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川搞不过他:“别闹了,把球给我。”
他一抬眸却望见对方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看起来又在偷偷谋划着什么。
秦鹤洲背靠着树,微微弯腰,认真地看着他:“那你亲我一下。”
面对秦鹤洲这样的直球,陆凌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他迅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了这附近没有人之后,蜻蜓点水般地在秦鹤洲嘴唇上“啵”了一下。
这一幕,被怀中抱着书刚好路过的女生瞧见了。
夕阳余晖下,高个子的男生穿着一身利落的篮球服恶作剧式地看着眼前的人,而对方则是害羞地踮起脚在他唇间落下一个吻。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场景看得她脸红心跳。
陆凌川拿到球后就跑到了操场上,留秦鹤洲一个人独自站在树荫里。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秦鹤洲伸手划过屏幕,在看到那条消息之后,神色瞬间暗了下去。
不远处的操场沉浸在阳光的照耀下,和他所处的小树林当中隔着一道明暗交界线,阳光下的人在不停地跑动,传来阵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而笼在秦鹤洲头上的是一片深不见天的茂密枝叶,在他脚下投射出一阵阴影。
阳光照不到他这边,站在树荫下的秦鹤洲嘴角不见一丝笑意,心中仿佛上了一道枷锁。在人前他习惯条件反射般地用笑脸来伪装自己,所以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
他的生活就是绕着目标公转的行星轨道,所以为了系统的任务他接近陆凌川,他想方设法地扮演一个完美情人。
但有时候假戏做多了,人就会忘记自己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他的唇上还余留着陆凌川刚刚落下的温热触感。
在那一瞬间,内心悸动的感觉不可能是假的。
只是手机里那条冰冷的消息又提醒着他自己目前的处境。
就在这时,篮球跌跌撞撞地跨过了那条阴暗交隔线,滚落到了秦鹤洲身边。
“同学,方便把球递过来一下吗?”操场的另一边有人冲他大声喊道。
那声音似乎离他很远,有些听不真切。
秦鹤洲走过去,拾起脚边的球,扔了出去。
而手机上是翟向笛发来的短信:
“明晚七点,在半岛湖和湛胜集团的人见面。”
第11章 、第一个世界(十一)
客厅中央的大吊灯透着一股奢华的气息,几缕昏暗的灯光映射在一尘不染的红棕色地板上。
房子很大,只是缺少人气。
宽敞的饭桌上摆着好几个菜,但气氛却略显压抑。
陆凌川低头扒拉了两口碗里的饭,沉默着不说话。
“最近学习怎么样?”坐在他对面的陆祁沉声问道。
陆祁年轻时长得也很帅,气质十分凌厉,如今上了年纪后有些发福,反倒让他看上去变得和蔼了些。
和儿子说话时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随和,但骨子里仍让人觉得严肃。
陆凌川略显敷衍地回答:“还行。”
陆祁平时很忙,一周就偶尔回家一两趟,从陆凌川很小的时候起便是如此。
那个时候陆祁的公司还只是创业阶段,他就常年奔波于外地,有时甚至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按照陆凌川母亲俞思涵的话来说,这个家对陆祁来说并不是家,只是一个旅馆而已。
现在他的事业做大了,得到了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地位和名利,可每天仍是忙着周旋于个个董事会,忙着奔波于全国各地。
陆凌川是他唯一的儿子,但他从来没有把陆凌川当作接班人来培养,在陆祁心中事业永远是第一位,他不在意谁继承他的企业,他只想着自己能如何功成名就。
可是人年纪大了,总是会更惦念亲情一些,陆祁也知道自己早些年并没怎么尽到陆凌川父亲的职责,所以他现在总是尝试着去弥补。
“这学期几门课?”思来想去,陆祁也只能想到这几个问题。
陆凌川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已经回答过多少遍了,可是陆祁一次都没有听进去,最终他又说了一遍,“四门。”
“哦,什么课,难不难?”
“还行。”陆凌川有些不耐烦了。
“你爸关心你呢。”陆凌川的母亲俞思涵戳了下他的胳膊。
她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这父子两脾气一个比一个犟。
俞思涵和陆祁都是事业心很强的人,所以陆凌川独立得早,不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的事几乎都不需要他们两操心,他高中读的是寄宿制学校,大学后就自己搬出去住了,和家里联系却是越来越少。
陆凌川的脾气其实和他父亲很像,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骨子里却固执得很。
他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在陆祁的发·票上画了两笔,结果陆祁当时勃然大怒,直接扇了他一个巴掌。后来陆祁想和他道歉,但陆凌川硬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关了一天,也不肯和陆祁和好,那时他才七、八岁。
“有一门高数还有些专业课。”听到他妈这么说,陆凌川如同竹筒里倒豆子一样,说了几句话。
“作业多不多?”陆祁又问道。
陆凌川:“还行。”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然后陆祁开始和俞思涵讲起自己公司最新研发的产品,下周要开的董事会,以及要去哪里出差等。
虽然聊起家常来陆祁不善言辞,但每次谈论到与工作相关的事情时,他总能像个演说家一样高谈阔论。
末了,陆祁又转头看向陆凌川,问道:“最近有什么想要的吗?”
显然他今天心情不错。
吃喝用度上陆祁从来不会短了陆凌川,陆祁给他的卡是不限额的,所以陆凌川真的不缺物质上的东西。
陆凌川摇摇头,因为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一顿饭吃得很快。
吃完饭,陆凌川就准备回自己那里。
“你爸难得回来一趟,你要不就在家里住吧?”俞思涵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陆祁,他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妈,我还是回去吧。”陆凌川摇摇头,反正陆祁回没回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在这里呆着反而不自在。
“行吧,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开车小心点。”俞思涵嘱咐道。
“嗯。”陆凌川应了一声,把外套往身上一披,又伸手抓过玄关处的车钥匙,穿了鞋就准备出门。
“晚上开车小心点啊。”俞思涵又冲他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陆凌川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开车都快有两年了,但俞思涵仍旧对他不放心。
夜晚,陆凌川行驶在马路上,两旁灯红酒绿的景象飞速变换,光影交错,他将车窗摇下来了一点,冷风灌入车内,拂过他的侧脸,让人顿时清醒了起来。
他瞄了眼副驾上的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
往常这个时候秦鹤洲早就应该给他发消息了,秦鹤洲这人做事很规律,比闹钟还准时,但是今天他给秦鹤洲发的消息对方一条都没回。
这显得有些异常,陆凌川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不是烦对方不回他,而是觉得秦鹤洲可能又碰上什么事了。
·
与此同时,高档酒店的卫生间内,秦鹤洲双手撑着水槽,低垂着头,冰冷的水珠沿着他精致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刚才的酒局上他被人灌了很多酒。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有些乏力地眨了眨眼,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是重影,他发丝凌乱,显得有些狼狈。
厕所里明晃晃的灯光让人头晕目眩,他感觉头更加疼了。
在一片光影模糊中,刚才的画面不断闪回:
先是酒桌上不断传来的劝酒声。
“秦经理真是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啊。”在他身旁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客户举着酒杯大声说道。
秦鹤洲面上笑着,应和道:“您说笑了。”
接着一饮而尽杯中的酒,但心里却恶心得想吐。
随即画面中又闪过翟向笛那双如同无机物质一般冰冷的眼眸。
酒过半巡,他在桌上向湛胜的人递过了陆祁公司最新研发且并未公布的产品策划书。
对方并未言语,只是笑着接了过去。
秦鹤洲又想起来在这之前翟向笛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中嘱咐他“该做的事情”。
翟向笛需要秦鹤洲来做明面上的账,而背地里他准备从这新个产品开始一步步搞垮陆祁的公司。
与其说是搞垮,不如说是篡夺,作为持股占比第二大的股东,翟向笛日渐膨胀的野心却不再满足屈居人下的日子。
虽然秦鹤洲从未见过陆祁本人,但他相信能把公司做到这个份上,陆祁绝对不缺乏辨别商机的能力,只是能否辨别人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目前来说,陆祁并未对翟向笛起任何疑心,否则他绝不会让陆凌川跟在翟向笛身边学习。
所以,现在的形势对翟向笛来说颇为有利,敌在明他在暗,而他这人既老谋深算又沉得住气,如同一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或许比起能力陆祁远胜翟向笛,但在城府上陆祁着实差了一截。
想到这,秦鹤洲迫使自己抬起头看向镜子,他的脸和眼睛都有些红。
他的酒量其实非常差,这方面完全是遗传了他的父亲,差不多是喝瓶RIO就会不省人事的水平,上一辈子他勉强练出来了一点,但现在的这具身体显然还不能适应。
他现在难受得有些想吐。
在厕所冷静了片刻,秦鹤洲回到了方才的酒局上,双方的交谈已经迫近尾声,他倒是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见“大客户”,实际上却是向竞争对手泄露商业机密。
对方见谈的差不多了,冲翟向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便陆续离开了。
翟向笛瞟了眼快要不省人事的秦鹤洲,让站在门口等着的司机送他回家。
司机把秦鹤洲搬到车上的时候,他的酒劲已经完全上来了,整个人双目紧闭地仰头靠在后座上。
“先生,地址是什么?”司机问了他好几遍都没有得到一丝反应。
司机感觉很绝望,这人身上没带身份证,不能把他扔到酒店,又不能把他随手扔到路边,难道就这么在车里耗一晚上吗?
就在这时,秦鹤洲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司机就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地接起了那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颇为清冷的男声,听起来还怪耳熟的。
司机总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随即他看了眼备注,然后人傻了,这TM不是董事长的儿子吗?
司机也不敢多问,只是说秦鹤洲喝醉了,问对方怎么办。
陆凌川直接给司机报了一串地址,让他把秦鹤洲送到自己家。
陆凌川去楼下接秦鹤洲的时候,秦鹤洲整个人东倒西歪的靠着墙,因为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司机一想要去扶他,就立刻被他伸手推开。
结果换成陆凌川,秦鹤洲居然出乎意料的乖顺,一点都不不抗拒,只是任人扶着,走得有些步履蹒跚。
陆凌川好不容易把人半扶半抱地拖到了家里。
“去床上睡好吗?”他几乎是用哄小孩的语气在秦鹤洲耳边说道。
然而对方没有反应,就在陆凌川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秦鹤洲突然牢牢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抵到玄关处的墙上。
秦鹤洲力道大得他挣脱不开,整个人几乎都覆在陆凌川身上,对方的脑袋埋在他脖颈处,因为喝醉了的缘故,身上带着一股酒气,炙热粗重的呼吸洒落在陆凌川最敏感的部位,他痒得难受却又逃不开。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陆凌川语气中带着些责备,又有些心疼。
他知道秦鹤洲胃不好,喝那么多肯定不好受。
喝醉了的秦鹤洲有些反常,他像只猫似的,脑袋不停地往陆凌川身上蹭,有些委屈地冲陆凌川说了句“难受~”。
第12章 、第一个世界(十二)
陆凌川愣了一下,这和他印象中的秦鹤洲不太一样。
在这段关系中,秦鹤洲会主动,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才是主导的那一方。
他会时刻留意着他人的感受,尽到一个体贴的完美情人的义务,但是他从来不会主动地袒露自己的心声。
不舒服了他忍着,遇到了烦心事他自己担着,他不喜欢和别人分享忧愁,习惯了在心中筑起高墙。
所以听到他那声“难受”的时候,陆凌川愣了一秒。
或许是酒后吐真言,秦鹤洲意外地卸下了平日的伪装,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能是因为没有立刻得到对方的回应,秦鹤洲松开了握着陆凌川手腕的手,转而伸手搂着他的腰,脑袋依旧埋在对方肩上蹭来蹭去,细碎的发丝拂过陆凌川的脖颈,连带着产生了一股酥痒的感觉,就好像小猫在用爪子轻轻地挠你。
“难受~”秦鹤洲再次下意识模糊地嘟囔了一句。
“哪里难受?”陆凌川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问道。
秦鹤洲喝醉了之后,他的话听起来既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陆凌川拿他一点办法都没。
“头......疼。”思忖了半天,他最终只挤出了两个字来。
秦鹤洲喝得整个人都意识不清了,头不疼才怪。
“我给你去热点牛奶,去床上躺一会儿,好吗?”陆凌川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背,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下次别喝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