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他蹙了蹙眉,伸手去推南珩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南珩现在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口不对心,被推了几下,也不躲开,笑着压上来去吻他的唇。
“师尊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做什么?总不会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吧。”
不知是碰到了哪点,屋内气氛兀的蒸腾起来,氤氲着赧人的旖旎。
屋外朗月当空,微凉的夜风拂过摇摆着枝丫的林木,吹过落云山小屋,吹过流云峰上的长清派,吹过魂祭门的山谷,吹过还在整顿期的古尘阁,吹过……这整个世间,将一切污浊混沌洗净。
那日敖山一战之后,守灵阵自萧听寻身上吸取了足够了灵力,全部付诸于碎裂的灵守石上,南珩倾注了自身大部分魔气,将灵守石的另一半也修复如初。
周乾死了,他两辈子都在执念的灵守石也终于被修复。
这块当初遗落在世间,曾被梵罗从天界之人手中守护下来的灵石,又被重新安放在敖山顶的梦云台上。
修仙界和魔界重新修复了关系,废黜了周乾之前建立的除祟阁,重新建立了人界和魔界、妖界和平共处的法规。
修仙界五大仙门重新洗牌,古尘阁被压了下去,长清派再次跃居首位。不过,大仙尊这个尊位在经过大家商讨之后被撤销。
自此以后,五大仙门的掌门共同商议决策重大事宜,分权制衡。
长清派修木峰上,殷旧撑着脸,坐在他那间小药庐的门口。
祁烬拎着酒壶,给他酌满:“师尊,玉清长老和南师弟他们,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他现在灵核已废,身上半点灵力也无,剑道术法是修不了了,只能跟着殷旧学一些行医草药方面的东西。
不过,也并不是不能修复,但却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几年或是十几年。
但如今的他,也都不在乎了,脱离了祁家,如今他只想一心待在长清派,跟师尊学习医术,学习这些从他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将来下山游历,救人。
殷旧仰头将酒干了,咂了咂嘴:“这要等玉清的灵核灵脉修复好吧,急不得的。”
“啊……”祁烬脸上顿时满是失望,“我在长清派,交好的就那么几个师兄弟,如今南师弟又不在……”
“那你不是还有我呢!怎么一转眼,就把你薄师兄给忘了?”
突然一声朗润的青年音传入耳朵。
祁烬和殷旧抬头,就看见大长老白承炎带着薄彦来了,而他们身后,还跟着抿唇不语的商泯。
“呦,都挤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殷旧懒懒的掀了掀眼皮,“随便坐啊,不过先说好,我这里的酒可不够这么多人喝的。”
“嗨,哪能来师弟你这里蹭酒喝!”白承炎手一伸,把拎着的几大坛子酒墩在面前的小桌上。
“上好的竹叶青,管够!”
几人对视一眼,继而都仰面笑了。
之前还显得戚戚冷冷的修木峰顿时热闹起来。
商泯来时听见殷旧和祁烬正聊着的话,几杯酒下肚,开口道:“再多些日子,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叫玉清他们回来过吧。”
“好。”殷旧点了点头,“也是好久没能一起过个热闹的年了。”
空气中弥漫着甘醇清冽的酒香,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
把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历的或欢欣、或悲苦,一一道尽,融进酒里,成为每个人毕生经历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故事。
当熹微的晨光倾洒而下,这个终于迎来宁静清平的世界,开始了它生机勃勃的一天。
这也是南珩于这个世界的,新的一天。
(完)
第81章 番外:团圆夜宴
转眼年关将近,长清派上上下下都打扫的焕然一新,贴上了春联、福字。
如今修木峰上就只剩下祁烬和殷旧两个人,两人坐在山顶的小药庐前,桌子上摆放着一沓新写出来的春联和福字。
“师尊,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再有两天就过年,掌门的传音纸鹤,南师弟也回了会来。怎么他们还不到呢?”
祁烬拎着一张殷旧新写好的福字,在空中来回的晃着,让上面的墨迹干的快些。
殷旧手中执着毛笔,落下最后一划:“这不是还有两天呢,急什么?”
祁烬挠挠脑袋,抿嘴笑了:“我这不是好久没见着玉清长老和南师弟了。”
“那这些我刚刚写好的春联和福字,就劳烦你去寒林峰贴一下了。”殷旧撂下笔,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没问题,师尊,包在我身上!”祁烬抬手一拍自己胸口,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二长老,也算我一个!”
薄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殷旧和祁烬抬头间,望见薄彦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
“好啊,那就正好你们两个一起。”殷旧伸了个懒腰,仰面瘫进摇椅里,“还是你们年轻人活力十足。去吧,提前帮玉清他们把春联和福字都贴好,让他们一回来就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
“好!”薄彦一口应下,跟祁烬两人,一人拿了一沓,告别殷旧就往萧听寻的寒林峰御剑而去。
殷旧望着两人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消失,轻叹一声,拎起桌上的酒壶,往后山去了。
后山上那一片樱花林还在,远远望去像一片朦胧的粉色花海。
殷旧拎着酒壶慢悠悠的穿过樱花林,花瓣飘落在他肩膀、头上。
在这片樱花林的尽头,是一座小坟包。
他拎着酒壶很随意的坐下来,靠在石碑上:“叶子,今天是二十八啦,师父过来看看你。”
早在他还没有遇见皖娘,也没收祁烬为徒的时候,他总是习惯叫苏叶叶子。
后来,这修木峰上慢慢的,就不止是他们两个了,他觉得苏叶是大师兄,总是这么叫显得太过随意,渐渐的便改了称呼。
这一晃,直到苏叶离开,他都再也没有叫过。
仰面灌了一口酒,辛辣醇厚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殷旧斜倚着石碑,很快酒壶就见了底,他手指动了动,酒壶又自动满上。
“来,师父敬你一杯。”
他说着,用酒壶跟石碑撞了撞,自己灌了大半壶,然后把剩余的都倒在了苏叶的坟前。
头无力的垂下来靠在石碑上,耳边叮的一声轻响,是有什么东西被撞下来,落在了地上。
殷旧抬了抬眼皮,看见那只通体莹白的小玉葫芦吊坠躺在地上,被一片淡粉色的樱花瓣,接了个正着。
心脏的某处突然刺痛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将玉葫芦捡起来,攥在掌心里。
是微凉的触感,他总是隐隐觉得,上面还沾染着苏叶的气息未散去。
“平澜师弟!你在不在?掌门师兄叫我们过去商量三十年夜饭的事,你在的话就应我一声!”
樱花林外突然响起白承炎咋咋呼呼的声音。
殷旧回过神,将小葫芦重新戴回头上,拎起酒壶,依旧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我在这边!”他应道。
很快,便听到白承炎的脚步声在樱花林内响起,越来越近。
“哎,大家都在前面忙成一团了,师弟你倒好,上这来躲清静!”白承炎见了他,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殷旧笑笑:“我笨手笨脚的,能帮你们什么?玉清那边的春联和福字我都已经写好了,已经让祁烬和薄彦送过去了。”
“好,那咱们快些过去,掌门师兄还在默规堂等着呢!”
白承炎急火火的,拉着殷旧就御剑往流云峰而去。
满山的樱花海逐渐缩小成一点,自脚下掠过,殷旧望着絮絮叨叨的白承炎的侧脸,抿了抿唇,笑了。
斯人已逝,他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过好当下罢了。
好在,现世安稳。
……
另一边,祁烬和薄彦也赶到了萧听寻的寒林峰。
用长清令开了守门阵,就一路往山顶而去。
小竹屋掩映在一片竹林之中,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只是许是很久没人住过的原因,显得格外冷清。
“咱们先扫扫院子,收拾下房间,然后再贴春联和福字。”薄彦环顾一下四周道。
祁烬将手里的一沓福字放在院内的小石桌上:“成,反正动作快的话,晚饭之前就都能搞定了。”
薄彦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说,埋头打扫起来。
好在萧听寻的小院本就简单,他跟南珩的房间也没啥太多的摆设,收拾起来并不麻烦。
两人忙了一个时辰,就都打扫干净了,便拿出福字和春联来,从小院的栅栏门开始,一路往里贴。
“薄师兄,你看看,这样正不正?”祁烬拿着上联在一旁比划着。
薄彦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眯着眼看:“嗯……再往左一点,对,差不多了。”
“呦,薄师兄、祁师兄,你们两个好勤快,连我们寒林峰的春联都管帮着贴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朗润的声音。
薄彦和祁烬都是一愣,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两人动作整齐的一起慢慢转过头去。
南珩和萧听寻就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几个月不见,南珩好像一下子身量拔高了不少,竟然已经比萧听寻高出一个头了。
薄彦和祁烬瞪圆了眼睛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才梦初醒般,一起转过身子,朝萧听寻行了一礼:“玉清长老。”
萧听寻淡淡点头:“有劳你们了。剩下的,我跟南珩来吧。”
“玉清长老客气什么,”祁烬晃晃手里红通通的一沓福字,“我跟薄师兄已经贴的很熟练了,一会儿就能搞定!”
他说完,就被薄彦暗暗踩了一脚,正要开口,薄彦已经按着他朝萧听寻鞠了一躬。
“其实我跟祁师弟还得过去流云那边帮忙呢,这些春联和福字都是二长老才写好的,可能得让南师弟跟你一起来贴了。”
说完,拿过祁烬手里的福字,和自己的春联一起,塞进南珩怀里。
然后不等没眼色的祁烬开口,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拖着人就跑下山去了。
南珩看着两人匆匆忙忙离开,像干坏事被被抓包的两个孩子,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人跑了。师尊,那剩下的,咱们自己来吧?”
“好。”萧听寻应道。
他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贴过这些红红火火的东西了。大概……大概就是从慕容卿不在的那一年开始吧。
见他应下,南珩拾起薄彦放在地上的浆糊碟子,一手拿着春联和福字,一手端着碟子。
“师尊是想刷浆糊,还是想来贴?”
萧听寻盯着他手里的两样东西,犹豫不决。
南珩见状,替他做决定:“那,不如我们换着来吧,院子里的我来贴,等下师尊去贴竹楼里的。”
萧听寻嘴角微微勾起,接过他手里的碟子。
南珩便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两人一同进了院子,将另外一侧的春联铺展在石桌上,萧听寻用毛笔蘸了浆糊碟子,一丝不苟的刷在背面。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长清派上上下下的弟子都换了新衣,腰间的锦囊里,挂着的也不再是各种丹药,而是换成了糖果和点心。
南珩昨夜跟萧听寻在小竹楼后面的灵泉池里,喝酒喝到半夜。
他这个人,一旦醉了,就喜欢不停的说,把他在现代从三岁穿开裆裤的事情,一直讲到他看书穿过来。
萧听寻也喝的不少,但还留有一丝理智,好容易哄住了南珩,夺了他手里的酒壶,施了解酒的法诀,两人才勉强清醒一些,摇摇晃晃回了房间。
结果第二日一早,两人直睡到了过晌午。
等两人收拾好了,过去流云峰的时候,商掌门和白承炎、殷旧已经准备好了面团和饺子馅。
薄彦、祁烬还有白承炎门下的几个女弟子,都三三两两围在一处,一个擀面皮,一个包馅儿,竟然个个都配合的错。
见两人进来,白承炎兴奋的招招手:“玉清,南珩,快来!面和馅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过来一起包饺子吧!”
南珩眼睛亮了一下,和大家围在一起包三十晚上的饺子,这种事情在现代他从未经历过。
孤儿院里清清冷冷,从来都是生活老师盛好了饺子分给每个孩子,后来上学了,吃饺子的地点就变成了学校食堂。
萧听寻本想拒绝,但侧眸瞥见南珩热切的眼神,便把头点了下去。
白承炎喜出望外,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位置。
萧听寻便去洗了手,坐下来,拿起一张圆圆薄薄的饺子皮,熟练的包了起来。
南珩很期待看他究竟会把饺子包成什么样,所以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
“师尊,你竟然还会包饺子?”他有点惊讶。
因为想到萧听寻将纸蝴蝶折成蜻蜓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包出来的饺子,竟然圆滚滚的,像一只只可爱的小元宝。
“会的,”萧听寻将手中包好的一只元宝饺子放在旁边的盖顶上,又捏起来一只面皮,“只是很久没有包过了。”
包饺子,也是慕容卿教给他的。他这个总是笑眯眯,偶尔脱线的师父,会很多东西,也教了他很多东西。
但自从慕容卿不在之后,他便将很多的从慕容卿那里学来的东西,都搁置了。
见南珩一直站在他身后看,萧听寻捏起一片面皮递给他:“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