砚那无处不在的节奏,却在就要挣脱束缚如同凤凰涅槃展翅高飞的琵琶音被又是正正好点下来的棋子落定的声音卡在了中央,公孙滢的手指下意识的继续用力拨弦——
“嗡”的一声琵琶弦竟同时断了两根,弹琵琶的女孩子一脸苍白的抱着琵琶,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萧砚施施然放下一枚白子斩断奕子安棋局黑子大龙的脖颈,笑:“在下虽不善音律,棋艺还是有一些的。”
放下棋子的奕子安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到了最后,就只剩下轮椅青年这一方棋盘。
轮椅青年手执黑棋表情凝重,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微笑着拿了两颗棋子郑重放在棋盘的右下角,示意投子认输。
萧砚垂眸注视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蓦然间,他似乎在青年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自己。
第57章 命运让我死(微修)
“你叫什么名字?”
萧砚后退了两步, 无声的散开对轮椅青年的压迫感,手指抚平刚才一番动作弄皱的袖扣。
奕子安、公孙滢、冯诺和同思丞齐刷刷的在旁边站成一排,用眼神互相交流, 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轮椅青年抬眸直视萧砚,黑色的眼眸深处像是有一团炽热的火焰燃烧着浓烈的欲望与渴求,两秒后他垂下眼帘,执了一个晚辈礼:“晚辈同崖,见过先生。”
“你撺掇的这四个小家伙?”萧砚用下巴轻点了旁边四只还沉浸在刚才被一挑五情绪里的小动物。
此时见台上已经尘埃落地, 接下来的事儿众人也都清楚,慢慢的围观人群散去开始寻找新的字谜和符合要求的学生去了。
同崖微微一笑:“怎会?不过是仰慕先生,先要讨教一二。”
萧砚哼笑了一声。
同崖却是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的、计划成功的表情:“先生可清楚这中央擂台的鼓……敲了是什么含义?”
萧砚:“?”
旁边茶楼二层时刻关注着擂台情况的冯汉已经点开了飞船票开始划拉离家出走的星球了。
“先生上了擂台, 敲了鼓,意味着您接受上台挑战您的学生。”同崖的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自得,“所以我们五个人,从今天起, 就是先生的弟子了。”
萧砚顺着同崖的手指看向自己方才翻身上擂台为了气势顺手敲了一下的花鼓,一时语塞。
萧砚:“……”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话是这么说,但是萧砚没想到今天居然栽进了这么浅的一个小坑里, 坑不深, 但是出来着实有些麻烦。
“胡闹!如此大事怎可在这种环境下仓促了事!”
同老爷子缓缓走上台, 老人须发尽白,声音浑厚, 眼神锐利的扫过擂台上的小辈,看的那边本就忐忑的四小只一致缩起了脖子竟然挤挤挨挨得躲在了萧砚的身后。
萧砚无奈的束手而立,表情颇有些好笑,他低头看了眼同崖,示意他去解决上台来的老爷子和身后跟着的四个族长。
同崖今天敢算计着搞事就早已经想好了怎么收场, 当下不慌不忙的操控轮椅驶到同老爷子身边,抬手握住了同老爷子干瘪瘦弱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太爷爷,萧先生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先生,除了他,谁都不行……”
同老爷子身边的同鹿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抬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努力回想上一次看到自家弟弟冲着老爷子撒娇是什么时候?
哦,对——提议公布菜谱,第一次正式向外界散发出古家族尚在的讯息。
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天资聪颖,学东西从来迅速还能举一反三,偏偏主意正得很谁劝都不顶用,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同崖态度坚决,同鹿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接任族长之位的。
只不过小弟的性格可以称得上一句心高气傲,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人如此另眼相待。
萧砚自然知道这位同老爷子,见对方看过来,带着压迫感的眼神虽然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从容的抬手见礼:“晚辈见过同老爷子。”
同老爷子与萧砚对视两秒,又低头看了眼同崖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后辈,叹了口气:“择师选徒本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就由你们自己拿主意罢。我老了,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同鹿搀扶着同老爷子走之前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同崖,同崖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有分寸。
“这四个小家伙我们就先带走了。”公孙俞走上前来,她是第一次与萧砚见面,眼神却恍惚了一瞬间,仿佛透过萧砚的眉眼看到了什么人,失神只有短短两秒,轻叹了一声,公孙俞勾手示意公孙滢过来。
其他三个人也被各自的家长提溜走,冯诺这个皮猴子走之前还不忘朝着萧砚无声的比着嘴型。
萧砚下意识的辨认了一下,顿时哑然失笑。
——大佬!下次教我打架呀!
……
重新回到茶楼里,冯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脚底抹油溜了个飞快,原本坐着的座位上只留了一壶尚有余温的茶水。
茶楼虽是仿古建筑,但内部仍旧安装了电梯方便客人出入。
“约了先生吃深海套餐的人?”同崖将轮椅停在桌边。
萧砚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如你所见,溜了。”
同崖也不介意,翻开两个新的茶杯,先给萧砚斟了一杯,随即给自己满上,举杯敬萧砚。
萧砚向来是个知礼却不迂腐守礼的人,说实话,对同崖这次小小的算计他也只是觉得有些新奇,生气却是没有的,受了这杯茶,萧砚浅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
“说说吧,拜我做什么?”
“先生身上不仅仅有肖家的传承罢?”同崖以问作答,手指在茶杯边缘来回摩挲着。
萧砚只是唇角勾着笑意,不理会同崖拐弯抹角的试探。
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萧砚甚至有些神色倦怠地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
同崖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收敛起眼底因为计顺利而不禁流露出的窃喜,表情有些懊恼:“先生果然是先生,是同崖不自量力了。”
萧砚神色淡淡,长眉舒展露出一个笑:“你这种小心思,我早在十几年前就用过了,如今看来倒是有的确几分趣味。”
怪不得当初老师们和师兄看他的眼神那么无奈又纵容——怪可爱的。
同崖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拐弯抹角说话只会让自己走的更远,非常识时务的换了一种交流方式:“不知先生是否听过TC-27基因病?”
TC-27?这不是南阳确诊的基因病?莫非……
“TC-27是同家一直伴性遗传的基因病,同家几乎代代都会出一例患有TC-27的男婴,只是有些会在出生后不久发病,逐渐病入膏肓,有些会一直潜伏在体内,一旦发病药石罔救。”同崖扯了下嘴角,“也说不清是哪种情况能活的更好,但如果能选择,我宁愿是第二种。”
至少在死亡前可以恣意的活着,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毫无顾虑毫无拘束的去做想要做的事。
“当年我的小姑姑与冯家的二公子南阳相恋,遭到两家的强烈反对。原因无他,因为南阳的奶奶曾经是同家的女儿,嫡系三代不同婚这在四家族内是铁令,更别提同家本身就遗传有潜在的基因病。”
“没有哪个父亲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绝路,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涉及到同家的隐私,许多话不能被放在明面上,但几乎是两家所有的长辈都坚决反对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