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森手握拳狠狠砸向楼梯扶手,今晚是完成公司业务的最后期限,原本预估这古董怎么也得拍个一千万欧元,转入公司账上,结果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银子全飞了,分钱没拿到。
“戴总,我们现在怎么办?”下属焦虑出声。
戴森望向两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眸底渐渐起了狠意。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了。”戴森沉声说。
“是!”下属带着几位保镖,立刻走下楼。
……
“怎么了?”傅沉故察觉谢明舟目光落向后方。
谢明舟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笑道:“傅总,拍卖行的规矩你懂得可不少啊。”
这样的话,就能暂时保证这件物品不被流落到别人手里。而刚刚起拍的瞬间,他只是和傅沉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睛看到了坚定。
他俩都不缺钱,要体面拿回洞箫,但绝不会傻到,把钱送到一个偷盗者嘴里。
F国拍卖行的规矩,允许弃拍,但会折损竞拍者的信誉值和保证金。但对傅沉故来说,他的资金和身份摆在那里,哪需要用信誉值来证明。
“剩下的,我已经交给李秘书处理。”傅沉故解释说。
谢明舟笑了笑,望着眼前人沉静的脸,和记忆深处那张沉稳又颇有城府的脸重合在一起。
重活一世,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抹不去。
傅沉故若有所思望着他,出声问:“要不你先回去?我和李秘书去趟戴森家……”
“我可不放心。”谢明舟懒懒一笑,“这异国街头,傅总你长这么好看,没我保护被人惦记上怎么办。”
傅沉故原本想说这是他该说的话才对,立刻又想起上次谢明舟身体恢复时,被一帮混混围堵在街角,一挑N把人打得哭爹喊娘的一幕,连他都有几分刮目相看。
眼前人确实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谢明舟体力不行,但力道却极为精准,专挑经脉下手,像是有研究过一般。
两人走到拍卖场门口,此时已至凌晨十二点,整个异国街头陷入了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傅总,谢哥。”李秘书早早就等在拍卖场入口,见两人出来说,“傅总,您让我联系那人已经联系到了,一会就来。”
傅沉故淡淡嗯了声。
谢明舟神色微妙听着两人的对话。
三人还没说上几句,背后便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谢明舟目光一凛,转过头。
几位肌肉虬扎黑衣壮汉站在背后,目光阴寒,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语调假装恭敬说:“我们老板有请两位去楼上坐坐,两位请吧。”
谢明舟和傅沉故对视一眼。
两人跟在一帮黑衣保镖后面,走到二楼的休息室门口,大门被保镖们拉开。
一位金发碧眼的青年正坐在沙发上,看到两人进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被笑容敛去。
“听说两位友人从华国飞来,作为拍卖场的老板,我也应该好好招待二位才对。”戴森轻勾唇角,十分生疏地用中文说,为了和华国古董商交流,他也跟着学了几句,“两位可以叫我戴森。”
谢明舟望着眼前假意问候的男人,再扫过一帮彪悍的保镖,和傅沉故坐在沙发上,微妙笑道:“戴老板的款待很特别。”
谢明舟的语气,让他浑然不舒服。明明眼前两人势单力薄,被他的人围困在中央,两人连眼皮都没抬下。
戴森忍下心里的烦躁,双腿交叠,笑容精明:“其实找两位来,也是看到两位对这洞箫的喜欢。”
两人都没说话,不慌不忙等他说下文。
戴森见两人沉默,嘴角轻扬。
这群华国人,果然对破这破文物有执念,不过也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既然两位这么喜欢,我也是好说话的人。”戴森笑道,让手下取出来一个长条盒子,十足的商人语气,“这样吧,这支玉箫的竞拍价,我打个对折给两位,就当是我们拍卖场的见面礼。”
谢明舟和傅沉故,一个久居高位,一个在商界打拼多年,像戴森这样虚伪又贪婪的商人,见多了去了,但也不着急揭破。
“哦?戴老板真是大气啊。”谢明舟张扬一笑,态度模棱两可,跟戴森打太极。
戴森立刻让手下打开了长盒,那支深色修整的洞箫赫然放置在里面,循循善诱说:“两位意下如何?如果答应交易的话,现在你们就能带走这洞箫。”
末了,他还添加一句,“两位也知道,这是华国名臣,沈什么的洞箫,好玩意儿。”
值钱玩意儿。
谢明舟目光在洞箫上停留了两秒,随即嘴角意味深长挑起:“好啊。”
傅沉故没说话。
戴森大脑涌上一股兴奋,谁能想到,飞走的银子又飞回来了,啧啧。
“不过,一千五百万欧元还是贵了,戴老板。”谢明舟不紧不慢说。
“你想要多少?”戴森问,既然答应下来,价格都好商量。
谢明舟望着他,笑容更深:“两欧元怎么样?”
算上制作成本。
“你是不是少说了个位数?”戴森维持着笑意,声音微沉。
“就值这个价。”谢明舟从容答。
轻描淡写一句话,如同平底惊雷打破了平静的假象,空气瞬间下坠冰点。
戴森笑容一敛:“你什么意思?”
“它就值这个价啊。”谢明舟慢条斯理重复,抬眸,“毕竟赝品的制作成本,也高不到哪里去。”
话音落,戴森脸色阴沉下来,“这是华国亲自运来的真品,专业鉴定师坚定过——”
内心却极度心虚,原本他算盘就打得贼,想用赝品来玩弄这俩势单力薄的华国人,收个低价,明天再把真货在拍卖场上再拍一波,双赢。
“不好意思,我也对鉴定略懂一二。”谢明舟皮笑肉不笑,望着那支仿品洞箫,眼底浮起一股阴霾。
怒上心头,戴森憋了一晚上终于坐不住了,撕去伪善的面具,震怒说:“你们两个来拍卖场,根本就是想恶意竞拍!那三千万欧元根本TM是幌子!!”
暴怒声响彻了整个宁静的房间,下属们个个都不敢出声。
傅沉故垂眸望了眼手环上李秘书发来的信息。
“三千万欧元。”谢明舟盯着他,语气不怒自威,“我们给这个价,是因为它远不止这个价。”
沈书行的洞箫,在所有华国人眼里都有重要的价值。不仅是这支洞箫,还有无数流落他乡的珍贵古董,都被这帮商家私吞倒卖,丧尽天良。
“就一根破竹子,你们当个宝的破竹子,现在不还是流落到我们地下卖场的手里哈哈哈。”戴森用法语阴狠笑说,朝身后的那位保镖使眼色,低笑一声,“区区两个华国人,在我这动手脚,那这箫你们永远也别想拿回去。”
下一刻,谢明舟便望见身侧的肌肉壮汉,从兜里正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
他冷笑一声,抽出那支笔直的仿品洞箫,反手就劈向那人纹着纹身的手腕,力道之精准。
“啪——”
麻木了几秒后,手腕筋脉传来突如其来的剧痛,壮汉手一抖,枪支滑落在地。
“你TM不想活了?”壮汉被打懵了,纶着重拳就朝谢明舟砸来。
谢明舟肩膀一热,立刻被人拉至身后。
“哐当——”房间门被人一脚踢开,仿佛一道静止键。
门口走来一位面容威严,五官深邃的中年男人,和戴森一样深蓝的眼眸,身后跟着几位下属。男人非常典型的欧洲人长相,一身昂贵的黑西装手表,气质尊贵。戴森看了来人,脸色一变,法语的声音都变了调:“……爸?您怎么来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戴氏的家主,他的父亲戴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中年男人眼睛阴沉,沉默走到戴森身边,然后对着脸就是狠狠一拳。
戴森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脸高高肿起,嘴角渗血,脸色仓皇。
戴维目光带着怒意,望着自家丢人现眼,败坏了家族延续下来贵族风气的儿子,怒火中烧。
戴氏经营着F国最大的视频媒体公司,也是F国传统的贵族家族,在圈内也是名声极正,即使家族内儿子间爱竞争,但什么时候沾染过盗卖古董这样不堪入目的卑劣行为,还是别国的古董。这样的丑闻一旦公开,戴氏百年的基业全部毁于一旦。
当傅沉故的人联系他提到盗卖古董,还拿到地下灰色交易场进行拍卖,他大为震惊。
戴森望着自己父亲森寒的脸,大气都不敢出,语无伦次:“爸,我……”
戴维蹲下声,狠狠掐住他的下巴,逼问:“你知道这两个华国人是谁吗?”
戴森摇头。
“其中那个黑衣男人,是傅氏集团的总裁。”戴维目光冰冷,用法语低声说道,“敢盗取人的古董,你是想把戴氏往死里送么?!”
戴森猛地抬头,望向桌边面色沉静的东方男人,顿时眸子一颤。傅氏集团的名字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家族的视频媒体网站APP,背后的视频流架构技术,就是用的傅氏的专利技术。
惹怒了傅沉故,傅氏只要后续断绝他们的使用权,整个F国最大的视频网络轰然坍塌,全F国的人在网上没剧可看。
戴森捂着青黑的脸,握住像是最后的挣扎,恳求:“爸,但是我近两年,挣的钱可以抵上戴氏企业五年的收益啊!!我真的是为了家族好!华国那帮人本来就该——”
见儿子当着傅沉故和谢明舟的面,还丝毫不知悔改,把家族的名声,把F国的面子彻底丢尽。
戴维咒骂一声,毫不留情呵斥:“闭嘴!”
他气结,对属下怒道:“把这个逆子给我带下去,拍卖场全面封停,把戴森从族谱里剔除,卸去他所有公司的职位和股份,没收他的所有财产。”
“什么?!!”戴森彻底白了脸,不可置信看着自家威严的父亲。
他从小就是不受爱戴的私生子,为了爬上家主之位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和那位老板合作,做起了这条灰色盗卖的路线。眼看一个又一个巨额的资金入账,公司业务猛增,他距离家主的位置越来越近,还和情人吹牛,等着看他怎么风光坐上家主的位置。
现在,竟然全盘落了空!!
“爸,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被保镖冷漠制住,但戴森还在拼命挣扎,额头青筋暴起,怒吼道。
“戴氏一族从来都品行高贵,你这样下贱的德行,绝不能留在家里。以后,也只会给家族蒙羞。”戴维冷漠转过身,吩咐保镖,“带出去,别在这碍眼!”
戴森悔不当初,死命恳求,眼圈红了:“爸,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绝不再做这事了!!”
被家族赶出门一无所有,被亲人抛弃,被情人看不起,这无疑对他是致命的打击,他根本无法接受。
然而戴维不为所动,不耐烦摆了摆手。
保镖驾着哭嚎的戴森走出了房间,门外还断断续续传来吼声。
戴维无奈的揉了揉眉骨,叹了口气。
下属轻声附在戴维耳边说:“戴董,戴森的地下贩卖行为,已经严重触犯F国的文物保护法律,我们要不要做处理?”
戴维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面色难辨的傅沉故和谢明舟,闭了闭眼,狠心道:“直接送去警狱。”
“是。”下属恭敬回。
“家中丑事,让两位受惊了。”戴维处理完戴森的事,整理了下起皱的西装,极为绅士地朝傅沉故和谢明舟鞠了一躬,交代说,“戴森已经被我逐出家族,送去警狱,地下拍卖场我们也会封停。我为他的失格行为,向两位诚挚道歉。”
说着中文的语速很慢,但字字带着诚恳,和一丝家主的威严。
说着他让下属拿上来黑色长盒子,递给两人:“这就是两位要找的洞箫,和保证金,两位看看有什么问题。”
傅沉故微微颔首,淡淡道了声谢,接下来递给谢明舟。
谢明舟打开盒子,里面的确放置着他熟悉的那支洞箫,以及退回的保证金。
戴维一向高傲的目光轻闪,他坐在家主的位置多年,威望极高,很少有被人牵制的情况。但现在面对傅沉故,傅氏一举一动都牵制着家族企业的根基,他不得不暂时退步。
但戴氏这次闹这么大件事,完全看不出傅沉故的态度。
他心底生出一股不安,毕竟傅氏的专利技术使用权要到期了,如果傅沉故因为这次的事对他们有什么不满,直接断了他们的专利续约,简直得不偿失。
更何况,像家丑这样的事,他也害怕外漏出去。
戴维脑袋有些发胀,他一时也很难想出让傅沉故满意的方法。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傅沉故冷淡的脸,然后把视线移到了旁边那位身姿慵懒的男人身上。
气质优雅,面容明艳,让人移不开眼。
他目光顿了顿,怪不得有消息说,傅沉故极为看重这位青年,两人在国内就近乎形影不离。他思索着,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察觉到戴维目光丝毫不掩饰望着谢明舟,傅沉故蹙了下眉。
“既然东西已经寻回,我们也不多做打扰。”傅沉故淡声说,和谢明舟一起站起身。
“傅总,谢先生等下。”戴维回过神,打断说。
他手指攥紧,沉声说,“这次是我们戴氏严重的问题。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正好,谢先生不是有几部剧在上映么?”
谢明舟挑眉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