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珩有些窘迫的点了点头。
不过,确实。不管是原主南珩,还是他,好像都没有机会学习包饺子这个技能。
“那正好,让玉清教你。”殷旧又擀出来一片圆圆的面皮,抬头朝南珩笑了笑。
“祁烬那孩子一开始也是不会的,我手把手教的他。可结果,包出来还是丑。”
南珩闻言,朝旁边祁烬和薄彦那一桌望了一眼。
果然,盖顶上面的一排排饺子,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简直惨不忍睹。
“噗。”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祁烬听了,也不在意,伸出满是白面的手朝南珩晃了晃:“南师弟,你先别笑,说不定你包出来的还不如我呢!”
南珩微微一笑,对自己在这方面的动手能力,还是有些把握的。
毕竟他自打离开孤儿院,独自出去上学,就都是一个人生活,做饭属于基本生活技能。
只不过,偏偏在面食这块,是他的短板。
“反正,刚刚掌门说了,”薄彦也回过头来,朝他笑了,“谁要是包的太丑,就单独煮出来给他自己吃。南师弟,加油啊!”
“嗯,我尽力。”南珩也回给他一个笑。
然后就在萧听寻身边坐下来,一步步跟着学。
可能因为教授的人是萧听寻,他学的很快,包出来的虽然没有萧听寻的那么好看,但也不算丑,中规中矩。
商泯拍拍手上的面,笑眯眯道:“不愧是玉清亲自挑的人,学什么都快。”
“他厨艺很好,想来包饺子这种事,学起来也是容易。”萧听寻手上动作没听,声音平淡温润。
“掌门过奖了。”南珩捏面皮的手一顿,听见萧听寻这句暗戳戳的夸赞,脸颊有些微烫。
长清派虽然门徒弟子众多,但大家都是一起动手,饺子包起来也快,天擦黑的时候,就差不多都忙完了。
商泯便叫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将这些饺子都送去阿婆庄煮,等晚上团圆宴的时候,一起吃。
长清派的新年,基本上都是一个固定的流程,内外门弟子都团聚一堂,在仙鹿台上摆满小桌,大家围坐在一起,掌门长老也不会像平日一样端着架子,都是同弟子们坐在一起。
等到饭菜都摆上桌,商泯照例讲一讲今年的大事件,做一下总结,在说些展望未来的话,就可以开席了。
傍晚,天色暗了下来,商泯和三位长老用法术点亮了挂在仙鹿台上的灯笼,又罩下一道防风御寒的结界,很快众弟子便都入座了。
南珩挨着萧听寻坐着,眼前一道道的精致的菜肴端上桌,耳畔是大家热热闹闹的说话声,竟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商泯施了扩音的法咒,已经在前面讲话了,下面齐刷刷清一色穿着白色校服的弟子们目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
南珩也盯着他瞧,手上突然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他回过神,见是萧听寻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
“师尊?”
“开宴了,还发什么呆呢。”
耳旁热闹的声音渐渐高涨,南珩这才觉察,原来商泯的讲话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已经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起来。
“有你爱吃的菜。”萧听寻说着,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南珩面前的碟子里。
“嗯?”南珩一愣,“师尊,长清派吃素的规矩撤了?!”
萧听寻点点头:“不认真,掌门才刚说过的。”
“哈哈,不小心就走神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刚刚商泯在上面讲话的时候,他恍惚回忆起自己穿书过来的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边感慨,一边就走神了。
碟子里又多了一颗虾仁,萧听寻轻轻弯了弯嘴角:“没关系,掌门年年都是那一套话,今年错过了,明年还要听的。”
“嗯,”南珩点了点头,“可能还得再听好多年呢,说不定以后我都能背出来。”
萧听寻便抿唇笑了。
他提起桌上的酒壶,给南珩和自己都酌满,抬头间,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来人一身青褐色的长衫,发冠高高束起,身形修长匀称,步子轻快悠闲。
萧听寻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没能移开目光。
南珩见自己杯中的酒都溢了出来,将酒壶从他手中接过,放在桌上。
“师尊,你看什么呢?”他问。
萧听寻竟没有回答。
南珩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也惊了。
只见那人长袖拽地,笑眯眯的自众多弟子之间穿过,那些弟子很多都只是盯着他瞧上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自顾自跟自己的师兄弟喝酒聊天。
那人走到仙鹿台中央,缓步步上台阶,行至南珩他们席前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南珩望着那张他在萧听寻的心境里见过的年轻的脸孔,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一声师祖。
就听对面白承炎“嗷”地一嗓子:“妈呀!鬼……有鬼!”
着青褐色衣衫的人,顿时转身,朝白承炎那边走去了。
“师尊,真的是……?”
南珩蹙起眉,他还记得慕容卿可是当着他和萧听寻的面,帮他们挡下周乾的一击地煞烈火,然后魂飞魄散的。
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流云峰的仙鹿台上?会不会是其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伪装的?
“是他。”耳畔,萧听寻的声音很笃定。
“可是,师祖不是已经……”
萧听寻轻轻摇了摇头,他也不知为何慕容卿竟突然回来。
但他刚刚凝聚灵力探过了,这个人身上没有不干净的气息,而且是活生生的人,身上的灵力十分充沛,甚至比当时更甚。
另一边,慕容卿已经笑嘻嘻的在白承炎对面坐了下来。
“大师兄,阔别多年,怎么一见面就鬼啊鬼的叫我?很伤人的。”
“可……是,可不是……”白承炎一双眼睛瞪的溜圆,说出的话却颠三倒四,“哎呀,可你不是,不是已经……”
“我应当已经死了是不是?”慕容卿一撩衣袖,毫不客气的伸手拎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这才道:“死了,就不能再活了?”
白承炎:……
你以为这是睡觉呢?睡着了,还能再醒过来。
商泯和殷旧自然也注意到这边,但这两人比大大咧咧的白承炎可冷静多了。
杯中酌满了酒,商泯和殷旧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离席,走过来向慕容卿敬酒。
慕容卿微笑着,来者不拒。
他的侧脸掩映在五彩的花灯下,一如当年那样的温和洒脱。
之后一直到团圆宴结束,萧听寻都几乎没再吃什么东西,手中捏着酒杯,视线一直停留在慕容卿身上。
南珩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师尊。
虽然知道慕容卿是萧听寻的师父,但看着萧听寻这样热切专注的眼神,他莫名的,就有些醋了。
子时,流云峰顶上的大挂钟,咚咚敲响了十二下,坐在各自席位上的数千名弟子都齐刷刷站了起来。
耳边划过“嗖”的一声锐响,灿烂的烟花在夜空炸开,绽放出七彩的颜色。
仙鹿台上,一片欢呼。
萧听寻也起身了,但他的视线穿过眼前清一色白花花的弟子校服,寻找着那个青褐色的身影。
台上人挨人,人挤人的太多,南珩怕跟他走散,借着袍袖的遮挡,牵住了他的手。
肩上突然一重,耳边兀的传来慕容卿的声音:“找我呢?这边。”
南珩猛地回头,慕容卿正微微笑着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和萧听寻的肩膀上,而这时,萧听寻同他一起,也转过头来。
“走,这边人太多了,不方便说话。”他道。
说完,转身步入了人群中。
南珩牵紧了萧听寻的手,紧跟着慕容卿穿过热闹的人群,七拐八拐后,竟发现他们来到了默规堂后面一处僻静的露天看台。
看台位置很好,自这个角度刚好避开房檐屋角的遮挡,能清楚的看见前面仙鹿台上灿烂绽放的烟花。
慕容卿背对着两人,长身玉立。
南珩和萧听寻静立在两人不远处的地方,谁都没有上前。
“来都来了,干嘛还不过来说话?”慕容卿回过头,朝他们笑了笑,“小阿寻,怎么?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的?”
南珩余光瞥见萧听寻脸颊上两抹绯红,他不动声色的转开头,假装没看到。
“还有你,”慕容卿把目光转向南珩这边,“我记得你是叫南珩对吧?哎呀呀,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看见自己的小徒孙。”
南珩:……
他说着,已笑着迎上来,一左一右拉住了萧听寻和南珩:“来这边,这边看烟花可清楚了。”
但萧听寻显然心思并不在上面,他盯着慕容卿的侧脸,冷薄的眉心紧拧在一处。
慕容卿终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伸手戳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干嘛啊,这么不高兴看见我?”
萧听寻没有回他,只是道:“还走么?”
“嗯……”慕容卿似是苦恼的思索了一会儿,“长清派虽然也很好,但是那边也很不错啊,要不然……”
话未说话,被萧听寻拉住了手腕子,往一旁拖去。
“哎,你干嘛?小阿寻你不尊师重道!你徒弟还在这呢!”慕容卿被他拖走,还频频回头朝南珩望着,“小珩儿,快来救救你师祖!”
南珩:……
他无奈的扶额叹了口气,虽然他也很高兴慕容卿回来,但若是三个人同住寒林峰,光想一想那都是好一番鸡飞狗跳了。
不远处,萧听寻拉着慕容卿不知说了些什么,慕容卿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了一道缝。
片刻之后,他伸手揉了揉萧听寻的头,笑得一脸慈爱,南珩似乎看到他师尊冷着脸瞪了慕容卿一眼。
嗯,就突然心里舒畅不少。
烟花砰砰炸响,鞭炮噼里啪啦,足足放了半个时辰,可见商泯今年确实没少准备烟花爆竹。
应当是真的高兴吧。
今天的长清派难得没有宵禁,直到天光破晓,大家才逐渐散去。
三人一同回到仙鹿台,慕容卿和商泯、白承炎还有殷旧都一一告了别,他该走了。
青褐色的袍袖挥起,自天边飞来一只仙鹤,昂首鹤唳,停在众人面前。
慕容卿身姿轻盈的跃上去,朝他们挥挥手。
“我走啦,你们好好过年吧,这次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年礼。”
白承炎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六师弟你说什么呢,你回来长清派是回家,还备什么礼?你……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次……”慕容卿眯起眼睛,别有深意的望了南珩和萧听寻一眼,“应当就是他们好事将近的时候了。”
他话音落下,伸手摸了摸那只仙鹤的头顶,那仙鹤仰头高鸣,声音响亮,直冲云霄。
南珩望着他的身影在天边消失不见,忽然觉得掌心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见四下无人注意,他摊开掌心看了一眼,是一只通体莹白的小瓶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补灵丹”三个字。
听这名字,应当是给萧听寻修补灵核的丹药。
南珩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人还是这么别扭,送个东西而已,还要七拐八拐的。
“你在看什么?”耳边突然传来萧听寻的声音。
南珩下意识就把东西藏进了袖子里:“没什么。师尊,天都要亮了,我们回吧?”
萧听寻点了点头。
两人跟商泯他们辞别,就御剑回去寒林峰休息。
角藏之上,南珩站在萧听寻身后,从背后将他抱住,下巴搭在他左肩上。
“师尊,掌门为何突然就解了戒荤的禁令?”
耳边温热的气息萦绕,有些酥痒,萧听寻半眯着眼睛别开头去。
“因为,有一次两人一同吃饭,碟子里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块红烧肉……”
两人嬉闹着抢肉,合该是男人谦让女人,最后看着女人美滋滋吃下的甜美结局,可商泯在这方面却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他笑嘻嘻的吃掉了最后一块肉,好在冷常曦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并没有十分在意。
只是突然问道:“你这么喜欢吃肉,那如果有一天,你要做一个选择,有肉就没我,有我就没肉,那你怎么选?”
商泯只当是个玩笑话,伸手捏了捏冷常曦的脸颊:“怎么会?你这叫啥选择啊?你和吃肉怎么就不能并存了?”
“那万一呢?”冷常曦眨眨眼,脸上映出一点狡黠。
“那……那肯定是选你呗,”商泯挠了挠头道,“我是喜欢吃肉,但又不是不吃肉就活不下去。但要是没有你,我可能真就活不了了。”
冷常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搞的红了脸,这一餐饭两人到底还是吃的浓情蜜意。
“后来,冷常曦自尽,掌门就突然下了戒荤的禁令。”萧听寻道。
南珩:“他那个时候,应当很后悔吧。”
“后悔什么?”
“后悔当时没能将那块红烧肉让给冷常曦。”
南珩说着,突然埋头在萧听寻颈间蹭了蹭:“师尊,如果有一天我和师祖一同掉进河里,你会……”
“慕容卿他会游水,不用我救。”萧听寻一头黑线,“你如今堂堂一介魔尊,还能被水给淹死?”
“哈哈,”南珩干笑了两声,不怕死道,“那……那要是换成你原来的小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