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故望着眼前的谢明舟,刚舞完剑,身上的黑色戏服懒懒搭在肩头,露出里面的内单衣,精致的锁骨显露出来。
傅沉故眸子暗了些,却见谢明舟走近他,抬手弹去傅沉故肩头的落花,轻笑道:“傅总,你在这站了多久?”
傅沉故看到近在咫尺,旖丽的一张脸和白皙浅浅的颈窝。
手指慢慢收紧。
“收工,回去吧。”谢明舟笑了笑,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却被傅沉故拉住手腕。
谢明舟疑惑转过身,傅沉故拧眉看着他浪荡的黑袍,大手一抬,将耷拉在他肩上戏服严严实实拉至颈脖处,然后拆开腰带,重新在腰上一丝不苟系了个结。
不经意触碰到细瘦的腰线,傅沉故指尖有些发烫。
谢明舟轻敞开手站在原地,挑眉望着傅沉故专注的动作。
从他这个角度看,傅沉故的眉眼格外英挺,比他在娱乐圈的明星多了分沉稳的气场。
“谢……哥嗷呜!”走进门的小叶刚喊了一声,就被温陶一巴掌捂住嘴,往门外架去。
“非礼勿视,懂?”温陶仰着脖子,一脸正经和小叶解释,但耳廓和小叶一样红。
天呐,他竟然看见,傅总和他谢哥……公然宽衣解带!
*
翌日,这场重戏,也是谢明舟单人戏份的完结点。
所有人都在期待明帝的最后一场杀青戏。
谢明舟来到片场时,取景地门口站满了人。
“怎么回事?”温陶拨开人群,徐导正在和几个工作人员严肃协调。
“我们租的场地里,等下的取景地被隔壁《影王》剧组给占了!!”一旁的化妆师抱着化妆包,义愤填膺说道。
“怎么被占了?”温陶疑惑问,“我们不是早就预定好了么?”
“本来我们预定了场地一个月时间,但是合同上对场地的大小和位置没有明确定义,导致《影王剧组》钻了合同空子,把我们那块宫廷的院子给抢了,正是谢明舟要取景的凤凰树林。”化妆师委屈道。
两个剧组吵得不可开交。
《影王》的工作人员:“我们赶着杀青,也是没有办法,之前那块景不是让你们拍那么长时间?”
“你们赶杀青,难道我们就不赶杀青?你们做这事之前能不能先商量!”副导双手握拳,不服气说,“你们知道今天的剧情点有多重要?!”
“但合同上确实没指出,凤凰树林那块地属于你们啊。”《影王》剧组揪着合同漏洞不放,态度强硬,“这样吧,我们后院那块地空出来了,你们需要的话也可以去那取景。”
徐导气不打一处来,那处后院根本没法采光。
两个剧组在这地经历过无数次摩擦,还经历过抢群演的破事,当然最终以他们剧组经费不够失败告终。
如果是平日还好说,但今天要拍最后的高潮戏,全员都准备好了,结果闹这么一出。而《影王》剧组仗着自己资金多名气大,态度恶劣,压根没得商量。
“徐导,副导。”
两位导演转过头,谢明舟一脸沉静走过来,望着两人从容笑了笑,“其实这场戏,还有个地方可以拍。”
徐导蹙了蹙眉:“你是说?”
“不远,影视城门口的那棵树。”谢明舟向远处看了看。
那才是真实的,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凤凰老树。也是他上一世经常去的地方。
徐导皱了皱眉头:“那里啊,我也考虑过,但周围有公园,万一来一堆游客,氛围不够安静啊。”
谢明舟笑了下:“不试试怎么知道。”
徐导半信半疑,但现在也没别的招数,只能临时去搭个棚子看看。
剧组来到影视城门口的空地上,相比宫廷里人工培育的树,那棵年老的凤凰树枝干要粗上好几倍。
枝繁叶茂,的确是取景的好地方。
但……徐导左顾右盼了半晌,现在时间早,外面的公园里还没游客比较清静。
“灯光师,道具师,快来架好设备!”
和场地人员沟通完,徐导大喊一声,工作人员立刻在四周围起了围栏。
徐导拿着台本,神情严肃说:“明舟,我们赶紧拍一遍试试,趁那帮游客还没来……”
“明白。”谢明舟答得干脆。
徐导望着谢明舟半晌,最终沉沉地拍了拍谢明舟的肩膀:“加油。”
沈玉桥和许达也来到了现场,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场边,望着场中央的那道黑影。今天所有人都在关注谢明舟的戏份,也在期待那位威仪的君王最终的结局。
“准备好了吗?”徐导站在场边问。
谢明舟走到树下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沉声道:“开始吧。”
第30章
明京城,金鑾大殿。
谢明舟傲然立于大殿上,一身华服绣刻龙纹图章,不容置疑道:“今日便是沈相谈和的最后期限。若成,明天便是策令颁布之日。”
语调带着上位者的尊贵。
几位老臣还有些质疑,出声劝说。
“陛下,沈相那边还没有消息。”
“陛下,得做好防御之策,万一沈相失败,北辽定会蠢蠢欲动,届时又会天下大乱。”
“陛下三思,沈相如今权倾朝野,万一他起了什么不轨之心,联合北辽,我朝岌岌可危……”
甚至还有人怀疑沈相此次出使北辽,是起了谋逆之心。
旧疾缠身加事务繁忙的谢明舟脸色略有苍白,一双桃花眼不怒自威:“朕意已绝。”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眼右下方的位置,此时正空着。
——但他相信,那人定会带来捷报。
“大令颁布,无需再议。”
言简意赅,却威仪八方。
全朝百官,刚结束战乱的百姓,从荒芜的凉州到京城,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君王带他们走出暗世。
百官望着九重殿上风华绝代的帝王,内心全然臣服,齐齐屈尊跪拜。
“臣遵旨!!!”
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退朝后,谢明舟未退朝衣,站在大殿外俯瞰。
殿外一共三十九级台阶,径直通向金碧辉煌的宫门。宫门外,是生生不息的明京城,和万里江山。
大业将近,但只有谢明舟知道,他在和命格相斗。
望着皇上越发苍白的脸,老总管担忧地披上外套:“陛下,赶紧回屋歇息一会吧。”
作为跟了先帝一生的老臣,他当然知道大明一族遗传的病史,不仅夺走了先帝的命,现在连陛下也逃不过。
谢明舟摆了摆手,抬脚往外走,笑道:“朕四处转转,不用跟来。”
谢明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在这期间早就拟定好了传位圣旨,按照辈分,也只有自己那还未及冠,但天资聪慧的小侄子合适。朝中虽然实施新政,但确实是忠臣当道。更何况,还有定海神针沈相。
——他不畏惧死亡,但有两桩心愿还未完成。
沈相未归,盛世未启。
穿行在皇宫里,满院子的凤凰花都过了花期,满地的残红掩盖了年少过往。
他身边的挚友无数,宗策,怀民,也时常和他在大殿里作画吟诗,但他始终觉得,大殿里少了点什么。
走着走着,他下意识地又走回到了那棵花树下。
明明花期都过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也许是那位老被他调戏,和他在屋顶对酒共创大业的故人还未归来。
四周平静而祥和,只剩风声穿过花树枝,沙沙作响。
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依靠树干缓缓坐下,难得这么放松。
他的父皇告诉他,先天下之忧,是帝王家的宿命,他也一路践行。此时的明京城还在一片沉寂中,和他一样,仿佛都在等待沈相的消息。
清晨懒洋洋的光芒洒在他脸上,他不自觉抬手去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这条路走得有些乏了,眼皮打架,他想小憩一会。
或许再睁开眼时,那人就回到了眼前。
空寂的庭院里,树下的人一脸安详,闭上了眼,然后再也没醒来过。
“朕命令你,竭尽全力,平安归来。朕……在此等你。”
“臣,遵旨。”
“百姓安居乐业,偃武修文,才是立世之道。”
……
树上最后一片花也随风落了下来。
同一时刻,城外传来喜讯。
“报——!!!沈相传信,北辽同意归顺!!”
“沈相正在回朝路上!!他回来了!!”
“沈相他做到了!天下终于太平了!”
消息响彻了大江南北,全国子民齐声欢呼,朝臣恭迎沈相回归。
谁也没料到,另一头,大明王朝风华正盛的君王,却悄悄凋零。副导和徐导望着树下小憩的人影,正午的阳光洒在那张安静的脸上,就像那年照进明京城的那束阳光。
明明平静又安详的一幕,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心生震撼。
好像,那个如朝花一现的君王,真的再一次回到这世上。
午时,拍摄场外的游客来来去去,干扰了安静的剧组拍摄,喧哗声被收录进了摄像机里。
副导小声恼怒道:”完了完了,人全来了,这可咋拍!“
徐导目光严肃望着镜头,低声道:”你不觉得,这样才更真实么?“
副导愣了愣,目光来回在场内场外打量,这才明白徐导的意思。
当年,宫内一片寂静,明帝在花树下悄然逝去。而宫外,沈相得胜归朝,不也是这样全民欢呼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副导心里一阵激动,没想到,这里才是真正绝佳的拍摄地。
而这个地方,是谢明舟亲自提起。
“傅总……?”
这时场边走来一个挺拔的男人。
徐导和副导看见傅沉故,刚想起身,却见傅沉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继续。
傅沉故走到场边,知道今天是谢明舟的杀青戏,心里总有股念头让他想来亲自看看,于是刚和人谈完项目,就马不停蹄赶来,结果听说剧组场子被占领的事。
和秘书处理完场地的事,他才找来影视城门口,第一眼就瞥见了躺花树下,那道安静又极美的人影。
傅沉故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树下的人,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一种想立刻走到那人身边的冲动。
史书记载,明帝逝去后,沈相继承遗志,扶持年幼皇子上位,颁布“偃武修文”大令。
从那以后,举国上下文化飞速发展,涌现大批名留青史的文人墨客,画家,匠人,戏曲家纷纷登台。一条又一条商路扩建,远在大西洋的国家见到东方文化,派使臣送来了西方工艺品。
文化鼎盛,商业繁荣,被后世称颂为“大明盛世”。
书里还说,鼎盛时期,沈相已经成为朝内第一权臣,明帝曾赋予他功名,滋养他的野心。如今,他已经有了问鼎江山的权势和机会。
当时满朝预言,沈相这是要……翻身为王。
“卡!!”
安静的片场传来徐导果断的声音,一锤定音。
谢明舟嘴角淡淡扬起。这样躺在太阳底下还蛮舒服,上一世天命难为,但也给了他重回阳光下的机会。这一世,他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但唯一遗憾的是,他没办法再和某位故人并肩而行。
“谢哥。”小叶的声音隐约传来。
谢明舟睁开眼:“来,给你谢哥揉揉肩膀。”
眼前却是英俊的一张脸,傅沉故正在站他面前。
谢明舟眯了下眼,拍了拍身边的一排长凳,眉眼一弯:“傅总,要过来坐会?这里还挺舒服……”
话未说完,傅沉故长腿一迈,轻轻在他身边坐下,侧头望着他,赞赏道:“演得很不错,听说你今天杀青了。”
谢明舟低笑一声,望着头顶温柔的阳光:“是啊,还挺舍不得的,拍戏中我仿佛又活了一次。”
傅沉故若有所思:“又?”
谢明舟笑笑不语。
两人挨着坐在树边,一旁的徐导和副导,看的有点不对劲,副导问:“小温啊,傅总和明舟……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温陶一本正经:“嗯,挺好的朋友,高山流水那种。”
“我怎么看……”
像同床共枕的那种,副导蹙眉道。
片刻后,两人走到两位导演身边,两位导演转过头,徐导手放在谢明舟肩头,有些感动说道:“明舟,这一路来辛苦了。今天的戏非常精彩。”
副导直接给了谢明舟一个拥抱:“明舟啊,你给剧组可是带来不少惊喜,真是个宝藏男孩。”
谢明舟拍了拍副导的后背,边笑道:“应该的。下午就剩下玉桥那场戏。”
说着他向场边望去,正在背词的沈玉桥朝他挥了挥手。
”哦对了傅总,您刚才说,下午我们就能搬回场地了吧?“这时,一位场地人员问。
“嗯?”谢明舟不解转过头,“你是指那块被《影王》剧组占了的地?”
“影视城那边,傅总已经让人重新拟了份合同,《影王》剧组已经搬出那块场地,下午我们便可以回去继续拍摄了。”徐导边说,边向傅沉故道谢。
谢明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向傅沉故。
傅沉故微微颔首,淡淡道:“影视城的合同疏忽,自然不能让我们剧组背锅。”
下午,谢明舟的戏杀青,而沈玉桥的戏份也进入尾声。
徐导拉着两位主演坐在场边,正在征求两人的意见:“关于沈相的结局,其实我们有两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