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从震怒中渐渐找回理智,疑惑问:“你会舞剑?”
谢明舟笑得从容。
再不试试,他那场戏估计要推到半夜。
“你试一段我看看。”副导心里疑惑更甚。
“既然都说了,那就来一段我看看呗。”陈叙想看好戏一般双手环胸,嘴角轻翘。
这剑身少说也将近一公斤,还能舞得比他好不成。
谢明舟挽剑走到花树下,沈玉桥望着谢明舟不疾不徐的背影。
“玉桥,还有力气给我伴奏下么?”谢明舟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停步侧首,眉眼含笑。
——“书行,给朕伴奏。”上一世,深宫寒寂,沈书行的箫声一直伴着他走在孤独的皇权路上。这一世,竟然有机会将这一幕重现。
“好。”沈玉桥垂眸笑了笑,不知怎的,谢明舟总能让他心生安稳。
悠远的箫声起,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唰——”
锋利的寒光一闪,谢明舟随着韵律突刺横挡,高高的马尾随着稀薄的落花扬起,一张古典精致脸展露无疑,优雅的身姿带着久居上位的尊贵感。
就像一柄藏鞘已久的锋刀,出鞘一瞬间,锋芒夺目耀眼。
风声萦绕,副导演眼睛不敢眨,在现代,竟然真的有人能舞出风声!这才应该是当年一舞艳惊四座,名动京城的明太子。
而沈玉桥的箫声,也被带的比刚刚动情许多。
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坐下,副导演转过头,徐导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副导演:“徐导,刚刚——”
“嘘。”徐导噤声,一瞬不瞬望着花树下舞剑的青年。
谢明舟动作利落稳如风,信手转锋。
沈玉桥箫声转急,忽地,耳畔一阵呼啸的剑风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把雪亮的剑锋,生生横在沈玉桥脸庞三寸的地方。
沈玉桥箫声断了,转过头,如雪的剑锋上,拈着他耳边落下的火红花瓣。
鬓发随风浮起,沈玉桥心跳有些加快,深吸口气才接着吹奏,抬眸却对上谢明舟那双潋滟多情的眼睛。
四目相对了片刻。
下一秒,谢明舟眼底闪过坏笑,嘴角轻挑,手霍然抽剑。
“唰啦——”
剑风带着花瓣扬至空中,再如雨般落在沈玉桥眼前。
沈玉桥眸子骤然一缩,箫声跑了调。
第13章
一舞完毕,现场的摄影师们盯着相机刚拍的照片,纷纷嘀咕起来。
“太帅了,这从古代穿越来的吧!舞剑都那么帅!”
“和沈玉桥看起来好配!”
“为什么他不演青年明帝啊呜呜。”
谢明舟倜傥挽剑,出于礼仪,朝沈玉桥含笑躬身。沈玉桥还沉浸在刚刚的一树繁花中,出神望着谢明舟淡定的背影,以及那柄拈过花的剑。
“明舟,没想到你动作这么专业!是跟谁学的啊?”副导演性子直,被谢明舟刚刚的舞剑惊艳夸赞道,“你说是吧,徐导?”
徐导若有所思打量着谢明舟,总感觉这人和资料里写的不太一样。演艺经验不足,但共情能力极强,马术剑术样样都会,台词功底目前看来也不错。
半晌后,徐导语重心长拍了拍谢明舟肩膀:“明舟,麻烦你教一下陈叙这段动作。”
“徐导客气。”谢明舟勾唇,转身回去场边拿剑。
陈叙沉着脸坐在马扎上,身后几位造型师正在给他梳头发:“刚刚那位舞剑的小哥长得还挺俊。”
“很惊艳啊!”
见剧组里所有人都对谢明舟好评,陈叙眼底闪过阴狠。这小子摆明了是让他难堪。
不知道这五年,谢明舟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性情大变,还TM学会舞剑。
“陈叙,你先跟着谢明舟练下动作和力道。”副导演走到他身边,提醒说。
陈叙没吭声,扫过谢明舟那张游刃有余的脸,心里一阵恶心。
“既然他演的这么好。”陈叙冷冷笑道,“那这段就让他来演呗。”
反正拼了命给自己加戏。这种无名无姓的小角色,也只能靠耍手段来上位。
“什么他来演,你怎么不说全部让他替你演。”副导面对这尊祖宗,火气又上心头。
当初他和徐导选陈叙原因确实是因为外形条件符合,再加上他爸是这座影视城的老板,剧的直接资方之一,借由这层关系选这个太子爷。谁知道人是这样又懒又暴躁的德性。
“副导,怎么你还想开除我不成?”陈叙不以为然。
“你?!”副导气结:“拍你这场戏,耽误了多少人的时间你不知道?到时候延误了杀青时间,谁来负责!”
“副导,我们既然是双男主剧,拍什么打戏,噱头应该在两个男人□□的互动啊!摸手,抱腰,绝对一堆人尖叫!再加上明帝和沈相的历史炮友滤镜加成,这剧不爆都难。”陈叙不疾不徐,诚恳建议道。
“你别瞎说八道,再怎么拍也得尊重历史。还搂搂抱抱,过得了审吗?”副导演不想再和他废话,转头去叫徐导来治治这位老祖宗。
“擦边球也行啊。”陈叙摇摇头,“人家野史上都记载,明帝后位悬空,右相终生未娶,暗中行淫艳的事,你这才是不忠于历史。”
“不忠于历史?”一道慵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叙望去,谢明舟拿着剑,淡笑望向他,笑容不达眼底。
“怎么?”陈叙挑眉,这草包难道还想和他争辩历史不成。
“继续说啊。”谢明舟淡淡勾唇,洗耳恭听,“那什么叫忠于历史?”
陈叙不以为然,望了眼远处的沈玉桥:“历史就是明帝曾经包养右相为姘头呗,不然还能是啥。贪恋美色,懂的人都懂。”
“行了,你不想演也别乱说,”副导演耐心也耗尽,转头跟谢明舟道,“明舟,这段……”
谢明舟轻敛笑容,冷望着陈叙未说话。
气氛霎时间有些凝固,四周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远处的徐导和沈玉桥也朝这边走过来。
“好了,说这么多你也不懂。”陈叙耸耸肩,刚想从小马扎起身,却见谢明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垂下眼皮看着他。
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陈叙怔了下。
“千古君臣。”谢明舟问,“历史上这么多对君臣,你觉得,为什么咱们徐导偏偏选择这对来拍戏?”
“什么为什么,桃色关系……呗。”陈叙望着谢明舟不怒自威的眼睛,语气有些心虚。
谢明舟冷漠吐出:“错。”
“乱世里,多少君臣反目,推心置腹何其难。”谢明舟一字一顿道,仿佛陷入了回忆,眼底结冰,“君臣相守,看的是权臣谋略和城府,君王的度量。明帝年少继位,沈相举家蒙冤,更是举步维艰!”
更难的是,帝王走得早,没能和臣子一同见证盛世江山。
他至今都不知道,上一世的沈书行完成他临终的嘱托后,最终去了哪。这段往事也只是在中学教科书里稍有提到,众说纷纭。
谢明舟隐含薄怒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威严,让所有人都感到压迫。徐导和沈玉桥更是一愣,明明只是演男N号,但字字还原了当年沈相和明帝的心境。
也是他们想通过这部剧,传达的真挚感情——朝廷斗争中,这份传颂百年的知己情何其珍贵。
而非情欲桃色。
片刻后,一旁的摄影师们早就控制不住手,疯狂拍摄起来。
“卧槽,这一幕的谢明舟好像真的明帝!”
“好有帝王气啊啊啊!”
陈叙哑口无言,望着那双锋利的眼睛,心虚得不行。
很好谢明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不给这人点颜色,这人可能忘了当时在选秀期间,被他们一伙人踩在头上的狼狈样。
当天下午,陈叙在徐导的要求下,满心不甘地跟着谢明舟练剑。
徐导望着镜头里动作仍然僵硬,但流畅了许多的陈叙,摇摇头。
有些人,或许只适合做流量明星。
副导演叹口气:“陈叙这段戏已经拖了咱们好长时间。”
徐导无奈道:“再看看吧。既然选了他,我作为导演,也有义务多给他提点提点。”
说着,他看了眼游刃有余的谢明舟。如果早些遇到谢明舟,有些事或许就没那么复杂。
晚上,陈叙阴沉着脸回到酒店,经纪人刚走,他打开手机V信,剧组群里都是对谢明舟的夸赞。
他紧攥着手机,思索了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爸,剧组里有个人想请您帮忙处理。”陈叙愤狠地把剧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陈叙的父亲陈路听完后,疑惑问:“一个小角色,你跟他计较什么?”
“不是。”陈叙急了,“他根本就不甘心一个小角色,处处都想抢我的戏,还处处针对,这剧可是你儿子……”
陈路近日也被公司事务忙得焦头烂额,有些不耐烦:“好好,我知道了,不就一个小人物么?我跟剧组打声招呼。”
听到老爸的许可,陈叙心满意足挂了电话。现在整个剧组都在他爸的影视城拍摄,资方亲自下场施压,哪怕是导演也得听。
看着V信里,谢明舟和各位工作人员打成一片,陈叙嘲讽地扬起嘴角。
看他还能蹦跶到何时。无背景无公司敢来娱乐圈混,注定是炮灰的命。
就连傅言,如果不是他背后站着只手遮天的傅家,他爬上影帝的路怎么可能如此顺利。
谢明舟拍完戏后已经晚上八点。他听说舟庄有一条古董老街,收藏着许多家传珍宝,也有历史传承下来的工艺品,便顺着导航来到老街口。
入夜后街道极其冷清,谢明舟负手闲逛在街上,吹着冷风,走到偏僻的里巷,他瞥见一个店门牌上的字:“大明古董店。”
据说是这条街最出名的店,许多古董圈贵人都会前来拜访。
谢明舟饶有兴致踏了进去。店门不大,却密密麻麻摆了一墙壁的古玩,都是明王朝时期的工艺品。
谢明舟一路扫过去,翡翠,瓷器,玉雕应有尽有。然而,店里此时只坐着位小孩,睁着水汪汪大眼睛说:“漂亮哥哥稍等一下,店长正在接待贵客,一会出来。”
谢明舟被小孩圆圆的眼睛逗笑:“好。”
谢明舟望着这一墙壁的珍品,内心感叹终于知道这家店为什么出名。
至少一眼看去,都是真品。
虽然不是他皇家的藏品,但确实是明王朝时期的工艺。
谢明舟一路走到头,视线被挂在角落的一幅写意画吸引视线。
笔锋洒脱,浓墨重彩,是难度极高的写意人物画。
画中人,是当年东巡的他。
仔细一看,龙袍加身,腰挂玉佩,的确有当年他的神色。
谢明舟瞥过右下角极有韵味的梅印,挑眉:“这画的作者,莫不是……”
他下意识心生喜欢,但摸了摸自己紧紧的钱包,敛眉问:“这幅画怎么卖?”
小孩看了眼手中的价目表:“八万。”
谢明舟松了口气,价格还好没高到他心里的价位。
“先生不好意思,这幅画已经被贵客预订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谢明舟望去,里屋走出来位穿着老式挂衫的老伯。
老伯旁边站着位高大的男人。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一身黑西装笔挺又禁欲,刚毅深邃的眉眼,透着一股性冷淡气质——正是老伯口中的贵客。
男人看到谢明舟脸的一瞬间,目光顿了下,沉声道:“是你。”
第14章
谢明舟手插裤兜,懒懒笑道:“真巧。”
又遇到了这位要复建他古都的男人,傅氏企业幕后的大老板。
大家都说傅老板不近人情,手握商界半壁江山。但经过上次综艺里的局,再加上高价求他的木雕,谢明舟对这位老板十分好奇。
“傅总也对这幅画感兴趣?”谢明舟笑吟吟问。
傅沉故淡淡望向谢明舟,不紧不慢说:“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对画感兴趣?”
难不成还对画中人感兴趣?
谢明舟双手环胸,颇有兴致望着傅沉故:“傅总知道这画的是谁?出自何人之手?”
傅沉故沉默打量了眼前人一会。
腰很细。
白色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颈窝,俊美的脸在店里老旧的黄灯下,更加白里透光,偏生唇色殷红,带着古典又冰冷的气息。
这人要是生在画里,应该也有不输明帝的气质。
傅沉故缓缓收回视线,望向墙上挂画的年份,陈述说:“668年,明王朝时期的当政者,明帝。”
谢明舟轻挑眉,这位傅总话少,但对历史确实有几分研究。
特别是他执政那一段。
“那傅总知道出自哪位画师?”谢明舟含笑问。
傅沉故未置可否,反问:“你知道?”
谢明舟不答,走到他身边凑近,轻笑一声:“如果我告诉你,你把它让给我,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扫过脸侧,傅沉故轻眯了下眼,他一向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但眼前人薄唇天生艳色,腰线细致。
哪怕是再禁欲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傅沉故眸子暗了下,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淡淡道:“继续说。”
谢明舟笑道:“应当是当年明帝东巡时,民间画家梅公所画。梅公为兰州颇有才华的人物画师,他的标识便是,右下角的梅印。”